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似真似假 鴞鳥女妖
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冬暝滿臉淚水,又是痛苦又是希冀。
“咚!咚!咚!”
狂亂的心跳聲,帶著一陣難以言喻的抽痛。
自己有多少日夜,輾轉反側,難以忘懷。
自己有多少日夜,悔恨交加,折磨自身。
甚至於,在父母亡故之時,他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是當他開心的做活結束,回家之時,已經看到了倒在血泊當中的爹娘。
“你這孩子,怎麼了?被欺負了?”
冬暝的父親冬清有些擔憂的摸了摸他的額頭,喃喃道:“沒風寒啊……”
“算了,跟爹爹回家吧。爹給你好好洗洗身子。”
說著,冬清溫柔地握著冬暝的手。
這一刻,冬暝渾身一顫。爹爹的手,是溫暖的,還有那老繭,也一模一樣!
下意識的,冬暝抓緊了冬清布滿老繭的手掌,仿佛害怕,隻要自己稍微鬆開,就會丟失這份來之不易的暖意。
就這樣,一步一步,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個泥腳印之後,終於來到了魂牽夢繞的小屋前。
此時,簡易的小柵欄圍出來的庭院內,一個穿著樸素的婦人正將地上種的菜收拾好。
撣了撣身上的灰土,溫柔且慈愛的笑意,深深刺入冬暝的心中。
“娘……親……”
冬暝鼻子一酸,掙脫冬清的手,直接撲進婦人的懷中。
是啊……也別管是真是假,這一刻,哪怕是這一刻……是真的,就好了!
“嗯?怎麼了?”冬氏笑著拍了拍冬暝的後備,擦了擦其小臉上的眼淚:“這是被哪家的孩子欺負了嗎?傷心成這樣。”
冬清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啊,這孩子就像是魔怔了一樣,剛才可是給我嚇了一跳。”
“行了,你先給他洗個澡,我去做飯去。”冬氏刮了刮冬暝的鼻子:“男子漢,可不要輕易流淚哦,會被人笑話的。”
很快,炊煙寥寥,廚房內的冬氏開始忙活起來。
冬暝被冬清拉到屋後的小房子內,用燒好的熱水開始給他清潔身上的汙漬。
這是夢嗎?
冬暝忍不住心裏在想。
如果是夢的話,是因為那陣奇異的香味導致的?
可究竟是怎樣的香味,可以讓人回到自己小時候的記憶深處?
還是說……這不是夢,自己從前所見到的……才是夢境?
一時間,冬暝忽然感覺頭疼欲裂,天旋地轉的,讓他差點栽倒在地上。
一種介乎於真實和虛幻之間的掙紮,讓他胃裏翻江倒海著,忍不住嘔吐起來。
“冬暝,你怎麼了!”冬清嚇了一跳。
“爹……我……我頭疼……”冬暝呢喃著說著,語氣似是求助,似是撒嬌。
仿佛這一刻,真的回到了從前,亦或者……這才是真實……
“別害怕!”冬清有些慌亂的給冬暝將身體擦幹淨之後,連忙將冬暝抱進屋子裏。
“這是怎麼了?”冬氏連忙問道。
冬清一邊取出家裏的銀錢,一邊說道:“我去請村頭的王婆子過來看看。孩子可能是病了!”
冬暝躺在床上。
鼻尖縈繞的,是一種熟悉的味道,一種經過陽光暴曬之後的被褥的味道。
帶著一絲執著,冬暝死死抓著被褥,將自己埋在裏麵。
腦海中那如同莊周夢蝶一樣的經曆,讓冬暝逐漸睡去。
也許……睡一覺就好……
也許……一覺睡醒了……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身處在真實的世界,還是夢境的世界當中。
……
另一邊,回到鎮魂司的朱雲眉心緊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一旁的劉業也有些擔心:“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沒有回來?二弟,會不會出事?”
“按道理來說,冬暝有夜叉之身護體,秀姬縱然真的會一些西域咒術,應該也不是對手。”
朱雲似乎是有些煩躁,揮動羽扇的速度也不由的快了一些。
“我就不該放他獨自去的,咳咳……我去……咳咳……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劉業無奈道:“你也是,從西域回來,受傷了就養傷,幹嘛藏著掖著。”
劉業、朱雲兩人坐著馬車來到了平康坊。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若非過夜留宿的客人,其餘喝花酒的客人也全部都已經離開。
正準備打烊的碎玉樓老鴇,在看到劉業和朱雲急衝衝地趕來時,連忙上前:
“兩位郎君,這……”
“冬暝呢?”劉業直接打斷了老鴇的話。
老鴇一愣:“兩位郎君是說……和你們一個衣服的?”
“沒錯,他人在哪裏!”
老鴇奇怪道:“兩位郎君跟我來。”
“他今天晚上來的時候,說是要找秀姬。那秀姬自從出了事,便一直被我們安置在閣樓裏。我還以為,那小郎君早就離開了呢……”
絮絮叨叨著,老鴇帶著兩人來到了小樓前。
老鴇在發現木門沒有鎖的時候,便有些慌了。隨著門被推開,月光照射在陰暗沉寂的一樓之下時,看著倒在樓梯口的冬暝,劉業和朱雲勃然色變。
“冬暝!”
定睛一看,冬暝昏迷不醒,就連其懷中的三青鳥,也是倒在衣領之中。
兩人十分有默契的,一人檢查脈搏,一人從懷中取出了保命的藥物。
“脈搏正常,先將藥物喂他們吃下去,以防萬一!”朱雲立刻道:“對了,給那隻鳥也喂一下!”
隨著丹丸入口,兩人皆是緊張地看著。
三青鳥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旋即激烈的“喳喳”叫起來,顯然是沒什麼問題了。
但冬暝卻依舊雙眼緊閉,沒有絲毫睜眼的跡象!
朱雲立刻劉業:“將冬暝先帶回去!讓太平子過來看看!”
“好!”
就在此時,忽的一陣冷風吹過。
“什麼人!”劉業眼中露出一絲凶光。
月色下,雙劍發出一陣鏗鏘之聲,劉業橫跨數步,便上了樓梯。
卻見有些狹窄的頂樓之上,倒是一個收拾的還算幹淨的房間,隻不過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劉業緩緩踏出,每一步,皆是在木板上發出一陣“吱嘎”聲。
“呼……”
感受到後方傳來的森冷氣息,劉業想也不想,轉身刹那,雙劍逼命!
“咚!”
仿佛是斬到了什麼,但手感又似乎不太對。
隻見散發著碧光的雙眸,死死盯著劉業。
“什麼人,是秀姬嗎?!”
話音剛落,雙眼的主人卻猛地衝了過來。
劉業判斷著方向,雙劍斬下,那眼睛卻“嗖”的一聲直接消失。下一刻,皮肉撕裂的痛苦自後背傳來。
不及反應,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撞擊下來,劉業一個不穩當,撞在了樓梯口,直接滾落而下!
“嗯?”
朱雲起身,傀儡指套射出道道絲線刺入上方黑暗之中。幾乎在劉業狼狽滾落下來時,朱雲已經翻身騰入上方。
“哼,宵小之輩,現身!”
朱雲將羽扇放入袖袍之中,雙手連揮,黑暗之中,一道道銀色光芒交叉閃爍。不過片刻,一聲怪異如鳥的叫聲自身後傳出。
“嗯?”
朱雲取出一個火折子,點燃了一絲火光。
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朱雲瞳孔一縮:“你是……秀姬?”
朱雲無法確定,隻因為眼前之人,更如同一隻鴞鳥!
能隱隱看出,仿佛是某個舞姬的曼妙身體,但是雙腳之處,卻呈現異常的巨大,更如鳥爪一般!
而頭顱的部分,也是布滿了羽毛,甚至還有著鋒利的鳥喙。
可以說三分似人,七分似鴞。
那巨大的翅膀上垂落的羽毛,和冬暝看到的的確是一模一樣!那雙翅膀,此時被傀儡線綁縛著,呈現半展開的狀態。
可饒是如此,竟然已足足占據小半個房間!
“二弟,情況如何?”樓下傳來劉業的呼喊聲。
朱雲剛要回複,原本定身不動的鴞鳥卻忽然高亢鳴叫起來。
“砰!”
牙酸的聲音下,傀儡線竟是被鴞鳥強行掙脫。
緊接著,眾目睽睽之下,那鴞鳥之怪直接撞碎了旁邊的窗戶,在一陣驚呼聲中,直接消失在了夜空之內。
朱雲陰沉著一張臉,收回傀儡線之後,不發一言的下了樓。
“二弟……”
“回去再說。還有……”朱雲指了指老鴇:“你,跟我們一起回去!”
老鴇似乎被這樣的陣勢嚇住了,擠出一絲笑容:
“那個,兩位郎君,我……”
話音未全,鋒利的指套便抵在了老鴇的喉嚨處!
指套尖端已經微微刺出一點鮮血,嚇得老鴇渾身僵硬。
“郎君,您,您這是何意啊!”
“這不是申請,而是命令!”朱雲冷冷說道:“如果這樓上真是秀姬的話,那完全妖魔化的樣子,為何你從不知道!”
“我們有權力帶你回去審訊!”
“如若不從,格殺勿論!”
……
莫名世界當中,冬暝感覺額頭上有一陣冰涼的感覺。
這莫名的清涼,讓他鑽心疼痛的腦袋有了好轉。
“來,孩子,把藥喝了。”
說著,冬氏小心翼翼地將冬暝抱在懷裏,將藥碗放在了冬暝嘴邊。
“咕嘟……咕嘟……”
許是渴了,亦或者是貪戀這一刻的娘親的溫暖懷抱,冬暝一股腦的將湯藥喝了個幹淨。
“謝天謝地。”冬氏著實鬆了口氣。
一旁,冬清看著一個手持拐杖的老嫗,麵露恭敬之色:“王老婆子,請問……我兒子這是怎麼了?”
“這是離魂症。”王老婆子略帶沙啞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鋸子硬生生截斷了木頭一樣。
顯然,冬清和冬氏都不明白什麼是離魂症。
而喝了湯藥之後,頭明顯不疼的冬暝,也終於有了氣力看著眼前的這個老人家。
對於王老婆子,他還是有些印象的。
自己出生的地方叫作水涼村,算是一個比較偏遠的小村莊了,並不在城池當中安頓。
村子的生活比較貧苦,平日裏,大家如果有個病有個痛的,就會找王老婆子。
這王老婆子是個外來人,說是喜歡安靜,就住在了村子上。村長心善,就幫她蓋了個小房子。
這位老太太似乎是有點遊方郎中的本事,同時也有點神婆的手段在身上。
與人治病,湯藥、符咒、拜神、把脈,什麼都來。
不過離奇的是,每次出了事,這王老婆子,還真能將其治好。
這一來二去的,大家也就對王老婆子敬重了起來。
平日裏,王老婆子也都是靠著村裏人的糧食接濟,生活的還算不錯。
王老婆子看著冬暝,發出一陣意味深長的笑聲:“小娃娃機緣不淺,竟是得了離魂之症。”
“若是我老婆子所料不錯,此時的你,腦海當中應該有很多並未發生過的畫麵吧。”
“而且這些畫麵,就如同記憶一樣,讓你覺得無比的真實。”
“你甚至開始懷疑……你身處的世界……是真……還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