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黑蝶懸案
“殿下,有人來訪了。”
聽到管家的呼喚聲,李相思抬頭看去。
冬暝立刻拱手道:“微臣鎮魂司冬暝,參見玉王殿下。”
紙新郎也下意識的拱手道:“微……在下怪販樓怪販樓鬼之一,紙新郎。”
冬暝有些詫異的看了紙新郎一眼,對方剛才脫口而出的……莫非是“微臣”?
他以前做過官?
還有那拱手的手勢,怎麼看著和鎮魂司那麼像?
並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紙新郎的態度。
之前不管是麵對蓑衣翁,還是在鎮魂司,亦或者是闖入皇宮麵對唐玄宗,紙新郎說話可以用乖張來形容。
可是……這一刻的紙新郎,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恭敬之色。
並且……是他的錯覺嗎?
剛才那句問候中,他聽出了一絲哽咽之感?
李相思似乎沒聽出什麼,笑容柔和,連忙起身道:
“冬暝是嗎?我對你有印象的。”
“也是多虧了你,我在萬國盛會之上還留了些體麵。”
冬暝連道:“殿下,您可不能自稱‘我’啊,您可是玉王!”
李相思擺了擺手:“修佛修慣了,倒是不在乎那些俗世禮節了,你們先坐吧,稍稍等我一下。”
說著,李相思竟是又蹲下身開始去撿那佛珠。
“殿下,我來幫你!”
心中雖疑竇叢生,冬暝卻立刻蹲下身,幫李相思撿起那些佛珠碎片。
李相思接過冬暝遞給他的碎片,擠出一絲笑容:“多謝”
“殿下,這佛珠……對你很重要嗎?”冬暝不禁問道:“剛才在門口,微臣看到了陝王殿下。”
李相思眼眶微紅,看著佛珠的眼神滿是思念之色:“這是……我的生母留給我和高陽的最後一點念想了。”
“陝王兄想要把玩幾日,我未同意。”
“然後,我們雙方發生了一些爭執。”
“這珠子……”
“唉……”
“算了,我也習慣了。”
“這麼多年,過的戰戰兢兢的,要不是我妹妹高陽,還能在父皇麵前掙得一點臉麵,我們的日子……會更難過的。”
說著,李相思將這些碎掉的珠子小心翼翼的收入了盒中:
“好了,不說這些喪氣話了。”
“坐吧。”
說著,李相思竟是要給冬暝、紙新郎倒茶。
“玉王殿下,這可使不得!”
冬暝連忙將茶壺從李相思手中接過。
李相思笑了笑,又順手拿來了幾盤點心。
“嗯?這位……紙新郎?你怎麼就站在這裏?”
紙新郎抱拳恭聲,那種滿目尊重之態,哪怕是紮彩之身,也能讓人察覺的無比清晰:
“回稟殿下,我如今是紙紮之身,無法如常人一般坐下、蹲起,隻能站著或躺著而已。”
冬暝眉心一動。
所以……紙新郎剛才才會一直站在那裏。
看來,這紮彩之身,也是問題不少。
李相思轉了個話題:“兩位深夜來訪,不知是……”
冬暝拱了拱手:“殿下,微臣前來是為了兩件事情。”
“第一,是關於您剛才送給皇後娘娘的那棵草藥。”
“不知道,您對那草藥是否了解?”
李相思似乎並未察覺什麼不妥,喝了一口清茶:
“那是前幾日的事情了,算算時間,應該是我妹妹高陽從道觀出關的那一日。”
“原本,我一直在家裏清修,等候去了皇宮送禮的妹妹來我府上聚一聚。”
“不曾想,最先來的,竟然是陝王兄。”
“他也未說什麼,就是說得了一株草藥,可以安神定氣。”
“還說,是從突騎施汗國的使團裏買過來的。”
“我雖不知道,他為何會對我突然客氣,還贈我草藥。”
“但是我使用了一下,效果的確是不錯的。”
“今日,我聽到皇後身中邪術,便想著這草藥能夠或許也能她舒服一些。”
“就連夜進了宮,將草藥給了皇後娘娘。”
“不過……說來也挺奇怪的。”
“我剛剛回來不久,陝王兄就來了,還問我草藥去了哪裏。”
冬暝眉心一動:“那……殿下是怎麼回答的呢?”
李相思輕撚著一串佛珠,理所當然的說道:“我自然是和盤托出了。但不知為何,陝王兄聽完之後,似乎……有些緊張?”
“反正,挺奇怪的。”
玉王李相思的話,讓冬暝心中一沉。
所以……玉王並不知道草藥的實際名稱,更不知道,這草藥的實際用途?
一時間,冬暝心中不由無奈。
這玉王殿下怎的如此單純,帝王家,這種可能會侵害身體的東西,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收了,又隨隨便便送給了皇後?
如此一來,有十張嘴也說不清啊……
可是,冬暝也同樣有所困惑。
那就是,依照陝王的態度來看,他十有八九隻是想通過這草藥害玉王。
但是,為什麼呢?
玉王又非如日中天,出身更是無法比擬,甚至越發的不得唐玄宗喜歡。
在皇位繼承人上,玉王李相思可以說是半點機會也沒有。
這一點,陝王李亨應該也清楚。
所以……對付玉王的理由是什麼呢?
心中疑問之下,冬暝一臉凝重:
“殿下,那草藥……現在出了問題。”
當下,冬暝便將關於欺魂草和紅蝶降術會互相影響的事情告知了李相思。
後者在聽完之後,更是臉色大變,手中的佛珠差點崩斷。
李相思焦急的解釋道: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草藥明明聞上去沒什麼壞處的,我以為……我以為……”
“殿下,您先不要著急。”冬暝連忙寬慰道:“坦白說,我和紙新郎來此,也是偷偷為之。”
“陛下也知道,您不可能從突騎施汗國那裏購買此類草藥。”
“所以,這件事情縱然您有嫌疑,但是我相信,應該沒有多少人會真的認為,是您做的。”
“殿下且寬心就是。”
李相思眉宇之間的擔憂之色,卻是不減:
“如何寬心呢?”
“雖然人人都知道,我不可能這麼做。”
“但是……唉,罷了……”
“那,兩位前來的第二件事情是……”
冬暝旋即道:
“至於這第二件事情,不知道……高陽公主,是否有給過您一尊牡丹獅子?”
“若是在您這裏,可否請殿下取出,讓微臣一看究竟?”
李相思一愣:“自然可以。”
“說起來,高陽從道觀出關以後,將一尊牡丹獅子送給皇後娘娘之後,就將另一尊給了我。”
“管家,勞煩你走一趟吧。”
一旁的老管家便按照吩咐,前往去取牡丹獅子。
“殿下。”一旁的紙新郎忽然開口道:“這些年來,您的心疾可好了許多?”
李相思眼中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但還是點了點頭:“太醫令說無法根治,但就這麼將養著,也沒有大礙。”
紙新郎仿佛鬆了口氣一般:“那……您每逢陰雨之時,可還會出現頭風之症?”
“殿下當愛護身子才是,您那是老毛病,不能久拖……”
隨後,紙新郎又詢問了一係列的問題。
旁聽的冬暝越發奇怪了。
這紙新郎……似乎和李相思十分熟悉?
而且話語裏的那種親切之感,不似偽裝,倒像是抑製不住的真情流露。
冬暝心裏不禁嘀咕起來,之前陳篁閣主說了,是要有多大的怨念,才會讓自己成為紮彩之身。
莫非……這紙新郎,從前是玉王李相思身邊的故人?
而且,就以紙新郎的表現來說,他和鎮魂司主之間,似乎也有聯係?
可若是如此,紙新郎為何不與他們相認?
李相思忽然問道:“對了,為何你們會提出想要觀賞那牡丹獅子?”
冬暝搖搖頭頭:“殿下,不是觀賞。”
“那牡丹獅子當中,有降頭術的痕跡,這也是我們會偷偷來此的原因。”
“牡丹獅子內的降頭術,似乎……和五年前的黑蝶之案,也有聯係。”
此言一出,李相思的臉色煞白如紙,“噌”的一聲站了起來。
“怎……怎麼會如此……”
“這不應該的啊……”
冬暝立刻問道:“殿下,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李相思有些失神的坐了下來,喃喃道:
“五年之前……我……還未清修。”
“那個時候,李瑛皇兄……也並未被廢,更未……被賜死!”
冬暝心中一驚。
這件事情,還牽扯到當年的已故廢太子身上?
“那也是一次萬國盛會之時。”
“當時主持盛會的,正是李瑛皇兄。”
“他人很好,心也善良。”
“盛會舉行,也是順順遂遂,不似我一般,一番主持,漏洞百出。”
“但是……就在第二天,李瑛皇兄正和陝王皇兄飲酒之時,問題卻出現了。”
“陝王皇兄,突然腹痛難忍,渾身更出現黑色的如同蝴蝶一樣的紋路!”
“當時在場的,隻有他們兩人,而且酒水也是李瑛皇兄自己帶來的。”
“所以……”
“而後,李瑛皇兄被罰在東宮麵壁思過的同時,當時我和高陽尚且年幼,經常在東宮玩耍。”
“我們吃了母妃給我們的糕點,竟不曾想到,也出現了同樣的病症!”
“具體過程如何,我和妹妹也無法形容。”
“據說,當時我們也是命懸一線。”
“等到我們醒來的時候……母妃……已經去世!”
“對外,都說母妃是因失寵,鬱鬱寡歡之下病逝的。但其實……母妃應該是飲毒酒自戕而死!”
“而李瑛皇兄戕害星弟的傳聞,也被傳的大街小巷,加之母妃身亡。”
“最終……因朝臣壓力,父皇竟是廢了李瑛皇兄!”
“後來沒過多久,就出現了皇兄被賜死的死訊!”
李相思說到後麵,已經是心悲情痛。
冬暝則陷入一片沉思。
其實,從玉王李相思的話中,不難可以看出,李瑛太子被廢、賜死,甚至包括趙麗妃的死亡,都似乎過於倉促。
誠然,戕害兄弟這件事情,太過嚴重。
但是……對於爭權奪利的皇室來說,這種一目了然的嫁禍方法,當時沒道理沒有人提出懷疑。
並且,最為重要的是……李瑛太子的名聲是非常好的,在當時,也是如與中天的情況。
以立場而言,李瑛並不需要在局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冒險在眾目睽睽之中,毒殺陝王李亨。更不用說,還有一個與自己情同手足的玉王李相思。
此時,李相思也繼續說道:“我這心疾也是當時中了降頭術之後產生的副作用。”
說著,李相思自嘲一笑:“說起來,我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弟。”
“眼見皇兄遇難,我本要求情,卻被父皇嗬斥。”
“最可笑的是,那個時候,朝堂很多人都覺得,我就會是下一個太子的人選。”
“但是我知道,我這心疾已經是注定不可能了。”
“更何況,還有躲不開的出身。父皇也並不是很喜歡我。”
“朝臣要讓我將生母的身份換成其他人,以抬高自己的出身,我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更何況,這件事情的背後,本就疑雲重重,我如何不知。”
“因而到了最後,仔細想想,不免心灰意冷。”
說著,李相思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懷念之色: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除了高陽之外,我身邊還有一人。”
“他算是我的門客,但更是我的好友。”
“隻可惜,當時風言風語之下,父皇震怒,他也莫名失蹤了。”
說到最後,李相思不由苦笑。
冬暝眉心一動:“哦?殿下這位門客是……”
李相思歎了口氣:“他是如今鎮魂司主的師弟,名為孟蕭。”
“當初,他與我走的很近。”
“黑蝶之案,也是他和鎮魂司主一起受理的。”
“可是……後來傳出,這位孟蕭郎君是我的麵首,龍陽之風的事情接連傳出後,他更是莫名失蹤,並留下一封書信,說無顏麵對於我。”
李相思苦笑著搖搖頭:“從那之後,我索性閉門不出,在家潛心修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