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言之命至

這一天終於到了,他一身黑衣戰袍,手持長劍,身影猶如一條遊龍,俯衝山下而去,在千軍萬馬中急速穿梭。

花溪拾玄甲衣戰將追隨其後,十三萬大軍恍然從天而降的天兵一般。

千鈞萬馬,清一色的玄甲色戰衣,即便的鐵騎再強大,突如其來的倒戈,幾個月的戰役,早就消磨殆盡,不過剩下邊城中殘兵敗將,而這花溪拾萬玄甲戰將卻毫發無損,如此實力懸殊,勝敗已定。

撞擊城門的聲音,震天動地,無數石塊從城門樓滾落,卻依舊抵擋不住這玄甲大軍的攻勢。

“花溪拾,本宮警告你,你再不收兵,本宮就將你的過往公之於眾!”

顧昭儀戰在城門上怒聲,眼看這城池就要被攻陷了,再卑鄙陰險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她費勁心計才從拿下這宮城。

可誰曾想,花溪拾竟將她逼入絕境!

“拿命來!”花溪拾聞聲更怒,早就沒有了往日沉著之氣,此刻一雙狹長的眸子裏隻蓄滿了凶光,手持長槍,猛地衝天躍起,他要的,是這個女人的項上人頭。

“小心!”柴風提醒,卻已來不及,漫天的利箭猶如驟雨急下,花溪拾迎麵而上,速度快得都來不及閃躲,花溪拾把長劍揮出道道淩厲劍芒,劍芒成陣,千鈞一發之際將箭雨硬生生擋了回去。

花溪拾這些年來埋藏在心底的恨意都被她激發出來,此刻唯有一個念頭,手中狠狠朝顧昭儀擲去!

“怎麼?怕被人知道你幹的那些好事!”顧昭儀笑得猖獗,花溪拾的攻勢雖猛烈,卻未敵眾人阻攔。

“你去死!”花溪拾咆哮連連,什麼都顧不上直衝而上,他本不是衝動之人,可當麵對這個女人的挑釁,卻是什麼都顧忌不得。

“花溪拾,你冷靜點!”肖壽怒聲,這場仗本該打得很痛快的,根本沒有必要跟這個老女人多費唇舌,可是花溪拾偏偏就受不了一點點激將,如果這麼就上城去了,必會中埋伏!

柴風早一把攔住花溪拾,沉聲道:“花溪拾,城門上必有埋伏,你別忘了,這大渝邊城裏還有野狼,大渝最毒的野狼。”他淡淡道,一把緊緊拽住了花溪拾。

“野狼,你的意思是……”肖壽也驚訝了,當年一戰,花溪草不是廢掉了大渝所有的鐵甲大軍和獸軍?這短短的幾年時間,他們怎麼可能再培養出一批野狼大軍?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攻入城中,麵臨的將不是士兵,而是野狼群!

攻城車的撞擊聲還在繼續,周遭的廝殺越演越烈,利箭、大石接連不斷從城門上湧下,武器交碰聲不絕於耳,玄甲戰軍正以完全壓倒之勢,即將破開城門。

可以想象,城門一開,是無數野狼湧出,城裏的野狼,尖牙利爪,皆帶有狼毒,但凡受傷,都會全身迅速潰爛而亡!如此消耗,可比與人對戰傷亡慘重的多。

“花溪拾,怎麼了?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來殺本宮嗎?不敢了?”

“花溪拾,你以為你殺了言瑜,你當初做過的肮髒齷齪事,就能煙消雲散了?你做夢!”

顧昭儀不僅僅是激將花溪拾,更是再激將所有的將士。

“你閉嘴!”花溪拾怒聲,氣得麵色鐵青,這還是眾人第一次見沉穩冷肅的他被逼出這幅神情。

“傳令下去,暫停攻城!”突然,肖壽大聲下令。

隻是,並沒有人肯聽他的命令,玄甲戰軍是千機藥一手組建,此刻,在這裏,唯有被千機藥賦予了帥印的花溪拾說的話才是命令!

“花溪拾,必須下令暫時退兵,否則城門一旦貢陷,我軍必定全軍覆沒連逃的機會都沒有!”肖壽勸說道。

花溪拾哪裏還聽得進他的話,惡狠狠地看著高高在上的顧昭儀,原本清澈幹淨的雙眸早已猩紅,不見理智。如若不是她,他的人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不是她,他不會一步步落入深淵,走進地獄。

“花溪拾,你以為你的事情還能瞞多久?你以為花義當真不知道你坐下的勾當?哈哈。”顧昭儀笑得花枝亂顫,肆無忌憚嘲諷著他,她明明知道,花義是花溪拾最為愧對之人。是他最大的逆鱗,可偏偏,她就是要狠狠刺痛,以最狠毒的方式!

柴風分明覺察到花溪拾的不對勁,可卻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把柄握在了這個瘋女人的手裏,能將他刺激到這般地步。

“花溪拾,你想想花將軍這些年來為你付出的一番苦心,難道你就讓它們都在此刻付之東流嗎?”柴風低聲,另一手搭在了花溪拾肩上。

花溪拾聞聲轉頭看來,卻突然怔了。

而與此同時,城門上的顧昭儀卻笑得愈發的猖獗,“花溪拾,她也來了!你們兩個倒是絕配呀!一個是連自己都被不知多少個男人給糟蹋過的爛貨,另一個是從小就被養母貼心調教的寵兒……哈哈哈……”

天地無聲,隻剩下她的笑聲,猖獗狂佞嘲諷的笑。

紅纓槍在她背後錚錚然作響,顧無憂此刻隻覺得一身炙熱,怒意不斷衝腦而上,唯有臉上兩行清淚,從眼下從唇畔,全是冰冷,刺骨的冷。

除了她和花溪拾,所有人的目光,就連那十三萬玄甲戰騎都全停了下來,無聲無息,通通看向了她和花溪拾……

堂堂護國將軍府之子,他們的統帥花溪拾,竟然有這樣肮髒的過往?這無疑是令眾人震驚的。甚至這消息遠比顧無憂是女兒身更讓人來的驚歎。

她不敢,看都不看看他,她隻看著周遭的人,哪怕是花溪拾玄甲衣戰將,都難掩詫異的目光,那詫異的目光裏不自覺透出的味道,讓她的心仿被攪碎一樣的疼。

沉默中,顧昭儀的笑聲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卻是三軍的紛紛議論,花溪拾竟是這樣的身份,這讓他們如何接受?

顧無憂還是不敢看花溪拾,她隻知道,她要親手殺了那個老女人!

顧昭儀哪裏想得到顧無憂有如此能耐,震驚之際,根本無暇閃躲,隻見瞬間一聲巨響之後,城牆都被炸癱了大半。是震天雷!是花溪草送她的震天雷!

而正是這一聲巨響,炸開了城門,也放出了城內的野狼群!

“不好!”肖壽緩過神來,立馬大叫。

“撤!”肖壽當機立斷,“顧小爵爺,下令讓眾人撤,快!”

顧無憂此刻早已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哪裏還顧得上其他,完全就是逆流而上,直奔顧昭儀而去。

無數的野狼群,仿佛白蟻一樣,很快就淹沒了全麵大軍,陣營裏一陣陣的全是哀嚎驚叫,十三萬玄甲騎訓練有素,將軍沒下令,哪怕是火燒身,他們都無人會退!可是戰馬不一樣,完全亂了陣腳。

花溪拾此刻就像是一尊雕塑。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顧無憂的身份。

可是他一直都在騙自己,騙自己與他是兄弟之情,朋友之義。

可是此刻,他突然醒悟,自己根本無法再騙下去。

顧昭儀的話就像是一把帶著倒刺的鉤子,不禁剜心,更是將將他最後一絲寄托與支撐都擊破。

突然,兵荒馬亂喧囂喧鬧之中,悠悠傳來了一陣空靈的笛聲,這笛聲似乎有中魔力,讓萬物都安靜的魔力,花溪拾看不到眼前的淩亂戰爭,隻聽到了周遭漸漸地安靜,所有的紛繁複雜,正被那空靈悠揚的笛聲緩緩驅走,越驅越遠,直到消失聽不到。

“兄長!”是花溪草。

花溪拾總算回過神,小九來了。

“接住!”

突然,花溪草大聲道,花溪拾轉身,握住迎麵被踹來的紅纓長槍,與顧無憂手中那柄如出一轍。

“花溪拾,讓自己女人去給你報仇算什麼本事!”顧十一似是嘲諷的口吻道。可沒有人能體會他此刻的心情是有多麼沉重。

城牆上站著的,是他一母同胞的長姐,而衝上去刺殺她的,是自己從小到大寵在手心裏的侄兒。兩個,都是他的骨肉至親。

花溪拾聞言,雙手一緊,瞬間消失在人群之中。

花溪草一曲幽幽笛聲,令所有的野狼紛紛四散,須臾而已便不見蹤影,站在坍塌的城池中,隻見顧昭儀獨自一人不停往城中方向跑,她此刻已經渾身是傷,已不見跟隨其左右的近衛,而其他逃竄的侍衛,也早就無人顧及她死活了。

而顧無憂一路緊追不舍,持長槍小心翼翼上前,就守在岔路口附近,聽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長槍握得越來越緊,心撲通撲通跳得都快跳出心口了。

那麼多年的等待,就差這一步,就差這一槍,便可血洗過往,讓她不再受任何人的牽製。

隻是,腳步聲戛然而止,牆壁之後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隨而急促往回跑!

顧無憂提槍,躍過岔路口直追而去,果然是顧昭儀。

顧無憂長槍一刺一挑,一橫掃一狠劈,每一招都逼得她無反手的機會,步步後退!

而追來的花溪拾,卻就在門口看著,沒有插手的打算,好像,要報仇的,並不是他一樣。

顧無憂越打越怒,一招一槍盡數打在顧昭儀身上,卻又皆不及她性命。

顧昭儀已被逼到牆界,索性不躲,卻還猖獗冷笑,“顧無憂,你殺了我呀!殺了我就能給花溪拾報仇了!殺了我就能讓他做過的事情煙消雲散了!殺了我,你們就能終成眷屬了!哈哈哈……你倒是殺了我呀!”

“顧無憂,就算你殺了我,又能如何?你可能堵得上這十幾萬人之口?哈哈哈……”

顧無憂的長槍又刺,不應該說是捅,一槍接著一槍,她被困在角落裏,不得不一口氣不停地閃躲閃躲再閃躲,別說是說話,就是換氣都來不及!

顧無憂瘋了一般揮槍到最後都無槍法可言,顧昭儀正要大叫,顧無憂又瘋狂而來,仿佛有永遠使不完的力氣,一槍一槍,逼得顧昭儀連喊的機會都沒有。

花溪拾一直冷眼旁觀,他的確恨她,他隻聽到了顧昭儀氣喘籲籲的聲音,他卻看都不想看她。讓她死在顧無憂手中,或許也是一種了結。

突然,顧無憂停手了,隻是,瞬間而已,她手中的長槍將人完全釘在了牆上,直穿她的喉嚨。

顧無憂重重跌跪在地,一手捂在心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呼吸急促得可怕,一顆心砰砰砰亂跳,呼之欲出一般,窒息感越來越明顯,她有種跟不上自己心跳節奏的感覺,整個人都跟著顫抖了,就像是每次病發時那樣。

周遭安靜地可怕,隻有她急促的呼吸聲。

花溪拾聽得沒動靜立馬開了石門,一把將顧無憂抱在懷中,“怎麼了?”

顧無憂哪裏還回得上話,臉色青紫得駭人,一呼一吸急促得早就分不清楚是呼是吸了。

花溪拾見狀二話不說,抱著顧無憂就要走,可是顧無憂卻緊緊地揪住了他的手,指向被她釘在牆上的顧昭儀的屍首。

花溪拾立馬會意,一手攬住他,一邊手提刀落,割下了顧昭儀的項上人頭。

外麵,一群人都焦急等待著,花溪草見顧無憂是被兄長抱著出來的,立馬迎了上去。

“沒事的,冷靜點!”千機藥握穩她的手,提醒道,她才稍稍冷靜,取出銀針來,讓千機藥幫忙著用針同時為顧無憂理氣。

有花溪草在場,所有人都送了口氣,除了花溪草,千機藥和顧十一他們三個,其餘眾人,包括肖壽,都跟著麵麵相覷,眼底全是複雜。

“小丫頭的心腸還是軟了些。”顧十一看到顧昭儀的首級時,淡然說道。

良久,顧無憂的呼吸終於完全平穩了下來,慕容薇鬆了一口氣,握住她緊緊握成拳頭的手,笑著道,“無憂,沒事了,別繃得那麼緊。”

誰知顧無憂卻猛地坐了起來,直接衝顧十一而去。

“無憂!”

“你做什麼?”

“怎麼了?”

眾人都不解,顧十一也是本能的戒備,武者的直覺,這家夥想殺人呀!

顧無憂就止步在他麵前,幾乎同他鼻目相對。

全場的寂靜,誰都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顧十一難不成得罪了她不成?

“無憂,怎麼了?”花溪草問道。

“閉上你的嘴!”顧無憂怒氣衝衝的警告道。

方才他們沒有聽到,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這家夥不說話會死嗎?不提她女兒身的事,會死嗎?

顧十一琢磨著自家侄兒為何動怒,終是沒有說話。

顧無憂陰鷙著一張臉,卻猛地側身,一把提起了擱在他身旁顧昭儀的首級。

頓時,眾人全鬆了口氣。

“小丫頭!你跟我置什麼氣!”顧十一見她動作,下意識道。

卻不想正中顧無憂痛點。

她就想不明白,他明明是近來才知曉她女兒身的身份,怎麼就一口一個小丫頭叫的這麼順口!

顧無憂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花溪拾。

此刻,氣氛更是僵化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