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畸變的信仰

第五百六十七章 畸變的信仰

火宅寺前,陳篁站在那裏,祂的神情無比複雜。

實際上,在王家古樓的時候,陳篁已經感知到了鬆鶴道長要動手。

而且,鬆鶴道長的手段,也沒有辦法將祂驅趕。

祂隻是順勢借個由頭,正好可以和冬暝三人分開。

“以冬暝的實力,應該敵不過那個鬆鶴。”

“青然、曼鈴君,應該被傳送到了地麵上。”

“嗯,總算一個人了。”

“你說是吧,老朋友。”

陳篁眼中露出一絲感慨之色。

此時,火宅寺內,那些永不超生的血肉骨皮,依舊發出刺耳的哀嚎之聲。

陳篁再度跨入,直奔佛寺之內而去。

眼前,唯一的一座佛殿當中,原本供奉的水潭之上,已經有蓮花盛開。隻是,此時的蓮花,已然並非素白,而是帶著一抹鮮紅之色。

“好友,我已經孤身前來。”

“你也該……跟我見一見了吧。”

“還是說,這麼多年之後,你我已經生疏到,連麵都不見了呢?”

話音落,一陣歎息。

旋即,便是腳步聲徐徐而出。

依舊是裴亮的模樣,懷中依舊抱著那隻小狗。

隻是……這一次現身的裴亮,沒有再有任何掩飾之態。

“好友,許久不見。”

陳篁輕歎一聲:

“丹蓮啊丹蓮,這大唐第一尊‘佛’,怎麼如今,卻成了這樣?”

丹蓮微微一笑,五官麵部一陣變幻後,終是露出了自己的模樣。

一點朱砂,眉目之中,有些慈悲,也有些妖異。

他緩緩坐在蒲團之上,小狗狩牙,就在他的膝蓋上愉快的打著滾。

陳篁露出一抹苦笑,也坐在了蒲團之上:

“天狗……竟也變成了這樣?”

“丹蓮,你現在該說清楚了吧,水涼村,天佛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丹蓮卻笑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何不跟冬暝說實話呢?”

“作惡的不是你。”

“你沒有立場,維護於我。”

陳篁的眼神莫名複雜:

“冬暝……還不是時候。”

“想必你也看出來我的打算了。”

丹蓮點點頭:

“長生宮老五,也死在了他的手中。嚴格來說,那算是他的本尊。”

“其實,冬暝作為被你分裂出來的那一部分,你很早開始就已經察覺到他失控了。”

“你的確沒有騙他,收納神性的力量,來自於祂自身。”

“但是……你同樣沒有告訴祂,那隻是祂此生的一部分!”

“你用分魂加上那位三教同修之人的金蓮,可這其中,還有最大的一部分,你卻沒有說!”

“那才是他真正的核心!”

陳篁輕歎一聲:

“所以,你算是認了,對嗎?”

“你就是長生宮的第六長生算。”

丹蓮笑著輕輕撫摸天狗的皮毛:

“我從來就沒有遮掩過。”

“我加入長生宮,完全是因為想要讓天狗複活。”

“此生,我總算是找到了一些方法,說不定可以成功。”

陳篁眉心微皺:

“是白澤給你出的主意?”

丹蓮笑而不語。

陳篁有些頭疼的搖了搖頭:

“祂的行事作風還真是極端!”

“你真要聽他的?”

丹蓮微微歪著頭:

“難道,你不應該詢問……我為何要殺死水涼村所有人,甚至……包括我自己的父母?”

陳篁沉默片刻:

“理由嘛,我大概也知道了。”

“其實,從我進入水涼村的第一天,我就發現了裴亮的蹤跡,我也看到了那滿是天狗骸骨的葬骨嶺。”

“當然,我也發現了,明麵上那個亂葬崗之下,其實是山鬼的地盤。”

“不過,山鬼已經被當初的天狗殺死了。”

“現在的……是倀鬼吧!”

丹蓮笑了。

“既然,你來此並未尋找答案,那你的目的是什麼呢?”

陳篁死死盯著丹蓮:

“因為我想確定一件事情。”

“同時,也是一個賭。”

“哦?”丹蓮饒有興趣的看向陳篁:“你的意思是……冬暝?”

陳篁點點頭:

“到如今位置,他收攏到的大部分力量,都化作了八部眾,這意味著什麼,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如果……他真的注定,是這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的第二尊‘佛’,他一定會查清這一次的真相。”

“然後,找到這裏來!”

“那時,就是你們的因果,你們自己去了結。”

“如果他沒有調查出,那就說明他是幸運的,此次的天命不在他身上,那十有八九就是在白澤所看重之人的身上了。”

“因此,隻要你將裴亮的肉身還回來,一切就能到此為止。”

……

冬暝在鬆鶴道長的追逐之下,已經來到了東邊區域的祭祀之處。

眼前,一尊宏大的祭壇,十分矚目!

那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黑犬。

這黑犬踩在日月之上,仿佛將其當作了食物一般。

出乎意料的是,鬆鶴道長的氣息卻開始弱了下來。

他轉頭看去,卻見鬆鶴道長臉色陰沉,停在那裏,不曾再往前。

冬暝眼中掠過一絲疑惑之色。

鬆鶴道長,十分忌憚這尊雕像?

可是,從鬆鶴道長剛才表現出來的實力來看,他何必懼怕這樣一座石雕。

畢竟,天狗已經死了。

冬暝微眯著雙眼,決定再試探一下:

“鬆鶴道長,怎麼了?”

“為何不往前呢?”

“你不是很有把握嗎?!”

此時,鬆鶴道長臉色陰沉無比。

他的眼中滿是殺意。

冬暝看得出,鬆鶴道長是真的想殺了自己,不想留手。

但是,對方眼神當中的忌憚,也是真實的!

所以……不是不想過來,而是……不敢過來,且……不能過來?

心中有了結論,冬暝冷冷一笑,也不再理會不敢深入的鬆鶴道長,轉身來到了祭壇之上。

祭壇前,香火寶燭一應俱全。

“天狗大神嗎?”

仿佛是福至心靈,亦或者是對這位傳說中的神性的尊重。

冬暝恭恭敬敬的朝著祭壇磕了三個響頭。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犬吠之聲。

那聲音不大,帶著一絲溫和之感。

冬暝微微一愣,不等他反應過來,腦海中便一陣天旋地轉!

“噗通!”

冬暝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意識模糊之中,冬暝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自己的臉,自己的身體,似乎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存在。

旋即,眼前驟然一亮。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水涼村。

冬暝飄浮在空中,發現自己的外貌全然變了。

而地麵上,聲勢浩大的祭祀正在進行。

那是已經搭建好的祭壇。

一條黑色的狗,就這麼坐在自己的祭壇之上。

祂的眼神清亮,微微歪著頭,看著下方人們的供奉。

從供奉的儀式上來說,並不複雜,甚至於可以用沒有章程來形容。

但是想想也是,水涼村先前供奉的乃是山鬼。

對於山鬼來說,隻要血食到了,其餘的都是虛的。

而天狗作為真正意義上,由玄奘請來的神性,其實需要的是百姓真誠的信仰之力。

想來,玄奘法師離開的時候,應該也將這件事情交代的很清楚。

所以,村民們的供奉,也都是在能力範圍之內的一些肉類和野果。

天狗作為神性,似乎也很高興可以得到這樣的食物。

此時此刻的水涼村,從眾人到天狗來說,可以說是互惠互助,彼此的關係非常好。

而後,眼前的畫麵中,時間開始快速流失。

冬暝看著四周的花開花謝,估摸著這已經是多年之後。

這一日,祭壇上的天狗,卻有些萎靡不振的趴在那裏。

祂的眼神,似乎也沒有一開始留在水涼村時那麼清澈了。

可奇怪的是,周遭的供品、香火,卻並未減少。

很快,便有水涼村的村民,獨自前來。

此時,顯然不是天狗大神祭的日子。

來到人,是一個村婦。

看村婦的穿著,應該也不是一個寬裕的。

但是,她的籃子裏,卻帶來了很多肉類。

這對於她這樣的家庭來說,恐怕已經是大半年的花銷了。

她虔誠無比的跪在天狗大神麵前,卻是雙手合十,連拜神都拜錯了。

“天狗大神啊!”

“請你保佑我兒子,今年一定要娶個媳婦。”

“我要求也不多,隻要她能給我家生個兒子就好!”

婦人虔誠無比的磕著頭,天狗卻有些疑惑的歪著頭。

祂自然是聽得懂人類的話,但也正因為聽懂了,所以才困惑。

而這一切,也讓空中的冬暝,不由覺得有些無語。

天狗這種自《山海經》當中誕生的神性,本身司掌之事,是已經固定好的。

從天狗食日和天狗食月這兩種天象中誕生的祂,可以幫助村民趕走山精野怪,可以讓此地平平安安。

至於姻緣這種事情,還有生孩子這種事情。

怎麼想,似乎也和天狗沒有關係。

奈何,婦人不知道。她隻是覺得,自己供奉了,自己虔誠了,自己也說出了訴求。

那麼,天狗大神就應該滿足自己的心願。

而接下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陸陸續續,自行來此供奉。

可是他們提出來的願望,與其說是祈禱,不如說……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

而這種畸形的信仰,對於天狗這種原始、古老的瑞獸來說,卻是一種毒藥!

此時,冬暝眼睜睜的看著,隨著祭壇上越來越多的人供奉,越來越多的人說出自己的欲望,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為何心願沒有實現的時候。

天狗……終於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