兩人的修為差了個大境界,因而美豔女人的攻擊極為蠻橫粗暴,一點技巧都沒有。她冷著臉,臂間披帛一揚一抽,如即將踩死一隻螻蟻般冷漠。
唐玉斐知道這看似柔軟的披帛若是落在身上,必然十死無生。她不敢怠慢,瘋狂調動體內靈氣,意圖將它們都注入到自己的靈劍內。
劍身發出嗡鳴,似承受不住般輕輕震顫了起來,劍身隨之出現一道極其微小的裂紋。
這柄劍隻是普通靈劍,隨著她的修為越來越高,已經不再適合她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用你使出這套劍招了。”唐玉斐眸中露出惋惜之色,像是在告別自己的老朋友。
靈劍似是聽懂了唐玉斐的話,錚然發出嘹亮淒厲的劍鳴之聲,響徹雲霄。
以畫舫為中心的湖麵激蕩起圈圈漣漪,隨後無風起浪,湖水被翻卷倒灌而起,自半空落下,細密的水珠瞬間變成銳利的冰錐。
唐玉斐自畫舫上一躍而起,衣擺獵獵,一股令人心驚的劍意轟然浩蕩。
她劍尖直指對方心髒,似驚雷劈落,而靈劍哀鳴著,如同戰場上赴死的將軍,裹挾著蒼茫肅殺之氣,沒有給自己留半分退路。空中冰錐被這洶湧劍意所感染,也隨之化作千萬柄利劍,悲壯地朝著美豔女人殺去。
畫舫上的人早在美豔女人外放元嬰期威壓時就開始四處逃散,在仙罰之地,這樣的事情幾乎天天發生,稍有不慎就會被強者的爭鬥所波及,並且殞命。
淩亂的腳步聲和女子的尖叫聲,以及杯盞瓷器破碎聲、窗框木牆破裂聲、物件落水的撲通聲讓孌仙閣鬧作一團。
當然,也有不少或在明或在暗的修仙者漠不關心的看著,隻當是看場閑暇的樂子。
畢竟事不關己,他們早已習慣。
而畫舫二樓,著尋常便衣的男子站在窗邊,黑發如流雲垂落於腰際,他眉眼疏淡,漫不經心,如雪中探出的一株新梅,半分沒受周遭的情況影響。
不遠處擱置的北冥劍發出嗡鳴,殷不疑掃了它一眼,眸中閃過絲絲驚訝,又回頭望向夜空中那道隱約的身影。
“喲,可不要將靈氣耗光了,孌仙閣已經許久未有修仙者送上門來了。”美豔女人舔了舔唇角,話中依舊是無限譏誚,神情卻多了幾分凝重,她確實有些小看這金丹修士了。
靈劍率領冰錐抵達的那一刻,女人一甩披帛,將它罩在身前,擋住攻擊。
無數冰錐接觸披帛的瞬間就消失無蹤,如蜉蝣撼樹,就連靈劍也被擋住,它掙紮著想刺穿這塊披帛,那道極小的裂紋卻仿佛引發連鎖效應,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
撕拉一聲,披帛裂開,而靈劍也隨之破碎。
美豔女人冷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凝固了,劍上的靈力並未散去,這些碎片瞬間將她的身體刺的千瘡百孔,皮開肉綻。
“你......你竟然傷我這具身體!”女人勃然大怒,殺意噴薄而出。
如果說她方才因想要拿到唐玉斐的靈氣而沒下殺手,現在她因憤怒真正起了殺心。
唐玉斐因身體快要被掏空,從空中跌進水裏,不遠處的女人很奇怪,她的身體滿是劍痕,卻未見鮮血流出,反而周身纏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
美豔女人身影一動,直接以手為爪,要捏碎唐玉斐的喉嚨。
然而還差半尺之時,有股極為強大恐怖的氣息自不遠處陡然襲至,一柄鐵劍破碎虛空而來,極為突兀地釘在了美豔女人的胸口。
“啊——”女人淒厲的慘叫一聲,黑色玉石從破碎的衣服裏掉了出來。
一男一女於岸上緩步而來,二人皆身著白衣,飄然出塵。
男人身形挺拔,廣袖翻飛,麵若寒霜,雖生了張極好的臉,氣質卻太過陰寒沉鬱,仿佛凍結千萬年的寒冰。他周身波動的氣息更是讓無生城的人都遠遠退避,不知修為已至何種境地。
隻是這張臉太眼熟了,唐玉斐遠遠看到,唇角一勾,接住黑色玉石立即遁了。
她在劇本中了解男女主的故事時,看到在桑晚菀不要命式的修煉、差點沒捱過金丹期雷劫後,殷景初曾逼問她為何要這麼拚命,而桑晚菀也是第一次揭露自己的過去,告訴他自己是魔修手中逃生的孤女,她拚命想讓自己變得強大,想要複仇。
桑晚菀倔強的眼神打動了殷景初,他費了不少心思查到當年滅桑家滿門的魔修是狐狸修成,並藏匿在仙罰之地無生城。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魔狐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自己套進一副修仙者的皮囊內,此後竟能披著這具身體掩人耳目,並借助世間罕有的“聚靈石”修仙,修為已至元嬰。
等它修為大乘,這具身體就會徹底與它融合,它會真正脫胎換骨,屆時誰也無法知道它的真實身份。
而殷景初答應帶桑晚菀複仇,兩人實際上已經在無生城待了有段時間,一直在尋找魔狐的下落。方才唐玉斐破壞了那具皮囊,魔氣外溢,身為魔尊的殷景初幾乎是立即就察覺到了。
狐臭,嗅覺,元嬰期,黑色玉石,將這幾個線索串聯起來,唐玉斐才決定去賭一賭。
運氣很好,她賭贏了。
桑晚菀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魔狐身上,並未注意到唐玉斐,而唐玉斐也無需理會他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她要盡快找到殷不疑將他帶走。
畫舫損毀嚴重,已經開始下沉,殷不疑卻還待在房內,他倚靠於窗邊,正若有所思地眺望遠處。
血紅色的月華落於他蒼白的麵龐上,勾出淺淡的胭脂色,唐玉斐雖為他上了妝,但依舊瑕不掩瑜,風華無雙。這個角度看去,男人鼻若懸膽,眸似寒星,身姿如利刃,高寒若霜雪,雖然看著僅有築基期的修為,卻莫名令人心驚。
這是一種極為古怪複雜的感覺,如遇崖上花,如見石中劍。
唐玉斐想,他應當是看到殷景初了,心裏會想些什麼呢?
沒人有膽子冒充白玉京的不疑仙尊,仙罰之地這麼多修士,肯定有見過他的人,何況修為足夠就能看出對方並未更改麵貌,確實是一模一樣的兩張臉。
“唐仙友,你可還好?”殷不疑聽到動靜,回過神來。
唐玉斐搖頭,唇角勾起:“我們運氣還挺好的,那元嬰期修士竟是個魔物,如今有人替我出手,我們就趁機快溜吧。”她靈力幾近枯竭,現在連烘幹衣服都覺得費勁。
對方渾身都濕透了,衣服緊貼身體,現出單薄的骨架,唯有一雙眼睛亮亮的,看著還算精神。
殷不疑卻沉吟半晌,上前兩步,脫下外袍後將它罩在了唐玉斐肩上。
布料傳來微微暖意,想來是對方的體溫,唐玉斐也沒拒絕,順勢將它裹緊,笑道:“謝啦。”
唐玉斐帶著殷不疑趁亂離開了孌仙閣,殷不疑來時的陣眼亦在無生城外,離得並不遠,是座民宅,同樣久未有人居住。
兩人行至後院,唐玉斐卻鼻尖微動,聞到股腥燥味。
身體的反應快過大腦,想要行動卻靈力空空。
千鈞一發之際,唐玉斐隻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隨後急速退遠。
粗壯斑斕的蛇尾砸在兩人方才站的位置,唐玉斐和殷不疑雖然避開攻擊,但他們本就有傷在身,臉色都很不好看。
“等了這麼久,你們終究還是落到我手裏了!”魔蛇陰冷的聲音響起。
它循著那男人的味道找到這裏,總算將他等來了,沒想到曾重創它的那個修士也在。如今它半隻腳踏入元嬰,若能將他們吞吃入腹,那它便能真正進階!
想到這裏,魔蛇再一次揮動蛇尾朝二人襲來。
殷不疑仍將唐玉斐護在懷中,在蛇尾就要落在兩人身上時,淡淡的光暈自他們周身亮起,竟將攻擊都擋住了。
是老頭給的保命葫蘆。
魔蛇沒想到他們還有後手,嘴裏發出尖銳的叫聲,神色癲狂,這聲音落於唐玉斐耳中如針紮般難受。
她隻覺得渾身氣血翻湧,如今她靈力不足,劍也沒了,情況糟的不能更糟了。
“唐仙友,我能拖住它十息時間,你戴上它逃回無生城。”殷不疑取出葫蘆遞給她,即使危在旦夕,他仍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此處仍是仙界,魔修現身,自有人殺了它。”
唐玉斐卻沒接,她眼眸晶亮地、定定地看著殷不疑:“十息之後,你會如何?”
殷不疑神思恍然,被那雙眼睛看的一時無言。
兩人挨的極近,唐玉斐幾乎是靠在殷不疑的懷裏,兩個男人這樣的姿勢實在有些怪異。尤其殷不疑嗅覺靈敏,鼻尖一直縈繞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雅花香。
約莫會死吧。
以他如今的修為,能拖住十息已是常人難以企及之事。
但若真的死在這裏,他倒不懼。
“我不同意,我不會獨自離開。”唐玉斐卻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將他的手推開,神色也鎮定了下來,“我有辦法。”
她從懷中摸出那塊黑色玉石,傳聞中的“聚靈石”。
乍一看,這玉石模樣普通,仿佛天然形成未經雕琢,但它靈氣充盈,隱約可窺其間隱藏了多麼龐大的靈力。
殷不疑在見到聚靈石的那一刻,臉色倏然變了。
唐玉斐卻已經將手放了上去,隻不過這一次,她改輸送為吸取,要將聚靈石內的靈力全部吸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