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中,賓客已經退散,店內隻剩下掌櫃和小二害怕的躲在了櫃台之中,根本不敢動彈。
而花溪草此時卻是細細的打量著那殺手的招數,隻是看了一會兒,便覺他的招式與曾經追殺她的劍閣之人如出一轍……
看來花溪草的推測果然不錯,那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與這劍閣取得聯係。
戰局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進入尾聲,方才坐在店裏的幾人悉數死在了這殺手的劍下,一時間血氣衝天,氣氛都安靜了下來。
“你是什麼人?”劍閣的殺手早就注意到了花溪草的存在,此時他手中的長劍已經指向了花溪草的喉間,隻要再向前一寸,便會刺穿花溪草的喉嚨。
“久聞劍閣在江湖中的威名,在下隻是也想托付一樁生意罷了。”
“那你可知道劍閣隻做死人的生意?”
“自然。”
“說罷,目標是誰?”
花溪草的手指沾著杯中的茶水在桌上素手寫下“千機藥”三字,而後隻揚笑說道:“就是此人。”
“看來你還是不夠懂規矩!”說話間那殺手的劍便要此向花溪草來。
花溪草雖是並不費勁的就避開了這一劍,但卻沒能鬧明白,他這所謂的不知規矩是何用意?
之前不是早就有人向劍閣買過她與千機藥的命?
她不過是順勢而為,劍閣為何反而不接?
“兄台這是何意?”花溪草躲開了那殺手的攻擊,隻站在距離他三步之遠的地方沉聲問道。
“劍閣有三樁生意不接,一不接位皇室之人,二不接身懷六甲之人,三不接將死之人。”
花溪草是知道劍閣這規矩的,但卻沒能明白千機藥他……
“既然如此,那我便換個目標罷了。”花溪草雖然想要知道千機藥為何會被劃出劍閣所接生意之外,但現在卻不是計較的時候。
“你最好不是在與我劍閣玩笑。”
花溪草趁著方才思慮的功夫,已經將方法想通,既然他們不接千機藥的生意,那便隻能委屈慕白了。“藥王穀的少穀主慕白,兄台可曾聽過。”
“你確定?”
“確定。”
“好。按照規矩三日內繳清十萬兩定金。”
“悉聽尊便。”花溪草與那殺手做了約定,便各自離去。
而那店掌櫃卻是被方才的一場打鬥嚇得毛骨悚然。
花溪草雖然應下了三日之約,但此時的她想要籌集十萬兩卻是如同天文數字一般。
在不能調動任何她與千機藥的私下勢力的同時,想要達成此事,簡直猶如天方夜譚……
花溪草回到客棧時,千正明與蘇北王妃已經等候多時,再見到她進門的一刻,隻不禁為其麵上的易容術而感到驚歎。
她這功底簡直比蘇北王妃的一雙妙手更勝幾分。就連她麵上的那道傷疤都被淡化了去,如若不是仔細查探,根本難以發現,完全被人忽視。
“兩位前輩可是有事等我?”
“今日偶然聽聞百姓談論西境戰亂,因好奇所以想與你問個清楚,可知如今西境是哪位將軍的駐地?”
花溪草今日雖然出去轉了一圈,但除了遇上劍閣的殺手之外,並未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此時聽聞千正明與蘇北王妃的話,隻更加狐疑起來。
西境戰亂,照理應是千機藥親自領兵,可是以皇上那多疑的性子,隻怕不會放心將兵權交給千機藥來統籌,至於派誰前往,花溪草思來想去,倒也覺得,是父親的可能性大些。
畢竟如今的西境並無可有之人,秦王蕭憶安更是早就回了南境鎮守。
“曾經是蘇北王千珣奉命鎮守西境,至於當下是哪位將軍,還不好說。怎麼?兩位前輩也與這朝中將領有所熟悉?”
其實蘇北王妃擔憂的,不過是花義到底在不在那西境,但是花溪草這一問,反而令她無從開口。
還是千正明搶先回道:“舊交而已。”
“待明日我尋個地方打探一番,再回複兩位前輩不遲。”
三個人各有心思的又閑聊幾句,便都散去。
第二日一早,花溪草果然再次來到那福滿樓,想要探探當下時局。
店掌櫃在見到花溪草入門的瞬間,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立即吩咐下人再去沏一壺濃茶,看著花溪草的模樣也好似是嚇掉了魂一樣,讓花溪草不禁無奈不已。
很快這茶就送了過來,花溪草自顧自的倒了一杯,便品嚐起來,店掌櫃看向她的眼神,微微眯了一下,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雙眼直盯花溪草的舉動,仿佛在等待著她有什麼吩咐一般。
畢竟昨日的命案才剛剛發生,而他又親眼見這花溪草與那殺手相談甚歡,直覺的便將花溪草與那殺手化為一談……
“嗯,掌櫃的這茶的確濃醇,味道比昨日更甚。”說罷花溪草便將茶水一飲而盡,隻是目光中更多了幾分笑意,店掌櫃看著花溪草的舉動,甚至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來與他為難的?
掌櫃看著花溪草那帶笑不笑的麵容,一顆心髒瞬間七上八下,緊迫感驟然上升,竟連胸口也隱隱作痛起來。
說來也是好笑,這店掌櫃自昨日被嚇壞之後,他便留下了這個病根,隻要一動氣或是過分緊張,便會胸口悶痛,看來還真是被嚇破了膽……
此時的店掌櫃看著花溪草的樣子既是疑惑又是憋悶,卻又害怕而不敢言,他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到底何時得罪過這麼一號人物,竟會招來如此大禍。
店掌櫃看向一旁的小二,隻能暫時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希望他能早些去報官好救自己一條小命。
店掌櫃戰戰兢兢的看著花溪草的一舉一動,隻小心的伺候在邊上,一副隨時恭候的模樣。
“掌櫃無需多慮,我今日前來,不過是想將昨日沒吃到嘴裏的菜補上而已。當然,若是掌櫃的有時間,在下也恰好有幾事想與掌櫃聊聊。”
“是,是。小人這就去派人準備。公子請稍等。”掌櫃的聽聞花溪草所言簡直如同大赦一般的竄了出去,趕緊到後廚招呼起來,同時自然也不忘命人趕緊去衙門通報……
隻是他才剛做了安排,還不待將派去報官的人送走,便聽花溪草的聲音突然從他背後傳來:“掌櫃的,如此驚慌,不知所謂何事?”
花溪草豈會看不出來這店掌櫃的心思,但她既然已經確定了要從他這裏問些事情,就不會輕易放手。
如若店掌櫃當真報官,對她而言隻是徒增麻煩而已。
花溪草雖然無心傷害店掌櫃,但卻不得不威壓他一番,畢竟她還想從店掌櫃這裏湊出那給劍閣的定金來……
雖然這麼做有些為難了他,但花溪草也是無奈之舉,日後再雙倍奉還既是。
打定了主意的花溪草,隻一手輕拍店掌櫃的肩膀,一麵逼問道:“掌櫃的莫不是把在下當成了什麼虎狼之人?”
花溪草這話無疑是戳破了店掌櫃的心思,隻驚得當即對小二,氣急敗壞的說道:“你還能幹點什麼,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這個廢物,還不趕快滾下去給客官把菜送上!休得再此丟人現眼。如果再讓公子久等,你也不用回來了。”店掌櫃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的說道。
“公子,讓您久等了,小的這就命人將菜送上,還請公子莫要怪罪。”
店掌櫃雖然膽小怕事,但好賴也是見過些世麵的,對花溪草的突然出現,隻是略有驚慌,便快速的反應了過來。
花溪草隻是看著他那低劣的演技,隻能笑笑而已。
這小二一走,怕事不單單是上菜那麼簡單了……
說話功夫,店掌櫃再次迎著花溪草回到座上,而方才那小二倒也是端著茶壺回來,並且親自給花溪草的茶杯填滿了茶水,站在花溪草身側伺候著,絲毫沒有退下的意思,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緊緊盯著花溪草。
店掌櫃也不知是緊張過度還是卻是悶熱,整個腦門上都已經布滿了汗珠。
當小二送上茶水的時候,他便緊忙出言道:“這是本店頂尖的碧螺春,還請公子笑納。”
“哦?那倒是勞煩掌櫃了。”
店掌櫃也定定的看著花溪草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喉結吞咽茶水而產生的蠕動都沒有錯過。
而花溪草放下茶杯後,便大笑不止:“嗯,好茶,好茶。”
言罷還不忘對身側的人投以一個天真浪漫的笑容,這笑容若是被他人看去,著實能夠迷倒萬千少女。
隻可惜此刻這個笑容在店掌櫃的眼裏看來就如同死亡前夕的號角。
他明明讓人在茶裏動了手腳,添加了足量的蒙汗藥的……
既然他阻止了自己報官,那就隻能動用些非常手段了。
“店掌櫃如果給這茶再多加點火候,想必是更好的!”說罷又喝了一杯茶水,再次投以店掌櫃一個莫名的笑臉。
店掌櫃由於過度的緊張與惶恐,竟然在花溪草的威壓下,瞬間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都縮坐在了地上,全身都微微顫抖著,目光中充滿了懼色。
“公子饒命,大俠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實在不知是哪裏冒犯了公子……”原本還寄希望於這蒙汗藥上的店掌櫃,此時已經徹底被花溪草嚇住。
而花溪草雖然心中過意不去,但卻又不得不為。畢竟要想湊齊十萬兩,並非易事,此時也隻能先委屈一下這店掌櫃了……
“當下西境戰亂,可知是哪位將軍在領兵出征?”花溪草一問話,店掌櫃總算喘了口氣。
當即如實稟道:“回稟公子,珣王殿下禦駕親征在先,後有護國將軍花將軍領兵馳援。”
“你說珣王殿下禦駕親征?”
店掌櫃見她對西境戰事感興趣,隻為了保命而細細回道:“公子有所不知,先皇駕崩之時,恰逢大渝大軍壓境,端王爺還沒來得及行繼位大典,便命珣王殿下隻身前往西境抗敵。隻是聽聞西境戰事連連吃緊,甚至自開戰以來,我大周已經連失數個郡縣城池。如今就算花將軍也到了西境,但卻也還未有捷報傳回。隻怕此番與大渝之戰,沒有那麼容易平亂。”
福滿樓畢竟是這裏最大的酒樓,來往賓客繁多,消息也算得上是靈通。店掌櫃對花溪草所問可以說是知無不答,言無不盡,隻希望能得到其滿意,不受牽連就好。
花溪草此時根本無暇顧及店掌櫃的那些小心思,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句先皇駕崩,端王繼位的話來。
皇上駕崩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知先皇為何而駕崩?”
店掌櫃偷偷看了花溪草一樣,隻有些摸不清頭腦,這全大周人盡皆知的事情,為何他好似完全不曉得一般?難道他是別國細作不成?
店掌櫃走神的功夫,花溪草隻砰地一聲拍響了桌子,嚇得店掌櫃一個哆嗦,趕忙應道:“是端王世子蕭鈺軒逼宮弑君。”
花溪草的眉頭已經越來越緊蹙,她萬萬沒有想到,這短短的時日裏,竟會發生如此之多的事情……。
那千機藥現在,是不是正在西境?
花溪草此時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完全沒有心思再想暗夜的事。
與其讓劍閣找到千機藥,莫不如她親自去趟西境,就算千機藥不在,她也可以先找到父親再說。
花溪草心思定下,人便當即起身離去。隻留店掌櫃一人愣在原地,根本不敢胡亂動彈。
隻是店掌櫃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這些話,而令自己躲過了一次破財的劫難……
花溪草步履匆匆的趕回客棧,隻第一時間走進千正明和蘇北王妃的房間商討西行之事。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麵色怎麼如此不好?”千正明見花溪草一進門就是一副憂心之狀,隻隨口問道。
“的確是有事情要與兩位前輩商談,不知二位可有時間。”
“坐吧。”
“兩位前輩之前在地宮中說想一路隨我而行,對此我也已經應下,並無反悔之意。隻不過當下卻是有一事急需我奔赴西境戰場,今日前來與兩位前輩商量的正是此事。如若兩位前輩並不想涉入這朝堂紛爭,大可先一步回到都城等我戰後歸來;反之,若兩位前輩仍舊想與我同行,那接下來,我們便要收整行裝,即刻出發。”
“可是西境戰事吃緊?”蘇北王妃其實是最為關心西境戰事的,畢竟花義是大周的護國將軍,她即希望可以有機會與他相見,又害怕見了麵會徒添煩憂。
“家父正在西境平亂,如今戰事連連敗退,於公於私,我都不能袖手旁觀。所以兩位前輩可以先行考慮再做決斷。在此,我便向兩位前輩承諾,隻要戰事完畢,即回都城與兩位前輩相會。”
蘇北王妃聽聞花溪草的話,心下隻覺咯噔一下……
去或是不去,不單單意味著他們一家三口是否相認團聚,更意味著有些她們不惜以命相換的秘密將要浮出水麵。
這一切到底何去何從,如何抉擇,千正明和蘇北王妃兩人竟一時間也沒了決定。
花溪草雖然不知兩人的身份,但從她們對西境一事的態度上不難看出,她們必然是對朝事有所關注的,隻是她還不能確定,她們口中所謂的故人,到底指的是哪位將軍,又與父親有沒有關係。
千正明和蘇北王妃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蘇北王妃先一步開口道:“我們二人既然已經決定與你同行,便不會先行回都。這西境,走一遭也無妨。”
蘇北王妃說話時,目光並未停留在花溪草的身上,反而是與千正明一直在對視當中。
千正明見蘇北王妃已經做了決定,自然也應道:“不錯。”
“好,既然兩位前輩都做了決定,那我這便去做西行的準備。”
花溪草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甚至她有些隱約的覺得,這兩人口中的故人,好似就是父親一般。花溪草本要邁出門檻的腳步略微停頓,隻轉身隨口問了一句道:“兩位前輩可知家父的名諱?”
花溪草話音落地的瞬間,屋內的氣氛好似被冰凍住一般的沉寂。
千正明與蘇北王妃兩人袖中的手指都不由緊緊握在了一起。
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麼?
花溪草本是無心的一問,卻令千正明和蘇北王妃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此時見千正明的反應,花溪草更加確定了她們與父親母親定是相識,隻是是什麼關係卻還無法確認。
“花義將軍戍守邊疆數十載,乃我大周當之不愧的護國將軍之首,不過你的模樣倒是生的不像他的。”
千正明這話便算是承認了認識花義的事情,花溪草隻繼而問道:“那兩位前輩之前問的那位故人,可是家父花義?”
“原本以為是巧合而已,倒沒想到你是他的女兒。”千正明的話很是四兩撥千斤,即是承認,又沒確切的說出什麼,完全給自己留足了餘地。
畢竟現在還不是她們相認的最好時機,所以也隻能無奈如此。
“兩位前輩既然與家父是故友,那更是我的長輩了。兩位前輩若有什麼事情,直接與我吩咐便是。我也當作是代父親招待兩位前輩了。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兩位前輩見諒。”
“無需這些虛禮,還是快去準備吧。待到了西境,我們也好有機會與你父親敘敘舊。”
“好,那晚輩先行告退。”花溪草知道了她們兩個與自己父親關係不俗,更是對她們二人的身份好奇起來。
花溪草一麵想著,一麵盤算著這一路前往西境該如何前行。
這邊花溪草終於摸清楚了當下的朝局與時局,另一邊千機藥那裏也做好了返還的準備。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的不公,又如此的愛開玩笑。
花溪草到達西境的同時,千機藥與慕白、青鸞也返回到了隴南,甚至遠在西境的顧十一也如期被千機藥招了回來……
一場命運的齒輪再次拉開帷幕,而花溪草與千機藥的這一次錯過,卻是都未曾想到,他們下一次見麵將會是麵臨著什麼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