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斐一陣好說歹說總算是送走了唐燁,她頭痛不已地看向手中的籠子,最終還是選擇提回房。畢竟靈寵落在其他人手中,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穆歌的眼神有些冷,得到她的允許後一躍進了池塘。
下人們陸陸續續來院裏打掃,唐玉斐讓她們撤走又大又占地方的裝飾品,不過原主的首飾她一概不拒全都留下了。落靈山莊流出去的銀子都帶有標記,以後要跑路的話還是首飾更有用些。
除此之外,她讓人搬了些書、棋和一些解悶的東西過來,又讓人去取幾身男子穿的過冬的衣袍。
一通忙裏忙外後,這小院總算是能住人了,唐玉斐將籠子放在桌上,揭開黑布。突然的亮光讓白毛球們受驚,它們有意識地瑟縮在一起,模樣有些可憐,又實在很可愛。唐玉斐忍不住有些手癢,於是她打開籠子,抬手戳了戳其中一個毛球,軟軟的,竟然還有溫度。
這個世界給的獸類資料很全麵,唐玉斐知道這些白毛球名為“兔絨”,性格特別膽小,不會說話,在暗處會發光,能守著人做個好夢。它們平常藏在靈獸之森的樹間,隻有夜裏才會出來,確實不太好捕。雖然能力有些雞肋,不過因為它可愛的外表,富家小姐們很是喜歡,百金求一。
唐玉斐將兔絨抓出來放在手心,指尖輕輕揉u0027搓它們的頭頂,搓了幾分鍾,兔絨的身體就輕輕顫栗,隨後睜開小巧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還親昵地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些兔絨喜歡撫u0027摸,尤其無法抗拒摸摸頭......唐玉斐將它們挨個搓了一通,兔絨們個個睜開眼睛在她的肩膀頭上蹦來蹦去,小小的身體蹭著她的臉頰,顯然已經接受了她。
“以後就陪著我吧。”沒有女人能抵抗可愛的小毛團,唐玉斐笑著戳了戳它們,說道。
陪它們玩了會兒,兔絨們累了,唐玉斐將它們放在柔軟的枕頭上睡著,這才開始整理思緒,思考自己如今的處境。
唐寨常年不在家,對自己的子女也沒多少感情,她應該不需要分神去應付這個人。唐燁是個無腦妹控,妹妹想要天上的星星都會想辦法去摘回來,他雖學到唐寨的獵獸手段,胸中卻沒多少城府。他實際上並不適合成為落靈山莊的繼承人,更鬥不過唐文。
至於唐文麼......唐玉斐想到他就皺起眉毛,這個人實在不好對付,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永遠也不要有跟他碰麵的機會。雖然唐文平日裏不甚關注這個妹妹,可他若是見到自己,很有可能會發現什麼。
從原主落水這一時間來看,唐文絕對已經跟同盟的人搭上線了。
她對落靈山莊沒有同情心,不想蹚這趟渾水,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希望盡力幫一幫唐燁,讓他下半生的結局不至於這麼悲慘。畢竟對唐燁來說,獵獸是父親的要求,是落靈山莊的給的責任。他唯一的錯就是太過溺愛自己的妹妹,卻也不應該因為唐文的私欲和嫉妒落得這樣的下場。
隻是,想幫到唐燁,談何容易?唐玉斐苦笑一聲,她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有人在虎視眈眈著她的命呐。
山莊的下人很快將唐玉斐要的衣服送來,足有五套,用料極好,棉花也厚實,按照她的要求選了比較素淡的顏色和樣式,唐玉斐很滿意,於是喚來穆歌。
穆歌從池塘中走出來時身上頭發都沒有絲毫水跡,他赤著腳踩在地上,腳底難免沾上汙漬。唐玉斐一拍腦袋,她怎麼忘了要鞋子?
“主人,需要穆歌做什麼?”穆歌從水中走出後氣色明顯好了不少,態度乖順。
“我讓人給你取了幾身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適。”唐玉斐笑著說道,拉著他往房裏走。
穆歌點頭,乖乖跟著。
他原以為唐玉斐口中的衣服還是這些無法避寒的粗麻布衣,所以當他看到那幾套衣服時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這些......要給他?
“你換上試試,我在外麵等你。”雖然穆歌是獸類,但外形好歹是個男子,唐玉斐很體貼的選擇避嫌,出去後將門關上了。
穆歌站著沒有動,顏色淺淡的眉毛緊緊皺著,將手中的衣服裏裏外外摸了個遍,沒有藏針,確實隻是普通的冬裝,柔軟又溫暖。
過去他在海裏時從未見過人的衣裳,在落靈山莊待了三年也逐漸懂得衣服也有尊卑之差。像他這樣卑賤的獸類能有件蔽體的衣物就很難得,這樣舒適的衣服,他摸都不曾摸過。
往日的唐三小姐絕不會給他這樣的衣服,難道她口中的借屍還魂是真的麼?
不,不可能,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事。
唐玉斐等了許久都沒聽到房裏的動靜,隻好喊了一聲:“穆歌,你換好了嗎?我進來了。”說罷她推門而進,卻看到穆歌仍穿著那身粗麻衣赤著腳站在地上,手裏拿著新衣服一動不動。
“主人,穆歌不會穿。”他的語氣是不易察覺的冷淡,習慣性低下頭去。
不會穿?唐玉斐有些訝異,隨後反應過來,穆歌是獸,也從未接觸過這樣的衣服,不會穿也是應該的,她怎麼忘了。覺得有些好笑,唐玉斐於是接過衣服,柔聲說道:“過來,我幫你穿。”
唐玉斐站在穆歌的身後,讓他脫掉衣服,發現他背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隻是那些無法褪去的疤痕看著依舊觸目驚心。
身後的人一邊替他穿衣服一邊輕聲低語地教導著,告訴他如何壓襟,如何係帶。可穆歌的身體僵直,並沒有聽進去多少。唐玉斐將內層中衣披在他身上的時候,指尖總會不經意間碰到他的皮膚,他原本很是抗拒和反感,卻發現她並沒有故意羞辱的意思,隻輕輕沾到就會立即避開,隨即動作更加小心。
她身材嬌小,比自己要矮上一個頭,雙手有些吃力地繞過他的肩頭,又環過他的腰間,仿佛在身後擁抱他一般。這讓穆歌很不安,可他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好乖乖任由她替自己穿衣服,繼續保持順從的姿態。
即使動作不便,可她怎麼也不肯走到自己身前去,為什麼?
穆歌一陣胡思亂想的時候,唐玉斐總算替他穿好衣服,這才鬆了口氣走到他身前,目光頗有些驚豔地打量著他。
鮫人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段都無可挑剔,穆歌的身體雖還帶著少年的纖瘦,卻也沒有讓衣服顯出鬆垮的感覺,他身量頎長,腰身勁瘦,每一塊肌肉線條都很漂亮。外形是一些獸類得天獨厚的條件,也因此他們會更讓人垂涎。
“衣服很合適,看來不用再改了。”唐玉斐笑著指了指他脫下的粗麻衣說道:“我不知道獸會不會怕冷,不過這衣服實在不成樣子,直接丟了好。”
“主人,穆歌不怕冷,用不上這樣好的衣服。”穆歌裝作受寵若驚地說道。
其實鮫人並非不怕冷,可他早已習慣了,他怕穿久了厚實的冬裝,再脫掉會受不了。
“我說過,我會替原來的唐三小姐補償你,以後在這個院子裏你不需要再以靈寵自稱,也不用再稱呼我為主人。”唐玉斐的臉色有些無奈,看著他認真地說道:“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是平等的。”
平等?穆歌的心裏有些茫然,不明白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他如今受製於她,所以必須臣服,當他有能力淩駕於她之上時他也會毫不猶豫讓她為寵為奴。即使在獸類中也向來是弱肉強食,連交配權都需要搶奪,強者優先,她如今卻跟自己說平等。
“主人就是主人,穆歌不會直呼主人的名字。”穆歌垂下眸子,聲線嘶啞。
唐玉斐歎了口氣,拉著他將他帶到梳妝台前,逼著他坐下,一邊拿起木梳輕輕地替他梳理著那頭漂亮的冰藍色頭發一邊說道:“在我那個世界裏,不管是誰都沒有隨意傷害他人、剝奪他人生命的權利,如果他們這樣做了,他會受到懲罰和其他人的唾棄。”
哪有這樣的世界?穆歌抿了抿唇,看著鏡中他身後的人,忍不住出口問道:“什麼懲罰?”
“比如論嚴重程度分,有賠償數額不等的錢財、受時間不等的牢獄之災等,極少數的情況也有以命抵命的情況存在。”穆歌的頭發柔軟順滑,又如同海藻般濃密,唐玉斐愛不釋手地摸了摸,繼續解釋道:“無論是什麼懲罰,他從此都會被打上不光彩的烙印,這個烙印會跟隨他一輩子。”
“穆歌是主人的靈寵,並不是人。”
“寵物也不能隨意傷害呀,在我們的世界,寵物是人的好朋友,他們一起生活,互相陪伴,受到的待遇比人還要好呢。”唐玉斐說到這裏忍不住有些懷念自己養的金毛,嘴角的笑容都擴大了些,露出幾分寵溺的意味。
“在我的世界,我有自己的寵物,它很調皮。”
穆歌盯著她的臉,有一瞬間的恍神。
都說相由心生,雖然是同一張臉,可如今的唐玉斐給穆歌的感覺卻全然不同,她將他的頭發用玉帶高高束起,笑著問他:“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