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花義詐死

一將功成萬骨枯,昔日沙場點兵的戰前統帥,如今也不過成為這枯骨中的一個。

昂首望天,花義竟絲毫不覺畏懼,隻覺心中有愧,愧對安以素與花溪草母女兩人……

如若再有來生,隻希望他還能有機會補償他們母女。

花義飽經歲月滄桑的臉上已經露出些許疲意,他早已倦了這爾虞我詐的朝堂,更早已厭倦了凡世的炎涼。

“問斬!”

隨著發令官的一聲令下,花義的雙眸也緩緩閉上。劊子手手中的鋼刀早已高高揚起,隻待這一聲令下,便是手起刀落。

“刀下留人!”

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的,竟然是兩個衣著粗布爛衫的婦人。但從她們的體態上看,完全越鄉野村婦無異。隻是她們的目光裏卻是閃動著常人所沒有的厲色。

行刑被打斷,劊子手全都端身站在原地,而禁軍侍衛則是悉數湧了過來,死死將花義圍在中間,決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

眾人不解的看著擠出人群的兩個女人,皆是一片沉寂。

“大膽妖婦!來者何人,膽敢劫持法場?”

“將這東西交給皇上,就說我們要親自見他!”

“混賬!你們是哪裏冒出來的山野刁民,也敢鬧著去見皇上?來人,將他們給我拿下!”

花義也疑惑的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兩個女人,實在不知從哪裏見過她們更不知道她們到底是誰派來的人?

難道這就是千機藥的安排?

可是這麼兩個女人的出現又能扭轉的了什麼局麵呢?花義想不出千機藥的葫蘆裏到底再賣什麼藥,也不知道千機藥之前為何要將虎符交給他……

“我們不想動手,不想死的乖乖退下!”

“真是好大的空氣!殺!”

兩個女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瞬間騰空而起,雙臂展開瞬間,雙袖中竟齊齊飛出數道水袖。若是忽略掉她們此時全開的殺氣不算,也許眾人還會以為她們是要起舞,隻可惜這水袖卻是被冠以了極大的內力,隻是拋出的瞬間,所到之處便是一片細碎。

衝上來的禁軍侍衛,才剛一挨上水袖的邊兒,就被甩了出去,更有甚者,則是徑直被那水袖在身上打穿了一個血窟窿……

原本處於弱勢的兩個婦人,突然間扭轉了局勢,就連一眾看客都不禁膽寒。

這是要有多深厚的內力,才能做到如此?

這水袖的威力怕是也要抵上那百步穿楊之力了的。

禁軍頭領見此情形,隻能振臂怒道:“緝拿妖女,殺無赦!”

場麵一旦進入混亂就變得難以控製。圍觀的百姓,此時竟都顧不上害怕,反而是在禁軍邊上推搡起來。

慌亂之中,竟然有人跑到了花義的跟前,將他身上的繩索全都解開。

花義看著來人身手不凡,自知必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這一出鬧劇。

自然也就順藤摸瓜下去。

“花將軍,城外茶鋪,主子已命人接應。”

說話間來人將花義推出了包圍圈,自己則是留下與禁軍混戰起來。

花義今日得以逃脫,完全可以說是仰仗了這些百姓的功勞。

如若不是他們拚死與禁軍侍衛對抗,隻怕自己是難以逃脫的了這幾千侍衛的看押的……

禁軍首領發現花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當下反應過來上了敵人的奸計,隻立即命人停手,而轉身派人去追拿逃犯花義。至於這裏劫法場的這兩個女人,他自然也是不能放過的。還有這些圍觀起事的百姓,通通都不能放過……

禦書房中的千機藥還在等候這花義處決的消息。

可是傳回來的卻是有人法場劫囚的噩耗。

“傳朕旨意,所有參與此次劫囚事件的人,無論有無官職,男女老少,一律斬立決!張貼通緝告示,緝拿罪犯花義,一經發現,立斬。若有徇私舞弊包藏罪犯者,罪同叛國,誅九族。”

朝廷兵力與千機藥的影衛一齊出擊,他就不信花義還逃得出。

這邊千機藥因為花義的潛逃而動怒。那邊花溪草卻是因逃不出那暗閣的暗室而傷神……

“慕白,主子有令,除了施針,您不能與她再有任何接觸。還請慕白不要與卑職為難。”

花溪草在這牢籠裏已經呆了太久,此時聽聞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竟都覺得激動與欣喜。隻是讓她意想不到的卻是,來人竟並非旁人,而是慕白他……

花溪草一時間有些難以反應,她不知當下到底是什麼局麵?更不知自己現在為何會在此處?

難道不是白阡陌?

慕白見到花溪草清醒,竟然沒有任何的意外,隻是正常走至她身側為她把脈而已。完全似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花溪草看著慕白略帶陰沉的神色,心底不住暗自猜想著自己是不是受了什麼重傷,所以才會被暫時安置在了這裏。

正當花溪草想要開口詢問時。

負責把守暗閣的魅者竟突然現身道:“慕白請。”

“千機藥隻是說不讓她出去,但是沒有說過不讓老夫給她醫治傷勢。”

“主子有令,隻要她性命無憂,其餘不勞慕白費心。”

“今日就是千機藥他親自來了,她這傷老夫也看定了。”

慕白的脾氣上來,可也不是好對付的。

他堂堂神醫穀慕白,不說內功修為如何,就憑借他這一身的醫術藥術與毒術,就非常人所能抵擋。

如若魅者硬要與慕白交手分各高下,隻怕是沾不得什麼上風的。

花溪草仔細聽著慕白與那人的對話,隻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千機藥囚禁了她?而且還不允許慕白為她醫治?

花溪草的腦海裏剛一冒出這個想法,就覺得實在太過荒誕。

可是此時再看慕白與魅者之間劍拔弩張的姿態,又覺此事並非玩笑。

花溪草一直打量著兩人,也在猜測他們是否會真的因此而動手;但最終還是魅者後退一步,沉聲說道:“花義一死,慕白覺得她還會有什麼生的希望?”

“這是她的事情,與你無關,更輪不到你來置喙!”

魅者這話說的極為巧妙,一來是在提醒慕白,花義都已經被主子賜死,那麼這個女人也沒什麼活路了,如若為了她去得罪主子,自然是不值得的’其二,則是也在闡述事實。

花溪草此時脈象急亂,她能從夢魘中醒來完全是因為受了外力刺激所致。

也就是說她的神思若再收到什麼嚴重的打擊,不用外傷或是內傷,就是這哀思一條,便足以將她再次打回到夢魘中無法抽身……

花溪草的眸光因著魅者的話而微微閃亮。她沒有聽錯?花義一死?

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花溪草此時的麵色已經沉了下來。眸底更是藏著難掩的憂慮。

慕白為她把過脈之後,又以銀針刺入她幾處大穴。過了近一個時辰才算折騰完。而她身上的外傷也都被慕白細心的上好了藥包紮完整。

魅者全程站在暗處觀察者他們兩人的舉動。確保他們並無任何交談以及信息的傳遞,魅者才安心將慕白送走。

花溪草看著石壁折合的地方,腦海裏突然冒出一絲靈光……

此時的花義,則是一路快馬加鞭跑出了城外,才走了不足十裏,便見前方當真有一處茶鋪,裏麵還坐著些閑聊的百姓。

隻是與他接頭的?

倒是一個也沒看到……

正當花義遲疑之機。茶鋪的老夥計突然開口道:“客官可是要歇歇腳喝壺茶水再趕路?”

“給我一碗白水就好。謝謝老人家了。”

“無礙,無礙。看著你也是落魄的可憐人,不過一碗水而已,何須客氣。”

老夥計說話間已經給花義添了一碗白水。

隻是花義此時卻是沒有心思喝的。

前有絕路後有追兵,他無論走哪一步都算是兵行險著。甚至他現在連救她的人到底是不是千機藥安排的都不知道。

若是就這麼在這裏等著,隻怕會耽擱大事。

就在花義想要起身離開時,突然迎麵飛來兩隻利箭上麵還訂著一張字條:“今晚子時,花夫人故居。”

安以素的故居的確距離這裏不遠。

隻是他如此前往,不是反倒入了官兵的眼?

花溪草悄悄站在石壁裏側,以內力推向石壁數下,待她摸清這石壁的端倪,便蹲著地上開始尋找著什麼……

與她一牆之隔的石壁外側,魅者根本不知裏麵到底在發生著什麼。

花溪草沿著石壁的下縫,一直摩挲著石壁的邊楞之處。待過了近半個多時辰,花溪草才徹底將這石壁上的門道摸清……

隻見她將自己繡上的衣衫撕成了一條條的碎步。而後便見她以布條逐個壓在石壁縫隙之間。當她做好這一切的準備時,外麵的魅者已經將石室所在的方向與位置再次調換。

花溪草聽著石壁內齒輪轉動的聲音,一點點計算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與方位。

千機藥來時,正是她想破解機關之時。隻可惜慢了半步……

不過也好,她倒要看看,千機藥坐著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千機藥進門的瞬間,花溪草已經重新坐會石台上。

對於千機藥眼中的梳離之色,花溪草雖然猶疑但卻並沒有直接表現出來,而是等待著千機藥先開口。

過往的事情在花溪草的腦海裏並沒有留下任何的訊息。此時的她所有記憶都不過是停留在白阡陌出現的那一晚。

同樣她自然也不知道,千機藥為何會突然將她關在這裏,而慕白又為何會是之前那般神色。

千機藥見花溪草是醒著的,心下的煩思瞬間退了幾分。

“你不覺得應該對我說些什麼?”

“你覺得朕應該說什麼?”千機藥沒想到花溪草到了此時還會如此質問他,語氣當即冷了幾分。

而花溪草看著不太對勁的千機藥也滿是疑慮,隻試探著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你就那麼想離開這裏?”

“難道換了是你,你會願意被關在這裏不成?”

“朕說過,你隻需要做好你應該做的事情。”

花溪草聽著千機藥一口一個朕的自稱,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沉悶。她昏睡了多久?而這段時間裏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因為司徒卿嗎?”花溪草下意識的覺得,千機藥突然將她關在這裏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她,至於為了什麼,她能想到的除了南楚顧十一,便是司徒卿了。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執著的模樣,心情瞬間沉落。枉費他以為她懷了自己的骨肉,至少心是在他這裏的,可是花溪草從他進門到現在,所問的這一切卻都不過是為了她自己的自由與安危。甚至沒有問過一句孩子的情況。

千機藥的麵色陰沉的有些可怕,花溪草看著他那驟變的麵色,眉頭也跟著微微挑起:“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花溪草,你覺得你自己配問朕這些話嗎?還是你以為你和顧十一做過的肮髒事情,朕都拋之腦後了?是你太高估了自己在朕心底的地位,還是你太低估了朕的記性?”

顧十一?

花溪草有些摸不清頭腦,不知千機藥說的到底是什麼。隻不過她此時無法確定千機藥到底是在演戲還是什麼?

為何她總覺得千機藥與自己說的話完全都是驢唇不對馬嘴,並不在一個線上……

對於花溪草的啞然,千機藥更為動怒。

沉默代表什麼?是理虧?還是無言以對?

千機藥隻要一想到她與顧十一背著自己暗廂私會的情景,心就如同被考炙烤一般的緊縮,一股怒火更是瞬間竄在身上各處。

“朕會讓你知道,背叛朕的下場是什麼。”千機藥隻留下這麼一句話給花溪草,人便轉身離去。

而花溪草則是越發讀不懂千機藥到底在說什麼,在做什麼。為什麼她覺得千機藥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陌生到令她後怕……

千機藥走後,花溪草再次來到石壁跟前,企圖破解機關走出這牢房。

隻是她才剛有動作,石壁外的魅者便發現了端倪,瞬間移動至這裏。

花溪草見此情形,隻能先行緩兵之計:“慕白在哪裏?快去請慕白!”

花溪草沙啞的呼救聲令石壁外的魅者微有蹙眉。

裏麵的女人是主子特命重點保護的對象,絕對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可是沒有主子的命令,慕白同樣也不能踏入這暗閣半步……

魅者為難間隙,花溪草的呼救聲此起彼伏,隻是聲音越來越無力,人好似也越來越虛弱。

就在魅者遊移不定的功夫,花溪草突然打開石壁的機關,幾乎是在魅者反應的同時,就已將其擒獲。

“說,這裏是什麼地方。”

花溪草快速翻轉過石壁,將魅者帶進了牢房之中。

魅者被花溪草封住了大穴,此時隻被定在了原地,絲毫動彈不得。

花溪草看著他與影衛決然不同的衣著,隻猜到這是在影樓之中。但卻不曉得這裏是什麼地方……

“回答我的問題,或者等等你的主子進來,看到你與我衣衫不整,共處一室。你都可以試試。”

花溪草知道對於千機藥調教出來的人,以死威逼是斷然無用的。

在他們心底,早已把忠字刻在了骨頭裏,烙在靈魂上。

比起死與傷,背叛才是他們最重要的命門。

魅者果然被花溪草的話戳中了痛處。

她是主子的女人,就算不是自己的女主人,但卻也是自己絕對不能染指的角色。

花溪草說話間就已經勾手解開了魅者的衣衫,魅者自問執行任務無數,遊走生死更是常事,但還沒有一次是如此令他感到折磨與煎熬的。

魅者的身子完全崩的僵直。呼吸也不自然的跟著停滯。

花溪草在褪下他的外袍之後邪魅一笑:“你可以猜猜看,他多久之後會回來?嗯?”

當花溪草的手指覆上魅者中衣衣襟的瞬間,魅者再也受不住這份精神上的折磨,一目光向花溪草妥協起來。

花溪草略帶挑逗之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說道:“早就這麼配合不就好了?我問你,這裏是不是影樓之中?”

魅者此時隻能以眼神回答花溪草的問話,隻見他目光上下掃了一番自然算是肯定了。

一連串花溪草又問了幾個問題,基本上確定了自己的處境之後,便穿上了魅者的外袍,將長發束起才打開石壁上的機關走了出去。

她能夠再這暗閣中的瘴氣陣法裏出入自如,還是要感謝千機藥當初傳給她的九龍真氣的。

正是這九龍真氣,為她護體,她才能順利的在識破石壁機關之後,安然處於瘴氣之中。

這也是其他人為何難以進入暗閣的重要緣由之一。

就算是魅者,也是身上帶著解藥,才能在這暗閣裏遊走的。隻不過他們每隔一個時辰便需要到外麵去透氣再領了新的解藥進來罷了。說到底,這暗閣裏能真正做到如履平地的,唯有千機藥與花溪草兩人罷了。

花溪草換上了魅者的衣衫,在這暗閣裏行走起來更加方便。

待她大致打探了一圈之後,終是摸索出一個道理。這暗閣乃是建在地下的地牢,並且所有牢房皆是吊在空中以巨大齒輪牽引的繩索來操控。這也是為何她在那牢房一出來便很難再尋回原路的原因。因為隨著這齒輪的運動,牢房的位置一直在變幻。怕是時間長了,牢籠之間的位置還會發生交換。

花溪草很是欽佩這地牢的設計者。能有如此神思實在是高人。

更何況這裏還地處都城中戾氣最重之地,占盡了地利凶險。就連這裏布下的瘴氣與陰陽術法都非常人所能解。

好在花溪草曾在千機藥的教導下學過幾種陣法的破解之法,沒曾想,今日竟都用在了這裏……

花溪草急於尋找逃脫的出路,而被她關在牢房裏的魅者則是被凍得瑟瑟發抖。

那魅者被花溪草封住了大穴,無法運功護體,此時又逢地牢中煞氣與戾氣都是最重的時候。他簡直覺得整個人都被置身於冰窖之中……

千機藥離開暗閣之後,便回到了宮中。

而從法場逃脫的花義則是一路去了安以素的故居。

近日發生的事情都太過突然。

從千機藥上位登基,到冊封司徒卿為後,再到抄斬花府,這一切都顯得太過急切,完全不似千機藥所為。

花義想不通這一切的關鍵所在,但不知為何,他卻還是深信自己的第六感,深信這一切都不過是千機藥布的局……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間到了神秘人與花義約定的時間。

當花義從故居的密室出來時,隻發現這院裏已經有人來過……

花義小心提起手中的劍,當他穿過長廊的瞬間,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閃現。

“卑職參見花將軍。”

“你是什麼人?”

“主子命卑職送花將軍到一個地方去。”

“主子?可是皇上?”

“花將軍請。”

黑衣人並未回答花義的問話,隻是將他引了出去。

而花義此時自然也別選擇,隻能跟著黑衣人走罷了。

待黑衣人將他送去城郊的藥王穀時,花義終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一切果然都是千機藥的計謀而已……

“是你。”

“花將軍,晚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花將軍近日受苦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傾兒她現在身處何地?”

“花將軍放心,花溪草並無危險。”

花義看著眼前這個與千機藥性情有幾分相似的男子,滿腹疑慮終是被壓了下來,最終隻化作一句話:“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花將軍先安心養傷。後麵的事情,千機藥自有謀劃。待花溪草來此尋花將軍時,花將軍隻需記得一件事即可。”

“什麼?”

“詐死。”

“詐死?”

“沒錯。隻有花將軍死了,她才會相信這一切,才能破了當下這個局。”

花義知道,千機藥為了布下這個局,已經付出了太多。甚至不惜背負暴君的罵名,也要鏟除他們花氏。那接下來要花溪草做的事情又是什麼呢?

讓他詐死不難,可是此事會給花溪草帶來怎樣的傷害,卻是他完全無法預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