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牆角裏。
婆婆幾位老人在和桑扶母子說著什麼。
偶爾的有人會扭過頭來看人龍。
雨雨還在一邊翻譯。
我在外麵趴得久了,可能著了涼,感覺有點惡心。
心裏記掛著紅紅。
便隻往紅紅處看著。
紅紅對於表叔的一番話仍無動於衷,像睡著了一樣靜靜地躺著。
紅茵卻接過了話。
小貓一樣的柔和:表叔,你說吧,我在聽呢,我覺得你發展網絡其實比發展繪畫更正確,因為現在已不是繪畫的世界,而是網絡的世界了,網絡已不是虛擬的了,而是現實的了,他早已介入到了我們的生活當中,或者說,我們已經生活在網絡裏了。
繪畫隻是給那些有閑情逸致的附庸風雅的人以消遣。
怎麼能和網絡相比?
宏茵的聲音裏興致勃勃。
表叔的語氣裏很有些掃興:嗨,宏茵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對繪畫的熱愛,我多麼希望能見到紅紅再拿起畫筆,紅紅的畫都是純藝術的,無瑕疵的……
我在濱海的時候,就聽說過紅紅的大名。
她的畫可以和徐悲鴻相比。
如果在這個時候能見到純藝術的東西,那對咱們的精神生活也是一種拯救,也許他能給咱們希望、美好……
紅紅我在豐城尋找畫紙的時候,心裏非常急,很怕自己會食言。
我走的時候曾對你承諾過,要給你帶回畫紙,你是否還記得?
紅紅你是否痛的還很厲害?
紅紅終於說話了:哦,痛感倒沒有多少,就是麻,表爺,謝謝你。
表爺兩個字讓表叔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了。
隻有宏茵目光熠熠的。
還在喋喋不休:其實我覺得,網絡的前景更輝煌,更有意義,如果我們能夠重建豐城,表叔你就是咱們新生的比爾蓋茨了,我們發展社會,發展經濟,網絡都有著重大的意義,作用……
這時,那位山本大叔突然跑過來了。
跑到人龍身邊,呆呆的看著人龍。
秀秀收回了聽診器。
輕輕地問姐姐:覺得怎樣?要喝點水嗎?
不想喝,我沒事兒了。
人龍怎樣了?你多看看他吧。
嗨!真凶。
紅紅的嘴緊緊抿著,仿佛在思索著什麼一樣。
我躺在一邊,不去看木樁子一樣的山本了。
而是更加關注紅紅和宏茵兩個人了。
表叔,他的臉始終都對著紅紅的方向。
細細回味表叔的話,覺得表叔也許對紅紅真的有某種心意。
這讓我覺得很別扭,很煩惱,並且對表叔生出一股反感來。
婆婆端著一罐水果罐頭。
來到人龍身邊,坐到他頭前。
用湯勺慢慢喂著人龍。
聲音慈祥而動聽:人龍,好孩子,其實你心裏明白,鵬鵬不會是你的爸爸,鵬鵬也是個孩子,他才十七歲……你說對不對?
人龍聽了。
不再吃東西了。
而是皺起了他那整齊的眉毛。
瞥了旁邊的山本一眼:奶奶,為什麼你們都不喜歡我叫他爸爸?
山本仍舊卑躬屈膝的站著。
“不是不喜歡,而是咱要尊重事實,事實上他根本不是你的爸爸。”
婆婆說。
“他救了我,給我起了名字,給了我生活,他做了爸爸的事。”
人龍的聲音高了一點。
“可他沒有生你呀。”
寬闊的大廳裏有一個人說。
“他撿到了我,給了我生活,生活,生——”
人龍很冷靜也很固執。
雨雨輕輕樂了起來。
聲音悅耳而動聽。
像一個蝴蝶一樣在地上轉了一個圈:我覺得人龍說的對,有道理,鵬鵬哥有個兒子也很好啊,那麼人龍你該叫我什麼呢?
“雨雨呀。”
“ 不對,你應該叫我姐姐,是不是姑姑?他因該叫我姐姐。”
雨雨笑得很愜意。
“姑姑,他應該叫你姑姑。”
我心內暗想。
孩子們都不會排輩兒。
廳門被推開了。
一陣晚風吹來,帶進來一股清冷的空氣。
公公和鵬鵬一行人都進來了。
鵬鵬他們捧進來一些很沉重的東西。
像一塊塊灰色的大石頭。
他們慢慢放下了那些沉重的東西。
鵬鵬依然披著衣服。
看不清他的麵容。
但是我們可以想到他的笑臉,快樂而無謂。
這樣他就能感染我們了。
大家都對他信心百倍的投去了期冀的目光。
他披著衣服向四周看了一遍。
就快樂的大喊大叫著了:我回來了,哈哈哈,我可老想你們了,我的兄弟姐妹叔叔阿姨們,你們還好吧,對了我還給大家帶回來兩位朋友,來桑扶大叔,桑扶奶奶,對了人龍怎樣了?
人龍——
鵬鵬的目光在搜尋人龍。
“爸爸,你回來了,我在這兒呢,這邊兒。”
人龍躺在牆邊的沙發上虛弱而熱切的地叫著。
並向鵬鵬伸出了雙手。
鵬鵬看到了人龍躺身的大致方向。
還並沒有近前,就聽到人龍叫自己爸爸。
他尷尬的哈哈笑了兩聲。
沒有具體的看見人龍又已經長大了的樣子。
就慌忙轉對山本大叔說:來吧三本大叔,還有老太太,快來看看人龍,人……龍,人……
當鵬鵬真切的站到人龍的沙發前時。
他看到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長拖拖的躺在自己麵前,不由得愣了起來。
人龍在鵬鵬走時還隻是三四歲的樣子,現在已是十幾歲的樣子,所以鵬鵬已認不出他來。
但是人龍是認識鵬鵬的。
他笑了,又叫了一聲爸爸。
真誠而無邪。
鵬鵬聽後向後退去,客客氣氣結結巴巴的說:那個……我不是你的爸爸,我才比你大幾歲,你的爸爸在這兒,在這兒,快,三本,你快和你兒子相認吧。
鵬鵬逃跑一樣的離開了。
三本大叔和他的母親慢慢的輕輕地再次向人龍走了過來。
他們倆都有一種怯怯的感覺。
站到人龍麵前。
人龍便也掙紮著坐起身來。
人龍的臉方正而端莊,在燭光下,眼睛黑亮而目光坦蕩,鼻梁直而高挺,粗而硬的發絲梳成衝天的一個發髻,係著藍布條,他已是一個帥氣的少年了。
三本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小海叫著雨雨:翻譯,快過來呀,這兒就交給你了。
山本咕咕噥噥的對人龍低著頭說著什麼。
看不清他的臉。
雨雨急忙過來替人龍的爸爸翻譯:人龍?你真的是我的孩子嗎?長得這麼大,真的讓我有些不敢相信,爸爸錯了,沒想到你還活著,但希望你能原諒爸爸。
今天我和你祖母特意來認領你的,快,快叫奶奶,這就是你的奶奶。
桑扶奶奶則站在山本的身後。
也低低切切的說著某些懺悔的話。
她不時偷著看人龍,驚詫於人龍的身高與各個方麵的成長。
始終不前。
人龍目光平靜。
語音也平靜的開始對桑扶人說話了。
他的話一出口就語驚四座,因為他說的話居然是桑扶語。
他會說桑扶語。
他不用雨雨翻譯什麼,可以直接和山本母子對話。
於是雨雨便專門翻譯給我們聽了。
他現在翻譯的是人龍的話:對不起,我想你們是搞錯了,你們找兒子或則找孫子,不應該來這裏,照你的話,你是把兒子遺棄在山上的大樹下了,你們應該去那裏找找,這裏沒有你要找的兒子。
我是林鵬鵬的兒子,我叫林人龍,他們是我的家人。
人龍趄歪著上半身,麵露痛色指著我們大家對桑扶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