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當年之事
這一刻，在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下屬，竟是一個個的被冬暝拘魂之後，太平子終於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懼。
哪怕是成為仵作之前，又或者是為壽王效力之後，他看過很多慘死的人，也經曆過很多絕處逢生的事情。
但無一例外，他都沒有感受到任何恐懼。
後來，他修煉了仵作一脈沒人敢學的不死秘法，破解了生死之間的部分奧秘之後，他就更加無所畏懼了。
可是今日，當看到那猙獰凶煞的阿修羅，還有那滿目殘肢血光，卻不見絲毫魂魄的煉獄慘狀之後，太平子終於怕了。
冬暝手持雙刀，半身佛陀，半身修羅。
而在其背後，那猙獰恐怖的阿修羅化身，嗜血獰笑之下，驀然轉身，卻又是一尊慈眉善目的大佛。
“太平子，你敗了。”
冬暝一言，讓太平子渾身一顫。
自己……敗了？
不！
自己沒有敗！
自己不能接受失敗！
壽王也不能接受失敗！
自己必須贏！
頃刻間，太平子壓下心中的恐懼，寬大的袖袍抬起，如同鬼影一樣輕輕一晃。
頃刻，太平子出現在了冬暝的麵前。
手中，是定魂針！
冬暝卻不閃不避。
隨著定魂針刺中冬暝的頃刻，太平子變了臉色。
因為定魂針，竟是無法刺入冬暝的皮膚。
不及反應，眼前，雙刀斬下。
太平子連忙抽身，卻依舊丟了一條胳膊。
忍著劇痛，太平子連連後退，驚疑地看著冬暝渾身金燦燦的光芒。
“這是……怎麼會，定魂針連魂魄都能刺穿，你為什麼會……”顯然，太平子無法理解。
冬暝卻幽幽說道：“金剛不壞而已。”
太平子的表情有些猙獰起來。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將瓶中之藥服用之後，斷掉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肉白骨的手段。”冬暝點點頭，語氣裏似乎有著一絲讚許，也有著一絲遺憾：“其實，我很早就開始懷疑，八部之中，可能存在內鬼。”
“哪怕是那隻青丘的狐狸，從怪販樓主體內出現的時候，我都依舊懷疑，還有人隱藏其中。”
“我懷疑過是孽海棠，也懷疑過楊青然，也懷疑過王曦柔。”
“我甚至……懷疑過不孤女。”
“但是……我唯獨沒有懷疑你！”
冬暝神情悲傷，更帶著憤怒，凝視著太平子：
“因為，你認識我的兄長，甚至早過我。”
“你們在一起共事，甚至給過兄長他們很多幫助。”
“哪怕是在高陽公主之案上，我跟你的意見完全相反，我也沒有討厭你這個人。”
“所以，在進入皇城破壞法壇的時候，我拜托你保護我的兄長，保護鎮魂司。”
“可我萬萬不曾想到，我最信任的人！甚至是我兄長也非常信任的人，竟然會親手殺了他們！”
“在你的眼裏，皇圖霸業，甚至比不上你和我兩位兄長之間的交情嗎？”
“你回答我！”
麵對冬暝的質問，太平子依舊是微微弓著身體，一副虛弱的樣子。
他雙眼微闔，良久，終於開口道：
“交情，的確是有的。”
“但是，你我各為其主。”
“各為其主？”冬暝冷笑道：“你為的是壽王。但你倒是說說，我為的是什麼！”
“我侍奉皇帝了？”
“還是楊貴妃？”
“還是安祿山？”
“又或者是陝王？”
說到這裏，冬暝的表情透著一絲失望：“原來，你真的隻是為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可能，為了一個別人的野心，你就能夠殺死摯友？”
“你該死！”
冬暝徹底的狠下心來。
幾乎是頃刻間，他的雙刀劃過太平子的喉嚨。
而這一刻，太平子也沒有躲。或者他也明白，自己躲閃無用。
今日……注定敗局！
太平子倒入血泊之中，冬暝也未曾手軟，手一揚，便拘了太平子的魂魄。
這一刻，太平子恍惚的看著冬暝那滿是仇怨的表情。
思緒，已經開始縹緲和混亂。
後悔嗎？
後悔殺了好友？
太平子不由地回想起，太平樓剛剛建立，被真相蒙在鼓裏的劉業、朱雲，帶著人前來道賀。
……
這一日，乃是李隆基登基數年有餘。
壽王府內，太平子按照往常，給壽王診斷身體。
此時的壽王還很年輕，眉宇之中甚至還帶著一絲稚嫩。
“太平子，你來到壽王府多久了呢？”壽王看著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大一些的太平子，反問道。
太平子微微一愣，不由地抬頭看了看。
壽王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尋常？
“回稟殿下，來到王府，也算是第七個年頭了。”
壽王點點頭：“太平子，本王平日裏對你如何？”
太平子眼中滿是恭敬和感激：“殿下在我被仇家追殺之時，慈悲救了我，並讓我在這王府成了隱匿的門客，終日裏卻隻需要侍弄藥草。”
“殿下對我，用心之至，太平子也是感激涕零。”
壽王似乎很滿意太平子的說法，轉而開口道：
“鎮魂司要正式成立的事情，你知道吧。”
太平子點點頭，作為隱匿的門客，雖然外人並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他也會了解一些情報。
“鎮魂司，原本是由陛下身邊的那位陰法一脈的貼身侍衛創立的殺手組織。”
“這些年，也算是幫陛下處理了很多事情。”
“比如當初的韋皇後，還有……鎮國太平公主。”
“隻是……如今的鎮魂司……”
壽王知道太平子的顧慮，繼續說道：
“不錯。”
“如今太平盛世，作為暗中的殺人利器，鎮魂司再存在已經不合適了。”
“不過，冬君莫還是念舊情的，並不想要處理掉鎮魂司。”
“聽聞，他和父皇討論了很多天之後，父皇終於讚同，創立一個完全不同的鎮魂司。”
“而當初的那些殺手，也會慢慢的告老還鄉，直到新鮮血液的進入之後，讓鎮魂司變成一個處理怪力亂神之事的組織。”
太平子眼中不由地有些詫異：
“怪力亂神？”
“也是，陛下登基不久，雖說文治武功皆是巔峰，但應對旁門左道，的確需要專門的力量。”
“但我聽聞……太史監不是上任了一位陰陽家的年輕才俊嗎？他的師父，還在洛陽雙蛇災禍當中，拯救了大部分百姓。”
壽王笑了笑：“這還不夠。鎮魂司雖然不會被父皇器重，但是以父皇的性情，既然允許冬君莫這麼做了，鎮魂司就一定有他存在的價值！”
“聽聞，鎮魂司如今還欠缺兩個部門。”
“一個是以情報為主的情報司，這一塊，父皇應該會安插自己的人手。”
“至於另一個……就是專門解剖屍體的部門。”
聽到這裏，太平子眉心一動，明白了今日被壽王叫來的真實目的。
“殿下，若是我一人，恐怕還不夠。”
“幸好這些年，為了殿下，我也培植了一些人手。他們都是仵作一脈的好手，應該可以派的上用場。隻是……要以什麼名頭進去呢？”
壽王哈哈一笑：“父皇一向寵愛我，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隨便編一個理由就可以了。不過，你的身份，到時候隻會有陛下知道。冬君莫那邊，甚至都不會全盤知曉。”
“因此，你和你的人加入鎮魂司以後，一定要記住。”
“你們要和鎮魂司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懷疑，你們是我的人！”
“等有朝一日，時機成熟的時候，我自然會動用你們。”
“到時候，我希望你們可以不惜代價，成為我手中最鋒利的兵器！”
太平子從壽王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但想了想，也是。
當今陛下，並不喜歡現在的太子。
而壽王，則是最受寵的武惠妃的兒子，將來……未嚐沒有機會成為人中之龍。
於是，太平子便領了命。
至於壽王方麵，他的速度也的確是快。
就在半個月之後，也是鎮魂司剛剛成立不久以後，太平子便接到了調令。
當即，他帶著自己的門生，加入鎮魂司，成立了……太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