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紅樓滅 羅刹生
聽到可以召來魂魄，雲紅裳卻不由的失望了幾分。
她搖了搖頭：
“如果單單是招魂就能讓他們前來，我還需要你們嗎？”
“我早就試過了各種方法，沒用的……”
冬暝卻道：
“雲紅裳，喚魂之法，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你所找到的那些所謂的可以喚魂的術士，絕大多數，估計都是坑蒙拐騙之輩。”
“就算是夜行八部當中，能夠喚魂的也就隻有兩位。”
“埋棺人、哭靈人。”
冬暝說的信誓旦旦。
這讓雲紅裳的眼中，不由地萌生了幾分希冀之色。
陰皇氏見狀，也不多言，點亮燈籠之後，更是敲起了打更鑼。
隨著鎮魂之音擴散四周，天地之間，刹那無比寧靜。
風水草木，走獸魚蟲，似乎在這一刻全部都停頓了下來。
緊接著，紙錢如雨，紛飛而起，在一陣莫名的哭嚎聲中，那座黑棺之中，隱隱發出一陣如同鎖鏈碰撞的聲音。
“嘩啦……”
鎖鏈密布四周，刹那間如同羅網。
而在冬暝眼中，雲紅裳身後那盤桓的兩道魂魄，也順著符咒鎖鏈，開始一點點的出現在了雲紅裳的麵前。
在看到兩道模糊的魂魄時，雲紅裳心神一震，渾身顫抖。
直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麵容，出現在麵前時，雲紅裳內心封鎖了數十年的悲苦，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她癱坐在地上，大聲的痛哭著，再也沒有了人前那種雍容華貴的氣度。
反倒是……一如當年年幼的小裳兒一般。
憐玉和賣油郎也是紅著眼睛，緩緩蹲下身，將雲紅裳輕輕抱住。
“嘩啦……”
又是一種宛若樹葉響動的沙沙聲。
隨著一陣清風拂過，片片火紅的楓葉，竟如雨一般飄落而下。
抬頭看去，原本幹枯了數十年的楓樹，竟是在這一刻煥發生機。
冬暝等人沒有站在原地。
這個時候，需要給到雲紅裳他們三個一些獨處的空間。
……
一旁，陳篁捂著嘴巴猛地咳嗽了幾聲，眉宇之間透著一種痛苦之色。
“閣主，你怎麼樣？”冬暝連忙問道。
陰皇氏沉聲道：“剛才為了阻止餓鬼道，你的力量損失太嚴重了。”
陳篁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們這些天地自生的瑞獸，亦或者是一些神性之輩，都是需要信仰才能活下來的。”
“如今我們的信仰已然缺失，都是靠著從前的力量才能活到現在。”
“這麼折騰一番，我的確有必要恢複一二了。”
說到這裏，陳篁看向陰皇氏：
“八部那邊，還需要你去周旋一二。”
陰皇氏沉默下來。
旋即：
“就算我去周旋，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八部之間的關係之複雜，也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得清楚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陳篁點點頭：
“但是，這可以給冬暝爭取時間。”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你應該能夠看出，在冬暝身上，屬於八部的不同理念，也許是有機會融合在一起的。”
“以往，因為不同的理念，這才導致八部屢屢混戰。”
“放在以往也就罷了。”
“但是，用不了幾年，大唐迎來的一大殺劫之中，若還是如此，八部眾人，恐怕劫數難逃。”
此言一出，冬暝、陰皇氏均是眉心一皺。
青然不由道：
“閣主，你莫不是……算到了什麼？”
陳篁沉著臉點點頭：
“先前，我去洛陽修補龍脈之時，在身體和龍脈融合的那段時間裏，我探查到了一些大唐方麵的氣數。”
“氣數上，大唐如今仍是鼎盛之勢，但很快就會走向下坡路。”
“而且一著不慎，很有可能會導致覆滅的可能！”
“我曾經借著這件事情，找到白澤，讓祂幫我推演一二。”
“得出的結論是……一隻狐妖，已然進入到長安城內。”
“這是一隻九尾狐，隻是不知……她現在是什麼身份，目的又是什麼。”
陰皇氏旋即道：
“這就是你要讓冬暝加入長生宮的原因？”
陳篁微眯著雙眼，點了點頭：
“殺劫將至，這是整個大唐的災禍，也是夜行八部的災禍，沒道理在這個時候，還有一個組織可以置身事外。”
正說著，不遠處的楓樹下，雲紅裳身上那屬於鬼子母神的煞氣，開始逐漸減弱。
忽然，兩道魂魄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是讓雲紅裳沉沉睡去。
同時，冬暝的耳邊也傳來一陣呼喚之聲。
正是憐玉和賣油郎。
冬暝眉心一動，仿佛是猜到了什麼。
“那個叫做蓮華釋的人，的確料事如神。”
“她提前發現了我們，並給了我們一道手段，不曾想……竟是真的可以讓小裳兒睡下。”
冬暝微微一愣。
原來如此。
難怪兩道魂魄，竟然可以讓身負鬼子母神之力的雲紅裳昏睡。
所以……從一開始，蓮華釋就已經料到了這一切，並做好了後手？
就在這不知不覺之間嗎？
憐玉繼續說道：
“小裳兒身上的鬼子母神的力量很強，要驅散是不可能的，而且……這也是她和那些孩子的心願。”
“我們能做的，也就是幫助小裳兒穩定心神，不被鬼子母神的煞氣所吞沒。”
聽著憐玉的解釋，冬暝點點頭。
“既然是你們的決定，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旋即，冬暝掌心一抬。
虎頭秤浮空而現，徐徐落在了冬暝掌心之中。
“若要得償所願，則需要價值交換。”
“價值合適，心願才能達成。”
冬暝看向憐玉和賣油郎：
“不再……給雲紅裳做個道別嗎？”
憐玉笑著搖搖頭。
一旁的賣油郎，看著那依舊纏繞在雲紅裳手指上的發絲，露出一絲寵溺的笑容：
“我和憐玉姐姐商量好了。”
“以後……我們會好好護著她的……”
這一刻，憐玉和賣油郎同時將手放在了秤盤之上。
“我們可以不計任何代價。”
“隻願化作瓔珞寶華，化作五方佛冠，撐持小裳兒自身意識。”
“以此方式，常伴於她身側。”
冬暝心中一震。
“你們可想好了！”
“將自身魂魄化作靈物，雖能常伴雲紅裳，可你們也就失去了輪回轉生的機會。”
“雖然人世皆苦，但不比變成物件要好的多嗎？”
賣油郎卻道：
“當初，我和她定下三日之約。”
“隻可惜……我終究沒能實現自己的諾言。”
“如今，便讓我如此陪著她，也是好的。”
冬暝輕歎一聲：
“罷了。”
一聲罷了，虎頭秤開始稱量代價和籌碼。
隻見憐玉和賣油郎的魂魄開始產生變化，也不知是被收走了什麼代價，隻是……兩人一個化作了五佛冠，一個化作了蓮花念珠，分別出現在了雲紅裳身後那鬼子母神法相的頭頂和手腕之上。
刹那，一陣風鈴聲動。
鬼子母神身上的凶戾之氣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化作一片金色祥和之態。
與此同時，一陣嬉笑之聲傳來。
定睛一看，那鬼子母神法相的四周，圍繞著上百的嬰靈。這些嬰靈沒有了戾氣，一個個身上被金光遍布，再也沒有了惡鬼嬰孩之態。
雲紅裳，也在此時緩緩蘇醒。
當她看到自己手上多出的佛珠，還有頭上多出的五佛冠的時候他，她沒有說話，眼神似是悲傷，似是釋然，又似乎是一絲感動。
冬暝見狀，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由暗想，這蓮華釋果然是好算計。
表麵上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了。
實際上，卻已經安排好了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人物。
刹那金，《奇譚妖異誌》飛舞而出，在那最新的一頁上，多了一座栩栩如生的豔麗紅樓。
那紅樓之下，四名女子，神態各異。半身為人，半身羅刹，仿佛善惡也就在一念之間。
在她們腳下，更是半身無量，半身地獄。
仿佛一念之差，便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過……映照在四女身上，卻也合適。
微微泛黃的紙頁上，一行行字跡開始浮現。
“有女子之事，哀怨婉轉。”
“一者，出身悲苦，投身煙花，在意之人相繼夭亡。”
“一者，弑殺親父，終和母親陰陽相隔。”
“一者，不被親眷所喜，慘死而亡，怨恨不散，化作妖魔。”
“一者，乃百鬼之怨，無自身，無悲喜，空談一場。”
“因緣際會，四女想遇，飽受世間五毒之害。”
“因而……仇怨自身，仇怨旁人，仇怨世間，不得解脫。”
“以至於五毒攝魂，八苦勾魄，耽溺其中，終化妖魔。”
“淒淒慘慘，哀然悱惻，如餓鬼眾生，終是演化羅刹之體。”
“怎奈何……滿腔怨恨，終是因果自報，徒做他人嫁衣，淪為他人棋子。”
“哀歎哀歎，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