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被遺忘的時光
落花傾城注意到她所在的YY語音頻道裏此時已經聚集了三十多人，卻沒有一人說話，若不是耳麥裏依稀聽得到“劈裏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花傾城還以為所有人都被管理員禁言了……
而在遊戲裏，清冷的月光下，天上人間派出的三支“奪寶小隊”已經兵分三路穿過雲頂的摘星台、攬月台和落雲台，抵達不滅天，在距離淩霄城最近的一個BOSS怪天工鬥神的駐地——也就是不滅天的出口處整隊集合，隨後各小隊領隊開始在幫會頻道回報。
戒指之魂：攬月台一路未見敵軍……
落寞天尊&梵芯：摘星台一路未見敵情……
寧馨大豬：落雲台這邊也一切正常……
……
一笑泯恩仇：很好，各小隊按原計劃行動……
此時的幫會頻道裏也是一片寂靜，除了指揮和領導的作戰指示，根本看不到閑聊的信息，連落花傾城這個第一次參加城戰的小白，都深切體會到大戰中戰場的肅殺之氣和強烈的壓迫感……
這時候，語音裏一個聲音打破了寧靜，花花認出是許海洋的聲音：“嵐，你那邊情況如何？”
“敵人已經出了沼澤區域，現在到了不滅天的入口處……我們的人也已經按計劃就位了……”被喚作嵐的女子嗓音很好聽，回答得也是幹淨利落，花傾城知道她便是天上人間幾位位高權重主事者中唯一的女性——蝴蝶嵐嵐。
“很好……”
花傾城以為接下來許海洋該進行詳細的部署，可是說完“很好”這兩個字之後，便沒有人再說話了，語音頻道裏再度陷入寂靜，這詭異的氣氛更讓人緊張非常，尤其她實在不明白，他們的計劃是什麼，卻看得出“嵐”帶領的這隊人似乎是先於幫裏三路“奪寶小隊”抵達自己的蹲守點，且他們的陣地提前到了不滅天的入口處，而不是奪寶小隊守的不滅天出口，更加令人費解的是，嵐帶領的這隊人的行動看起來十分神秘，甚至連幫裏人都瞞過了……
月光下的不滅天看起來比白天多了幾分森冷肅殺，入口處高大的鍾鼓台矗立在沉沉的夜色裏，像從天而降的洪荒巨人，鎮守著這片危機四伏的殺伐之地，山風穿過高聳林立的巨大廊柱，似遠古戰場的號角之音，縈繞耳畔，嗡鳴不止……
不滅天，這個關係到城戰雙方戰鬥實力的中立戰場，不僅駐守著十一個頂級BOSS和上萬個嘍囉怪物，還在怪物分布和場景設計上融入了古籍上布兵排陣的精髓，給攻方隊伍製造諸多障礙。當然，對於這片地圖，聖天使同盟此前自然是做足了準備功課，不會允許自己在這些固定數據方麵鬧笑話。
此時，順利穿過沼澤區域的聖天使同盟大軍已經在不滅天入口處聚集，大量重金購置的攻城道具也被聖天使同盟玩家排好的“人牆”阻擋，停在不滅天外。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費，他們必須在打通不滅天之後再放這些攻城道具進入，否則，這麼貴重的攻城道具恐怕要盡數耗費在不滅天怪物的攻擊之下了……
盛世逍遙展開手中的地圖，上麵詳細標注著不滅天所有怪物的分布位置和相關屬性參數。
看罷之後，盛世逍遙對提供這份地圖的慈航渡世道：“慈航，依你之見我們多久可以拿下不滅天，又能拿到多少塊令牌？”
慈航渡世環顧了一下周圍的聖天使同盟的玩家，沉思了幾秒後，才開口道：“逍遙幫主，在回答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問幾個問題？”
盛世逍遙道：“請講……”
慈航渡世：“逍遙幫主是想得到更多的令牌還是想贏取這次城戰的勝利？”
盛世逍遙：“自然是要城戰獲勝，而獲得令牌也是為了確保整個攻城戰鬥的勝利啊！”
慈航渡世：“那逍遙幫主是準備自己親自指揮這場戰鬥還是願意相信在下，將這次城戰全權交給我來指揮，而且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不會幹涉我下達命令？”
慈航渡世的這個問題出口之後，自然引起聖天使同盟內部的一片騷動，雖然慈航渡世是個高手這一點有目共睹，不然也不會受到盛世逍遙的禮遇有加，但是這慈航渡世說話也太過狂妄了些，很顯然是對盛世逍遙的指揮產生質疑，這話裏話外都在說他在指揮上要勝過盛世逍遙這個幫主，甚至毫不掩飾地表示如果由他指揮的情況下，盛世逍遙也不要插手……
盛世逍遙聞言也陷入了沉默，沒有立即回答，頓了好久才反問慈航渡世道：“我親自指揮如何？由你來指揮又將如何？”
慈航渡世一笑，道：“那便要看幫主準備怎麼拿下這不滅天？”
盛世逍遙此時嘴上不說，但嚴肅的口吻也顯示出他的不悅，仍然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道：“自然是對這些BOSS強力抵製，各個擊破，同時提防天上人間的人來破壞……難不成對付這些BOSS還有什麼捷徑？”
慈航渡世：“哦……”
對於盛世逍遙的回答，慈航渡世隻給出這一聲回應便沒有了下文，似乎是在等盛世逍遙繼續，可是盛世逍遙卻覺得對於這種BOSS戰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便道：“願聞高見！”
慈航渡世：“逍遙幫主這個辦法沒有什麼不對，正常通過不滅天確實應該采用此法，而且以我方目前的實力來看，若沒有其他幹擾的情況下，按照每個怪半小時計，拿下這十一個BOSS怪，差不多要六個小時，並獲得全部的令牌和靈魂珠……”
其實，慈航渡世的這個說法算得上十分客觀，也得到了盛世逍遙的認可，所以他微微“嗯”了一聲算是讚同，並等著慈航的下文……
慈航渡世：“但是天上人間不可能不派人到不滅天來幹擾，那麼想拿下這些BOSS和獲得全部令牌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想讓大軍在理論的6小時裏全麵通過也隻能是鏡花水月，完全不切實際的，若天上人間把戰場全麵提前，雙方再纏鬥一番，在不滅天打他個十幾、二十個小時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候我們浪費的不僅是時間，恐怕還要賠上許多資源……”
慈航渡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這也是盛世逍遙最為頭疼的地方，因為城戰是有時間限製的，而前麵這些地圖和據點上消耗的時間越久，最後留給他們攻打主城的時間就會越少，自然對於攻城一方越是不利，所以縮短前沿戰場消耗的時間確實是首要解決的問題。但是不滅天這個如迷宮一般的BOSS據點是他們去淩霄城的必經之路，根本沒有辦法繞過啊？
盛世逍遙：“那……如果交給你指揮，你準備怎麼打？”
慈航渡世：“嗬嗬，不打……”
……
素月清秋站在不滅天入口處高大的銅鍾之上，借助夜晚昏暗的光線條件隱遁在建築物的陰影裏，遠遠地注視著聖天使同盟大軍的整隊活動。盛世逍遙一身銀亮鎧甲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得寒光熠熠，威武異常，背後那柄誇張的巨斧，使得這個聖天使同盟的領袖即使不騎他那個拉風的奎牯坐騎，站在人群之中依然十分現眼。
然而此時此刻，吸引住素月清秋全部注意力的並不是盛世逍遙，而是站在盛世逍遙身邊，乍看之下平凡無奇，上半身打著赤裸，背後背著一根泛著猩紅色幽光法杖的男九華——慈航渡世。
“慈航渡世”，這個仿佛來自上古久遠的傳說一般的名字，如千年萬年前冰封在大雪山下的一枚火種，在素月清秋——也就是蝴蝶嵐嵐的心底瞬間噴湧而出、火光衝天，著實令她驚在當場，不能動作分毫……
她記得那時候，這款遊戲才剛剛開啟公測，一次性隻開了十二個服務器的樣子，而她的級別也不過十幾級，剛夠加入門派的級別限製，因為自己現實裏的工作和醫學多少有些關聯，便幹脆選擇在遊戲裏也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便選擇加入九華派……但是因為她的經驗不足，裝備也差，加入門派的任務她做了三次皆以失敗告終……
那一日，她在青雲山第四次做入門任務的最後一環——“收集細腰蜂的蜂蜜敬獻祖師”——采集任務是最令她頭痛的，因為采集需要人物立在原地讀秒，且該過程中要保證自身不能受到任何攻擊。而采集蜂蜜的地方密密麻麻分布的皆是細腰蜂，想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完成采蜜簡直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向來沉默少言又不善交友，從開始玩這款遊戲到現在，好友列表還是空的，根本不知道能找誰來幫忙，是以這個限時30分鍾的采集任務，她此前做了三次都沒有成功……
在又一次被細腰蜂攻擊打斷了采集讀秒之後，蝴蝶嵐嵐看到任務倒計時隻剩下十五分鍾，而任務需求物品的數目顯示還是“0\\\/10”，她暗暗地歎了口氣，心道：“今天怕是又完不成入門任務了……”因為這個任務每天隻能做一次，失敗了就隻能等第二天重新做……
這時候對話頻道裏出現了這樣一句話——
天堂逆光：你怎麼不叫個幫手？這個任務自己沒辦法完成的……
起初在當前頻道看到這句話的時候，蝴蝶嵐嵐並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在和她說話，直到那人重複了幾次，並且走到她身邊，她才調整視角看向對方。
那是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男性角色，頭頂的名字一片血紅——天堂逆光。他的背後背著一柄紫色的長劍，當時的她還不知道，他是這個服務器裏第一個成功拜入軒轅派的玩家，且他身後那柄軒轅派30級的武器也是當時服務器中精煉等級最高的武器——已經被精煉到了七級，所以才會泛著藍紫色的光效。這在當時簡直堪稱奇跡，因為整個服務器所有玩家的平均等級甚至還沒有到達加入門派的最低限製——15級，而天堂逆光的等級卻已經超過了35級。更主要的，所有玩家還在為熟悉遊戲、適應操作忙碌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在煉器裝備上小有所成，而他身上這柄精煉七級的仙劍，更是他等級提升神速的得力幫手……
那時候，蝴蝶嵐嵐還從來沒有見過紅色名字的玩家，因為隻有角色到達了30級以後，玩家才會不受係統的PK保護限製，可以自由地PK，所以天堂逆光的紅名不僅代表他的級別走在整個服務器的前沿，同樣證明被他殺死的那些玩家也是30級以上的高手……
盡管看到了來人的樣子，當時的蝴蝶嵐嵐仍然沒有回答天堂逆光的問話，繼續一次次地重複著采集的動作，又一次次被細腰蜂的攻擊打斷讀秒……
許是天堂逆光實在看不下去了，一道驚雷閃電過後，周圍所有的細腰蜂皆因受到攻擊被他吸引去仇恨，再沒有一隻肯攻擊采蜜的蝴蝶嵐嵐，而天堂逆光就這樣站在原地，承受著十幾隻細腰蜂的攻擊，頭頂不斷冒出的傷害值看起來觸目驚心……
於是，蝴蝶嵐嵐終於完成了入門任務，成功拜入九華派門下，如願成為一名濟世救人的醫生，而天堂逆光則成了她遊戲裏的第一個好友……
此後不久，服務器中的高手們皆知道，原本就所向披靡的天堂逆光身邊多了一個叫做蝴蝶嵐嵐的女醫生，讓那個本就霸氣而囂張、常年頂著血紅名字的第一軒轅如虎添翼，如今想要阻止天堂逆光衝級和追殺他、爆他裝備可謂難上加難了……
作為群攻職業的軒轅派法師，職業優勢讓天堂逆光長期占據等級榜排名的第一位，而法師職業的脆弱天性也幾度令熱衷於PK的天堂逆光抓狂，為了了解每個職業的技能，研究軒轅派獨有的PK技巧，天堂逆光建立了許多個小號，並讓他們加入不同的門派，而加入九華派的小號就叫慈航渡世——那是蝴蝶嵐嵐幫他取的名字。
她說，佛者，慈悲為懷，醫者，濟世救人，九華這個職業扮演的便是類似於“佛陀以慈悲之心普渡眾生”的角色。
他說，好，就依你，叫慈航渡世……
再後來，她陪著他建立了幫派——聖※戰，她堅持不在幫裏擔任職務，隻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提升自己的操作和研究如何更好地配合他作戰上，她隻想默默地守著他一個人……
後來，聖※戰幫會一天天強大起來，成為全服第一大幫，建立了服務器第一個幫派城池——奧林帕斯。他也變得越來越厲害，成了服務器首屈一指的高手——唯一不變的，她始終站在他的身後，陪他經曆每一場腥風血雨、與他形影不離、生死與共。
而這一切，皆終止於那一次城戰大敗，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而且離開得決絕而徹底……
當她接到幫會被解散的係統提示，想去安慰他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好友列表裏再也找不那個無比熟悉的名字，而那個原本占據了等級排行榜第一位置的名字——天堂逆光，也消失不見，變成了原本排名第二位的ID名字——直到這時她才直到，原來他不是暫時離開，而是刪除了天堂逆光這個賬號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他和她共同的記憶……
他在給她的最後一條留言裏說：嵐，對不起，原以為，我可以將整個天下送到你眼前……
他把對她的感情藏得太深，她從不知道除了PK的勝負、幫會的排名，他也是在乎她的……
同樣的，他也不知道，在她的心裏，“整個天下”根本抵不上相遇的最初，他為她抵擋細腰蜂時放出的那一道“驚雷閃電”，更抵不上兩人腹背受敵時他那一句：“我掩護你先走，若你被殺我會心疼……”
在天堂逆光刪號後，她也離開了遊戲一段時間，或許是因為不甘心，或許是終究難以割舍，抑或仍然抱有一絲幻想和希望……她終究還是回來了。時間讓一切淡忘遠去，記憶在光陰裏漸次擱淺，隨著老玩家的離開和新玩家的到來，服務器裏關於聖※戰和天堂逆光的過往已經鮮有人知曉，而當初跟在天堂逆光身後的那個女九華更是無人記起……
當她再次登陸遊戲，忐忑地點開各個排行榜，看到天上人間和九闕軒轅的名字高居首位的時候，她竟沒有恨，有的隻是深深的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到什麼，隻是，她心裏知道——他真的沒有再回來……
認識九闕軒轅也是一次偶然的臨時組隊，當時她被一個朋友叫去複活隊伍中抗怪而掛掉的魔教，然後就被眾人留了下來。在幾次出色的輔助治療和精準的操作之後，九闕軒轅對她發出了加入幫會的邀請，他說：“你的意識不錯，來我們幫吧……”
那時候蝴蝶嵐嵐想，九闕軒轅一定不記得她，畢竟此前他們隻有過一麵之緣，那還是很久以前在攻城戰的時候，當時天堂逆光和自己被攻城方十幾個人團團圍在複活點突圍不出去，而帶人圍攻他們的就是這個叫做九闕軒轅的軒轅法師——他是除了天堂逆光以外，她見過的最厲害的軒轅法師……
蝴蝶嵐嵐：你一定不記得我了——但是你應該不會忘記聖※戰和天堂逆光……
九闕軒轅：哦，你是天堂逆光的禦用醫生……
蝴蝶嵐嵐：天堂逆光才是第一軒轅！他會回來把他失去的全部再奪回去，你看著吧！
九闕軒轅：是嗎？
蝴蝶嵐嵐：現在你不想加我入幫了吧？
九闕軒轅：那你願意和我一起等他麼？還是你根本不敢？
蝴蝶嵐嵐：你會後悔的……
九闕軒轅：我不這麼認為……
她看著那個幫會邀請的係統對話框許久，終於選擇了“接受”，從此她的頭頂便多了一行藍色的幫派名稱——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