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鉞的好感度漲得突如其來,且沒有任何征兆,許言輕趴在床上琢磨了好一會兒,也沒研究出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能讓沈鉞的好感度漲得這麼突然——自己之前為他熬了一宿夜,沈鉞的好感度可還倔強的維持在百分之三十呢!
許言輕憤憤不平的想:倔強青銅都沒有沈鉞的好感度那麼倔強!
所以乍一聽清係統的話,許言輕先是愣了兩秒,回過神後第一反應就是——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
“沒有!”係統的聲音聽起來比她還要激動,甚至讓許言輕沉默了兩秒,疑心係統大概率也喜歡沈鉞。
“是真的變了!就在他抱你的瞬間!”係統高聲道。
許言輕:“……”
她覺得係統如果是個真人,這會兒肯定已經破音了!所以她想了想,沒再糾結真假的問題,轉而思考起自己做得哪件事戳到了沈鉞的軟肉,讓他大發慈悲的漲了百分之五的好感度。
結果越想越覺得如果不是係統在騙她,那就是沈鉞有毛病,因為她最近確實什麼都沒做,唯一做得一件事就是躲著沈鉞,難不成沈鉞是因為自己躲著他才對自己有好感的?也就是說她辛辛苦苦做著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沈鉞卻更偏好高嶺之花的類型?
許言輕暗自想得入神,又搖著頭兀自在心裏否定了這個答案。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呢?許言輕好奇得抓心撓肺,在床上一連打了好幾個滾兒,直到係統看不過去,驀地出聲打斷了她似乎永無止境地糾結:“你想那麼多幹嘛?你隻要知道他對你的好感度是會隨著你的舉動增漲的不就行了?你從一開始在乎的不就是沈鉞從頭到尾都在演戲這一件事嗎?”
“是……嗎?”
許言輕無言靜止,自己也有些不確定了。半晌才猛地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擲地有聲道:“既然你說沈鉞的好感度漲幅不是假的……”
她頓了頓,語氣堅定:“那我就再努力一次!他是重生回來的又怎麼樣?小說裏所有同類角色都不得善終又怎麼樣?大不了就是任務失敗罷了,他總不能殺了我吧!”
許言輕壯誌淩雲,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立下了一個多大的flag。
另一邊沈鉞返回自己房間後也愣了愣,許久緩過勁兒來,舉著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覺得自己之前的舉動可能有些魯莽了!
他是被許言輕推開的。
許言輕推開他後自己也有些尷尬,滿臉一言難盡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秀氣的眉毛一豎,提著裙擺便跑了,留下沈鉞一個人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他拚命調動起自己並不活躍的感情細胞,覺得許言輕這是生氣了,可是為什麼生氣……
兢兢業業思考緣由的感情細胞負荷過重,一個接一個的失了活力,到底也沒能給他指出一條明路。
燭影映在窗紙上跳動,沈鉞想到一半兒思緒不知為什麼跑了偏,想起少女抱在懷裏時清瘦又莫名滿足的觸感。
像抱了一團軟乎乎的棉花,明明隻有那麼輕飄飄一團,卻剛好能填/滿一懷。
他想得入神,完全沒留意自己的心態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棉花隻是看上去軟軟糯糯好拿捏罷了,實際上你稍微用一點力試試?立馬就能從你懷裏散開。
有一道聲音在腦海裏憑空響起,沈鉞一震,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想要出聲製止這道聲音,卻不知為何沒能張得開嘴。
那聲音便繼續道:“棉花是留不住的,想留住它,隻能把它填進布料裏。”
說著說著,那聲音又極為惡劣的笑了一聲:“小時候娘親做給你的娃娃還記得嗎?把棉花填進布料裏,再把布料做成小人兒的模樣,棉花才會被永遠留下來,或者……”
“把許言輕做成陳嫣那樣的傀儡。”
一直隱約帶著點試探的聲音突然沉穩下來,像落定了的塵埃,藏在聲線後始終若隱若現的惡意在這一刻爆發,然後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像是要將沈鉞深埋其中。
沈鉞卻瞬間清醒過來。
他背上滿是冷汗,幾乎浸濕了最裏層的衣裳,同時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呼吸到了岸上的空氣,然後趕忙將之前從林夭那裏學來的清心咒念了兩遍——他今日一早便去堵許言輕了,中途又被姚玉兒拽走教訓了一通,好不容易再最後見到了許言輕,確實將每天都要念的清心咒給忘了!卻沒料到之前那麵具男種在虎妖內丹上的咒語竟然這麼厲害,一朝反噬,差點就引誘他入了魔道。
沈鉞念完兩遍,猶覺不安心,索性順勢又多念了兩遍,直到自己心境平如如下一秒便要立地成佛的老僧,才住了嘴。
不知道一院之隔,正在跟著宿主定製“沈鉞攻略計劃”的係統突然一頓,發出了一陣疑惑的電流聲。
“怎麼了?”許言輕百忙之中問了一句,又過了好半晌才聽見係統猶猶豫豫的回了一句“沒……沒什麼”,一聽就是在撒謊!
許言輕頓時精神大震,停了筆下的字嚴詞拷問:“你一個AI,怎麼還學會騙人了呢!老實說,我就覺得你們公司奇奇怪怪的……同樣都是高科技,就你們公司搞了這麼個奇怪的次元轉換器,附帶的係統也跟我在小說裏見過的不一樣——說話語氣格外豐富也就算了,竟然還開始騙宿主了!”
“說!你們公司是不是打算利用係統統治世界!”
許言輕因為得知了沈鉞對她的好感度是會提升的,自覺放下了心頭的一大塊兒石頭,眼下正處於無事一身輕的狀態,也樂得跟係統胡攪蠻纏,開這些一聽沒過腦子的玩笑。
係統:“……”
“語言風格是最早進入遊戲時你自己選的,說冷冰冰的沒什麼人氣兒,而你孤苦伶仃的出現在異世界做任務,換成我這一款偶爾還能閑聊兩句。”
係統語氣極盡冷漠:“您如果對現狀不太滿意,還有一次免費更換係統語言風格的機會,是否確定更換?”
……
“說你兩句怎麼還翻臉了呢……”許言輕理虧,沉默半晌後刻意壓著嗓子輕聲嘀咕:“我看你就是被我說中了真實目的惱羞成怒!”
她無理辯三分,見係統自那之後一直沒再搭理自己,索性也就放棄了,專心致誌的繼續寫自己的計劃表,不知道係統不安了好一會兒,唯恐她再提起係統之前那一段明顯不太正常的電流聲。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某一刹那,她檢測到沈鉞對許言輕的好感度又掉回了百分之三十,然後在這個數值下穩定了下來。
奇怪……係統這會兒也覺得沈鉞難以琢磨了——好感度的升、降都這樣沒有道理。
明明許言輕什麼都沒做,好感度卻莫名其妙升了百分之五,隨即又跟反悔似的,一聲不吭地掉了回去!
可能他們這些已經黑化了的白蓮花都是這樣喜怒不定的吧!係統兀自想了一會兒,自顧自的下了結論,然後又默默打定主意——除非許言輕親口問,否則它絕對不會把沈鉞好感值下降這事兒告訴許言輕!
不過……係統又感受了一下許言輕的舉動,心道:可能這會兒她也抽不出時間來關心這種小事。
許言輕確實沒空。
她盯著桌子上攤開的計劃表,筆頭被咬在嘴裏,一副上學時班上學霸碰上難題的表情——為難中又帶點棋逢對手的暢意。
她的毛筆字是來到這裏後跟沈鉞學得,有八分相似,落筆時突然想到萬一這張計劃表被別人看見了——對!這個別人特指沈鉞——有一點點羞恥,便換成了自己習慣的簡筆字,想著這樣就算哪天不小心被沈鉞看見了,對方多半也看不懂。
而眼下,她正盯著這份自己好不容易寫好的計劃書發呆。
她從來沒主動追過人,沈鉞嘛……就目前看來又是個軟硬不吃的,也不知道這份計劃表對他來說到底有沒有用。
但不管有沒有用,總得試上一試!
許言輕眼珠子轉了兩圈,黝黑的眼球透出一股子機靈來,於是次日大早,姚玉兒剛和穆安從外麵回來,就被一聲鬼鬼祟祟的“姚姐姐”給嚇了一跳。
“誰?”她“刷”的一聲拔出自己的兵器,看見牆角處一臉尷尬的許言輕才回過味兒來,收了武器嫌棄道:“許姑娘是最近新發展出了大白天裝鬼嚇人的愛好嗎?”
許言輕摸了摸鼻尖沒有回話。
她有求於姚玉兒,不好跟人頂嘴,模樣乖乖巧巧的跟穆安打了聲招呼,眼看著穆安也回了她一聲,然後低頭柔聲跟姚玉兒說了兩句話,被後者又羞又惱的瞪了一眼才樂嗬嗬的往自己屋裏走去,直看得許言輕在心裏止不住疑惑:“他倆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男女主感情線的進度條拉得太快了吧?”
她說著又想起來那個時不時就會糾正劇情線的原著世界觀,問:“他倆這樣不會被原著世界觀判定為人設崩塌,然後強行修正劇情嗎?”
“……”
係統:“你有這精力擔心別人,不如擔心擔心沈鉞吧……他才是真的人設崩到連親媽都不敢認!”
許言輕:“……說得也是。”
她想:假如那什麼原著世界觀一定要糾正劇情,恐怕第一個要糾正的就是沈鉞他倆!
這麼想著她也不糾結了,想著求人辦事,姿態一定要放得很低,便先跟姚玉兒寒暄了兩句:“姚姐姐,這一大早的,你跟穆大哥去幹嘛了啊?”
姚玉兒瞪她一眼,說:“跟穆安去找陳嫣的屍體了。”
許言輕:“……”
她最近隻顧著為自己和沈鉞那點事兒傷神了,隻剩下穆安和姚玉兒兩個主角還在兢兢業業的走劇情。
她有些慚愧。
穆安他們從石壁中出來的時候,因為沈鉞中了毒的緣故,一時竟忘了陳嫣的屍體還在裏麵,之後幾天又因為要給沈鉞找解毒方法東奔西走,直到今兒才騰出空來去找陳嫣的屍體。
“怎麼說也是咱們幾個把人從陳府帶出來的,”陳嫣聲音低了些:“我和穆安找了個地方把她葬了,回頭還要給陳府寫封信報喪……對了!你要不要也寫一封回去?”
許言輕:“……”
“我就不了吧。”良久,她心虛道。
且不說她一直知道陳嫣真正的死因,單是讓她給人報喪這件事她就不知道該怎麼做,況且……
她把陳嫣當NPC,眼下突然有人告訴她陳嫣家裏還有一雙父母在等著她回家,而這個在她眼裏死有餘辜的配角在這個世界裏其實是個有血有肉的真人……她的良心有點過意不去。
姚玉兒見她臉色不太好看,想來還是生死見得少,不能看淡,轉念一想又可憐她畢竟是年紀小,便主動換了話題道:“你來找我幹嘛?”
……也不曉得這個時機說這些話合不合適。許言輕腹誹。
她最早得知沈鉞是重生回來的時,確實短暫的害怕過他,但仔細一想,原著中關於沈鉞入魔後所做惡事的描寫,全是出自他人之口,究竟是不是沈鉞做得還有待商榷……反正就這段時間的相處看來,入魔後的沈鉞除了愛演戲了點兒、情緒難測了點兒、花色從純白變成了黑色之外,並沒有其他過多值得被詬病的地方。
就連此生殺陳嫣,都是在有了充足的借口之後——總而言之,是個很好的前世事,前世斃的典範。
但無論她心裏能為沈鉞找出多少條合情合理的借口,姚玉兒前腳剛跟她說完陳嫣的身後事,後腳她便求姚玉兒幫忙攻略沈鉞,都委實過分了點!
所以她沉默兩秒後搖了搖頭,說:“沒事兒。”
誰想這頭她是偃旗息鼓了,那頭姚玉兒卻不依不饒起來,非要從她嘴裏問出個答案不可。
“是這樣的……”許言輕辯駁無果,隻能硬著頭皮道:“過兩天不是沈鉞的十八歲生辰嘛,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古人其實不太重視“十八”這個數字,相較而言,“二十行冠禮”才更打緊,但許言輕是從現世去的,所以沈鉞的十八歲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姚玉兒沒怎麼糾結數字,聽許言輕這麼一說眼睛霎時一亮,道:“對啊,你不說我都差點把沈鉞生辰給忘了!咱們最近遇見了這麼多糟心事,是得好好慶祝一下,權當衝喜了!”
她往麵前的人跟前湊了湊:“你打算給他一個什麼樣的驚喜?”
姚玉兒從許言輕那兒離開時還在感歎這丫頭的奇思妙想,又想起自己臨走前對方千叮嚀萬囑咐自己一定要保密,不自覺有些好笑,心想她又不是好嚼口舌之人,哪會兒這麼憋不住話?實在擔心的話,大不了最近幾日她都躲著些沈鉞好了!
誰想她這話剛在心頭閃過,下一個拐角就碰見了等在那裏的沈鉞。
沈鉞約摸是特意在等她,瞧見她之後眼睛都亮了,襯著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恍惚將滿院風光都比了下去。
“幹嘛?”姚玉兒朝他走近,小心翼翼的憋著話不讓自己說漏嘴,然後就聽沈鉞道:“我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嘛……”
沈鉞欲言又止,聽得姚玉兒一顆心緊張的吊在了喉嚨口,懷疑自己和許言輕商量事情時被這人不小心聽了去,熟料下一秒又聽沈鉞正色道:“所以我想在我生辰那天給言輕一個驚喜。”
姚玉兒:“……”
這小兩口有病吧?怎麼一個兩個都來找她!欺負她沒人過生辰嗎?想著想著又忍不住遷怒穆安——這人為什麼不趕在和沈鉞同一天出生?沒出息!
半刻鍾前還在興致勃勃跟許言輕討論沈鉞這個生辰該怎麼才能過得令他終身難忘的姚玉兒心態崩了,她瞪了沈鉞一眼,氣道:“滾!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