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道我不是善茬,就別動我的人

“你在問誰有沒有覺得奇怪?”

男人低緩的聲音在室內緩緩響起,許言輕心頭一顫,幾乎要以為對方發現係統的存在了,好在看樣子他也隻是隨口一問,話音剛落便又換了話題:“你想去找誰幫忙?”

不等許言輕開口又道:“沈鉞嗎?”

他說著又笑了一聲——許言輕發現這個人似乎特別愛笑,幾乎每說一句話就要伴隨一聲笑,好像不笑就不會說話一樣。她心頭湧上一絲怪異,抿著唇沒有說話。

男人便接著道:“別想了,他不會來救你的,他這會兒應該正美人在懷,哪兒抽得出空來救你。”

“……”許言輕皺了皺眉,終於開口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男人卻不接著說了,反而饒有興致的捏著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不說話呢。”

他臉稍稍往許言輕跟前湊了湊,許言輕下意識想後退,奈何下巴被人鉗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然而就在兩人即將貼上的刹那,許言輕清晰的看見那人眼裏閃過一絲茫然,緊跟其後的便是懊惱,像是在氣恨自己。

手上力氣陡然加大,許言輕眉毛一跳,強忍著沒有出聲,下一秒就見那男人又退了回去。

雖然看不清那張麵具下的臉現在究竟是什麼表情,但看著他遠離自己,許言輕還是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許是這口氣鬆的太大,男人已經退到半中央的動作又驀地停了下來,然後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徹底把身子直了起來。

他這會兒不笑了,盯著許言輕的眸子瞬間冷了下來,像是突然看清了麵前的人是誰,於是懶得再給她好臉。

屋內溫度也隨之降了下去。

許言輕一直提到喉嚨口的心卻緩緩落回了胸膛。她終於弄清了此前一直縈繞在她心裏的怪異感是為什麼。

隻可惜男人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左手雖然還牢牢的捏著她的下巴,身體卻保持了距離。

他又笑了一聲,隻是這笑怎麼聽怎麼覺得牽強,於是又很快收回了笑,眸子裏一片淡漠:“想知道沈鉞現在在幹嘛嗎?”

沈鉞在跟人成親。

許言輕眼巴巴看著,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難怪她一點結婚體驗都沒有,又過了半晌,許言輕在心裏想,原來是因為結婚的根本就不是她。

麵具男又湊過來,賤兮兮地貼著她的耳朵說話:“我就說他現在忙得很……美人在側,哪兒有功夫管你。”

不出百米的距離,沈鉞正牽著他的新娘跨火盆。新娘蓋著紅蓋頭,看不清底下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張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長得一樣。

許言輕漫無目的的想著,視線一會兒落在穆安身上,一會兒落在林夭身上,想了想,又覺得男人第六感普遍不強,於是又期期艾艾地看向姚玉兒,希望她能看出沈鉞手裏牽著的是個冒牌貨。

姚玉兒果然盯著堂中央的那對新人看了許久。久到許言輕心裏的希望之火熊熊燃燒起來,然後就見她麵帶愁緒的把目光轉向了穆安。

許言輕:“……”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許言輕這麼想著,艱難的轉了一下頭。

她不知被麵具男施了什麼法,渾身僵硬不堪,連轉頭的動作都做得萬分艱難,強忍著脖子的酸痛盯著男人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麵具男聳了聳肩,目光逐漸變得深沉:“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麼願意嫁給他。”他說,“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吧?”

“什麼樣的人?”許言輕嗤之以鼻,心想不就是個半大孩子嗎?接觸到麵具男的眼神時卻驀地一怔,腦海裏緊跟著閃過原著後期,沈鉞入魔以後發生的事情。

麵具男恰在此時開口:“盤龍山上的妖怪被他屠了大半,這你知道吧?”

許言輕怔怔的沒有說話。麵具男便接著道:“那些妖怪又做錯了什麼?不過是不願意離開自己生長的故鄉罷了,沈鉞卻二話不說就殺了他們。”

“他這樣陰狠毒辣濫殺無辜的人……”男人盯著她,音量漸漸弱下去,語氣卻越發堅定,仿佛在透過她看什麼人:“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許言輕一時沒有說話。

她像是被麵具男的眼睛魘住了,眼前放電影似的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他口中的畫麵,血流成河的地麵,哀嚎遍野的山林,以及那其中宛如羅刹站立的沈鉞。

是這樣的嗎?她想,沈鉞他殺人成性,不擇手段?

許言輕張了張嘴,手指在無意識中握成了拳:“你說他屠了盤龍山半數妖怪,可你沒說……另一半呢?”

她抬眼,眸中一片清明之色:“他放過那另一半兒妖怪了,對不對?”

風聲漸濃,許言輕毫無躲避直視過來的視線看得麵具男一怔,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那天的沈鉞。

沈鉞原本是沒打算殺人的。

他饒有興致的看向問他“憑什麼?這又不是你的山”的小花妖。

對方緊張的葉子都在抖,卻還是強撐鎮定的看過去,沈鉞就笑了,長劍在身後挽了個漂亮的花,又收回劍鞘:“你說對了,這就是我的山。”

他目光在麵前的妖精們身上掃了一圈,又懶懶的收回來,漫不經心的威脅:“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他看得出這些妖怪裏有人修得是邪道,日後恐須得靠吸食人類精氣增長修為,但在他們真正作惡之前,他並不打算做什麼,隻懶洋洋的投過去一道眼神當做警告,卻不曉得這一眼被對方曲解成了什麼意思,於是他剛剛轉身,背後便有一道陰風襲來。

沈鉞眸色暗了暗。

後來他踩著那不自量力的小妖屍體,清冷的聲音再一次傳遍整座山林:“走,或者死。”

麵具男從回憶中抽身,愣了愣,突然衝著許言輕嗤笑一聲:“殺一個人就不是殺了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他低頭貼近許言輕的臉,說:“不過是活眼現報和刀樹劍山的區別。”

頓了頓,又問:“他這麼心狠手辣,你確定你要嫁給他?”

“……”

許言輕不太清楚這個麵具男為什麼對別人的感情問題這麼上心,但她隱約能猜到對方真正想聽的答案是什麼,於是她直勾勾地看過去,剛說了一個“我”字,就聽身後驀然有人冷聲道:“知道我心狠手辣,還敢動我的人?”

許言輕一愣,心頭緊跟著一喜,下意識想要轉頭去看沈鉞,卻礙於身體無法動彈,隻能高聲喊了一句沈鉞的名字,試圖用後腦勺傳遞出自己的焦急。

不遠處婚禮仍在繼續,“沈鉞”和“許言輕”已經拜過了父母,正在周圍人的起哄下夫妻對拜,但許言輕這時已經知道那裏的兩個人都是假的,卻不曉得沈鉞是什麼時候發現她是假的,然後將計就計做了這麼個局來迷惑麵具男。

麵具男乍一聽沈鉞的聲音也愣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來,手臂帶著許言輕的肩膀一起轉過身來看他。

“倒是我低估你了。”他低聲道。

他麵上輕鬆,握著許言輕肩膀的手卻不自覺加重了力道:“居然能堪破我的結界。”

沈鉞不置可否的勾了下唇。

其實一開始他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直到婚禮途中,他趁著無人注意,偷偷問了“許言輕”一句“餓不餓”。

“許言輕”搖了搖頭,隱在蓋頭下的聲音有些輕微的失真:“不餓。”

“哦~”沈鉞了然的拉長了尾音,視線掃過她華麗的婚服,調笑道:“你是不是在衣服裏藏吃的了?”

“許言輕”又搖了搖頭:“沒有。”

沈鉞愣了愣,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起了疑心之後再看“許言輕”,隻覺得她幾乎全身都是破綻,沈鉞微微定神,並沒有戳破,隻是不再跟身邊這個“許言輕”說話。

然而當下這些緣由他一個字都沒說,隻是盯著麵具男看了一會兒,沉聲道:“是你破壞了我的陣眼。”

許言輕怔住兩秒,想起了沈父壽宴當天被破壞的那層結界。

也就是說……這個麵具男和陳嫣是一夥兒的?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的通這人為什麼要綁架她了!

她奮力動了動肩膀,強烈表達了自己想要去到沈鉞身邊的意圖。

麵具男見著她的動作,不滿的皺了下眉,手上正要施力繼續控製許言輕,就見一隻匕首擦著許言輕的肩膀沒入了麵具男的小臂,下一秒,沈鉞已經出現在了兩人中間,將許言輕穩穩的擋在了身後。

“我剛剛不是說過嗎?”他衝著麵具男,突然歪頭露出一個笑:“知道我心狠手辣,就別動我的人。”

兩人就像是比著誰笑得更好看一樣,一個比一個愛好,隱藏在笑意下的眼神卻一個比一個冷。

許言輕無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

她還是四肢僵硬無法動彈,但這並不影響她擁有一條靈活且活躍的舌/頭,於是雙方對峙的緊張時刻,就聽許言輕突然開口道:“小奶狗突變霸道總裁。”

她聲音其實不大,奈何場上其他兩人聽力絕佳,沈鉞聽見了也沒什麼反應,稍遠一些的麵具男身體卻倏然一僵,視線再次朝許言輕看過來。

良久,他“嗬嗬”一笑,麵不改色地垂頭拔掉了自己小臂上的匕首。

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滴在地上,很快便彙聚成了一灘,他卻看也不看,眼睛隻盯著許言輕。

許言輕被她看得心裏發毛,悄聲問係統:“那個麵具男是不是有毛病?老看我幹嘛?”

係統當然不會給她答案,許言輕疑惑的偏了偏頭,然後詫異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能動彈了,當即也顧不上別的,連忙跑到一棵樹後躲了起來。

邊跑還邊衝沈鉞喊:“你安心打你的架,不用管我!”

她以為兩人勢必要打得天昏地暗,熟料麵具男似乎並沒有和沈鉞交手的打算,聞言也隻是淡淡掃她一眼,隨即後退兩步,一言不發便要跑。

沈鉞下意識去追,跑出兩步又猶疑著扭頭看了許言輕一眼,隻聽後者十分懂事的大喊:“你想幹嘛就去,別管我。”

沈鉞這才放心的追上去。

兩人一走,先前那道看不見的屏障倏然被撤掉,前院的喜樂微不可察的停了片刻又重新響起,立於人群中央的一對兒新人卻沒了動作,然後在周圍的驚呼聲中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一個是木偶,一個變成了剪紙。

人群慌亂了一瞬,不知是誰先看見了院裏的許言輕,高聲喊了句“在那兒”,將眾人的視線又吸引了過來。

林夭反應最快,眉毛一皺便意識到自己先前一直被困在了結界中,然後兩步上前扶住了許言輕:“沒事吧?”

“沒事。”許言輕搖搖頭,兩秒後又道:“壽宴當天破壞沈鉞陣眼的人出現了。”

“是誰?”林夭麵色頓時嚴肅起來,卻見許言輕又一搖頭,說:“不知道,他戴了白色的麵具,沈鉞去追他了,往那個方向。”

她指了指兩人最後消失的方向。

雖然她也不知道兩人到底去了哪兒,但像林夭這種修道之人,想必多得是尋人的法子。

果然,林夭僅僅是看了兩人離開的位置一眼,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又飛快以手作指在上麵寫下了沈鉞的名字並點燃。

白色的煙霧漸漸凝成一條線,在空中跑得飛快,林夭收回手,一秒都沒有猶豫的追了上去。

他離開之後,剩下的人才斷斷續續圍了上來。

穆安跟姚玉兒跑在前麵,之後是賓客和府內丫鬟,沈家二老落在最後。

“怎麼回事?”穆安問。

“有人造了個結界將沈府隔成了兩個空間,你們在前堂,我被困在了另一邊,沈鉞和林夭現在去追那個人了。”許言輕壓低聲音飛快解釋了兩句,然後擠眉弄眼的朝人群外的沈母示意。

沈母回過神來,輕聲吩咐了身旁的華容幾句,立馬便有下人引著賓客去了旁的地方。

“單找著我們家少奶奶一個人可不算贏,得一起找到我們家少爺才行!”

丫鬟笑嘻嘻道,三言兩語將這場事故變成了事先設計好的找人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