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鏡花軒,從來沒有人去細細的去欣賞過。那隱匿在世間的莊院裏,被月色抹了一層輕柔皎潔的紗。莊院的竹林裏,威風偶爾帶起不知是誰掛在那裏的銅鈴鐺,悅耳歡快的鈴聲在靜謐的夜下那麼的清新。
這是一個外人輕易發覺不了的地方,這裏也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就如同此刻坐在房中,敞著木窗,讓月光照進房間,打在身上的齊宣,望著夜空中如玉盤的明月,心中悵然。月已圓,人何時才能團圓。
杯中的酒早已經一滴不剩,齊宣卻恍惚的端起酒杯送到唇間,並未發覺杯中無酒,仍然微微一仰頭,卻沒有那可以一解相思愁苦的液體滾入喉中。微微皺起的眉頭,端詳著眼前的酒杯,忽然間一個用力,便將酒杯從窗口拋了出去。
夜色下,一雙看不見的手竟然穩穩的接住了酒杯,微微一晃,酒杯中卻又盛滿清澈的液體。不是酒,卻勝酒,足以讓人斷了相思。
“齊公子還真舍得,這手工雕工均屬上流的九龍玉杯竟然就這麼扔出來,摔壞了難道不心疼嗎?”夜色的虛空下,漸漸的顯現出兩個人影來,便是玉珍流蘇二人。
“玉將軍,流蘇將軍,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賜教?”齊宣明知二人是為了白日之事而來,卻還是多此一舉一問,臉色是淡淡的笑意不曾散開。
“不敢,隻是久未見著雲姬姐姐,心中想念,便打算過來瞧一瞧。沒想不曾遇到雲姬姐姐,不巧倒是看到齊公子借酒消愁一幕!”玉珍的話中未有波瀾,極其的平靜,與白日裏相比那樣口直心快嫉惡如仇,倒是判若兩人。
“讓兩位將軍見笑了,既然來了,便是客,不妨進來坐坐,小酌幾杯,如何?”齊宣起身,對著幾步之外的房門一揮手,門梢鬆開,接著一陣輕風拂過,玉珍流蘇二人便已進得房來。
落座之後,玉珍倒是遞上一直端在手中的酒杯遞過去,道:“齊公子這裏的酒多苦澀,不如嚐嚐我這杯吧!”
齊宣不知有詐,也不好推辭,唯有接過酒杯,端詳了片刻,才道:“玉將軍這杯酒真是極品美釀,就這麼一飲而盡,實則對不起玉將軍的一片心意!”端詳之間,齊宣便就看出杯子裏的酒有些異樣,心中小愣了片刻,這才找了借口小心翼翼的放下杯子,不曾灑了一滴。
“對齊公子來說或許是上品,但是對我們來說,卻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齊公子盡管喝個痛快!”玉珍更勸一句,麵色始終淡定從容。流蘇與玉珍一般,隻是看著並不言語。
“有酒無菜,怠慢了兩位,在下這就讓人去備下幾道精美的小菜,兩位稍坐片刻!”齊宣輕笑一聲,便就起身出了房門。
不多時齊宣再進來,身後就跟著兩個女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難以分辨。而且玉珍流蘇二人一見這兩位女子,頓覺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心下細細推算,方知這兩位女子乃是一對琉璃墜所化。
“原來齊公子這裏還藏著這樣的佳人,如此良辰美景,倒是我二人唐突了!”玉珍打趣了一聲道。
齊宣並未應聲,默默的將金翎金玉二人端上來的小菜一一擺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又上了一壺好酒之後才坐了下來。金翎金玉二人也不曾退下,一左一右的站在齊宣兩側,就如同是在保護齊宣的安全一般。
“如此佳人,齊公子不懂得體會各種味道,卻心有旁騖看著別的女子,是不是太奇怪了?”玉珍的話中微微有些酸意。
齊宣何等聰明,一聽玉珍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便立即明白果然是為了白日之事而來,而且還是要為吳君打抱不平。
“玉將軍可真會說笑,我姐妹二人不過是公子的貼身婢女,哪裏有資格與公子配在一起!”金玉也是聽出了玉珍話裏的不悅,一見有人敢當著她的麵欺負齊宣,自然不甘沉默,便就回擊道。
玉珍帶來的那杯酒,始終靜靜的躺在酒杯中。玉珍瞥了一眼,也不理睬金玉之話,便對著齊宣道:“齊公子,快嚐嚐我特意給你帶來的酒!”
齊宣見玉珍三番兩次的要他飲下那杯有問題的酒,不知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也不好明說,隻能道:“既然玉將軍盛意拳拳,在下自是不敢推脫。隻是想問玉將軍一句,這為何酒,為什麼感覺有些不像酒?”
“齊公子見多識廣,也有孤陋寡聞的一日。這酒名為桃花釀,乃是取桃花與五穀發酵釀製而成。因這桃花芬芳過盛,掩蓋住了酒味,因此看起來有些不同罷了,實則都是一樣的!”玉珍見齊宣問起,知道他心中起疑。不過她很自信,就算齊宣再怎麼聰明,可終究還是一個凡人,哪裏能夠識破這酒中已然被她下了清心咒。隻要飲上一杯,便會昏睡三日。三日之後醒來,心中再無糾結,更不會再記起男女情愛之事。
“原來如此,多謝玉將軍美意!”齊宣聞言,也不再疑慮,便就端起酒杯將杯中桃花釀一飲而盡,爾後微微閉上雙眼,似是在感受這桃花釀與其他的酒水之間的不同與美妙之處。
“怎麼樣,齊公子,我可沒騙你吧?”玉珍見齊宣飲下,便就對著流蘇使了個眼色。
流蘇一見玉珍使眼色,便立即出手,迅如閃電,頃刻之間便已經將金翎金玉二人點暈過去。齊宣一見變故,正要起身之時,便覺一陣頭暈,眼前一黑,也順勢倒下,沉沉的睡去。
見齊宣中計,玉珍便立即施法,借著酒裏的清心咒進入了齊宣的夢境之中。流蘇則留在一旁,為玉珍護法,恐有他變。
玉珍進入了齊宣夢境之後,就覺得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力直將她從齊宣的夢境之中彈了出來。這股力量如此奇特,就算玉珍拚盡一身道行,都不能如願。無奈之下,唯有退了出來。
流蘇見玉珍退出了齊宣的夢境,忙問道:“阿珍,你怎麼了?”
“蘇哥,這齊宣不簡單,我的清心咒失效了!”玉珍稍稍平複了一下心境,方才與齊宣夢中那股力量相抗之時,已然氣血沸騰。
“怎麼會這樣,他不過是一介凡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流蘇也是不得其解,皺著眉頭細細的思量。
“蘇哥,我們一起施法,看看能不能找到齊宣的過去,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再作商議!”玉珍越來越看不透這齊宣的身份,眼下便就隻要這一個辦法了。
流蘇點了點頭,二人便一起施法,很快的,在兩人麵前的虛空中,便有一幕幕的畫麵閃過。從齊宣被秦老將軍收養,到秦老將軍將齊宣交給雲姬撫養,並拜雲姬為師之後,所有的記憶便就都在這鏡花軒中。唯有七年之前,記憶忽然跳轉到了連州的一個小漁村。畫麵上,便也有雲影的身影閃過。
再往後便都是發生在朝凰城中之事了,可就算知道了這些,玉珍流蘇二人還是不能推測出齊宣到底來自何方。
收了術法之後,玉珍更是皺緊了眉頭,連連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他若真的是一介凡人,怎麼會推測不到他的過去!蘇哥,你方才看到什麼了嗎?”
“阿珍,我也沒看到。齊宣腦海裏的記憶就隻有五歲之後的,之前的根本推測不到!”流蘇也是奇怪,又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齊宣。此刻昏睡在桌前的齊宣,確確實實的一介凡人,可是為何以他與玉珍二人之力,終究還是不能推測出他的身份,真是叫人奇怪。
“那這麼說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前世不是人族,有可能是我們妖族,也有可能是神族!”玉珍歎了一聲後,複又斬釘截鐵的說道。
“也就隻要這個解釋了,要不然方才你的清心咒也不會失效!”流蘇點了點頭,讚同了玉珍的猜測。
“看來如今要想知道齊宣的身份,還真得找雲姬姑娘問個清楚。不過雲姬姑娘能夠將他留在身邊,估計也遇到過跟我們現在一般的情境!”玉珍也不再糾結這些,便想著等有了空閑,就去找雲姬好好的打聽清楚。
“恩,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要是再晚一點,隻怕陛下要差人出來找我們了!”流蘇還是點了點頭,便就催促著玉珍趕緊離開這裏。
玉珍聞言,便就轉身出了房門。而人在莊院中一個轉身,人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就出現在了宮門之外。
待得玉珍流蘇二人離去之後,齊宣忽然間醒來,解開了流蘇對金翎金玉二人施下的術法,喚醒了二人。
那金翎金玉二人還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隻記得有個人忽然在他們腦後輕輕一點,便就失去了知覺,就聽金玉問道:“公子,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剛才那兩個人打暈我們的,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用擔心。方才他們不過是跟你們開個玩笑,想試試你們的道行根基如何。如今他們已經走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齊宣吩咐道,便就屏退了姐妹二人。
窗邊,齊宣看著姐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後,才一揮手,桌上便又出現了一隻九龍杯,而先前的那一杯則漸漸的變得透明,最後消失在眼前,而留下的那隻九龍杯裏,依舊盛滿著酒水一樣的液體,卻找不見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