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吩咐廚房備飯,留世子妃在府上用膳。”顏子晴看出花溪瑤此番探病並非動機單純之舉,自然也願意聽聽她有何想法。
“是。”
花溪瑤見顏子晴遣退了下人,當即便揚起一抹會心的笑意。
待眾人退去,她才給了身邊侍女一個眼神,讓她守在了房門口。
既然是花溪瑤主動找上們來,顏子晴自然也不急,隻等她先開口。
果不其然,花溪瑤理了理衣袖,便淺笑著說道:“今日我既然來找你,自然是做了完全的準備。所以說正事之前,我先聲明兩點,第一,我對你從來沒有惡意,也不存在敵意,因為我們都知道彼此最想要的是什麼;第二,隻要想達到目標,花溪草就必除無疑。”
花溪瑤說話的同時也在關注著顏子晴的神色,希望能夠看出點什麼。但很可惜,比起顏子晴來,她的心思算計終是欠了幾分火候。
可顏子晴卻是不同,她自幼便生活在顏府這個大染缸之中,她能憑借一己之力在顏府有立足之地,完全是憑借她自己過人的手腕,身為嫡女,她的智謀,所見所聞也比花溪瑤眼界寬闊的不止一點……
“我今日來找你,為的就是花溪草之事,如若你願意差手,我們相互照應便是,如若不願,就當我今日白來一遭。”
花溪瑤見顏子晴一直默不作聲,便直截了當的將話都說了出來。
顏子晴眸色微斂,隻出言問道:“既然想結成同盟,那總歸有個行動的計劃吧?”
“顧昭儀被貶為嬪,你一定知曉,但是寧貴妃也被皇上削了執掌六宮之權,怕是你就不知道了吧?”
花溪瑤看著處變不驚的顏子晴,隻拋出這麼一個引子,想要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那麼沉得住氣……
“所以呢?你是想怎樣?”
見顏子晴問話,花溪瑤總算是撿回了幾分主動權,隻聽她嬌笑道:“宮中沒有了寧貴妃與顧昭儀坐鎮,自然大權就落在了嫻妃手中。你覺得嫻妃娘娘可是個好相與的人?”
“你的目標是九公主?”顏子晴有些驚訝,似是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攪進這灘渾水中來。
“沒錯。無論她是花溪草的侍女阿離也好,不是也罷,隻要她在宮中一日,這宮中便不得安寧。何況珣王殿下與花溪草的關係還不清不楚,難道你就忍得下這口氣不成?”
“我都已經是要出嫁的人,忍不忍的下,有能如何。”顏子晴看似自嘲的念了這麼一句,實則卻是再等花溪瑤給她一個承諾。
她相信花溪瑤既然選了她合作,就一定是有辦法能將她留下來。
隻要不嫁到柳府,她就還有機會,不是嗎?
“你的傷最多能拖一個月,但是我有辦法能讓你不用聯姻。”
“當真?”
花溪瑤見顏子晴遲疑,隻當即在她耳邊低言幾句,待她話音落下,隻見顏子晴麵上已經揚起一抹陰柔的笑意:“好,就按你說的辦!”
花溪瑤解決好顏子晴的問題,接下來便是要同她一起商量如何除掉那九公主的事情。
一直快到午膳時間,顏子晴的侍女才從廚房回來通報道:“啟稟大小姐,午膳已經備好。”
“嗯,就在我房中用膳吧,隻是委屈了世子妃了。”
“顏大小姐哪裏的話,本妃不過是來探病而已,反倒給你添了麻煩了。”
當著下人的麵,兩個人依舊維持著之前的生冷,好似方才聊得熱火朝天的根本就不是她們一樣。
午膳過後,花溪瑤也不便再多留,隻與顏子晴交換了傳遞信息的方式,便帶人回府。隻是回去的路上,順便去了趟綢緞莊,挑選了兩身新衣裳。
“參見世子妃。”
“起來吧,本妃隻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料子。”
“啟稟世子妃,老板前幾日剛派人進了一批蘇錦回來,花色很是典雅,與世子妃正稱。”
“是嗎?拿來本妃瞧瞧。”花溪瑤想起再過些時日的九公主與顧十一的婚事,嘴角露出一抹隱晦的笑意。
花溪瑤在隨意看了幾眼,最終相中兩匹暗紋的水花色蘇錦,隻命人量了尺寸定做成衣,人便無暇再逛。
待她人剛走,綢緞莊的掌管便一路朝內堂而去。隻見那掌櫃剛一進了暗室,便對屋內影衛說道:“顏府線人來報,花溪瑤與顏子晴在內室密謀了半日,隱約間聽著好像是關乎宮裏的事情,至於具體的,未能聽清。”
“嗯。”影衛得到的消息與綢緞莊掌櫃收集到的都差不多,本以為花溪草曾經派出去安拆在各府的人會更好用些,卻沒想到也都隻是聽個皮毛而已。
自從當日顏子晴在蘇北王府門前假摔受傷之後,千機藥便命人對其隱秘監視起來。
如今花溪瑤與她湊到了一起,隻怕密謀不出什麼好事……
蘇北王府中,影衛將收集到的消息一並彙報給千機藥,末了還不忘加了一句,綢緞莊中並未發現可疑之處,所謂的可疑,不過就是沒有花溪草的影蹤罷了。
“加強宮中的守衛。”千機藥道。
“是。”
影衛看著自己的提醒並沒有起到作用,不由心下暗想,下次該如何巧妙的提起花掌史來……
說到底,至今他們也不敢相信,主子竟然會為了一個九公主,當真置花掌史於不顏。要知道她可是主子身邊唯一一個特殊的存在。
“還有事?”千機藥見影衛遲遲沒有退下,隻抬眸掃了他一眼,沉聲問道。
“沒,沒事。”影衛抬頭與千機藥目光對視的瞬間,隻覺得空氣都跟著凝固起來。
當下調整了一下呼吸,連忙退了出去。
千機藥望著影衛消失的方向,隻暗暗想起花溪草來……
此時她又在做什麼?
一笑堂中,花溪草正仔細裁著布條,顧十一進門時,就見她揮著匕首,滿麵凝重。
“這是什麼?”
顧十一掃了一眼她身邊的紗布,隻不解問道。
“細紗,止血又透氣,能讓傷口好的快些。”
“之前怎麼沒見過這東西?”
“是我命人單獨裁織的,與市麵上賣的並不一樣。”花溪草簡單解釋了一句,便毫不客氣的指使起顧十一來:“幫我再正一下踝骨,第二節的地方,還沒有歸位。”
花溪草絲毫不避嫌的將腳伸了出去,顧十一倒也不扭捏,隻見他先是打量了一眼花溪草的傷勢,然後才用手覆在她的腳踝處,隻見他上下摸了兩下,才動起手來。
“你以前也對醫術很有研究?”顧十一放下了花溪草的腳,隻無意問了一句。
“小時候體弱多病,所謂久病成醫,便是這個道理。”花溪草待顧十一幫她正骨之後,便利手利腳的將紗布一圈圈纏在了腳腕上,做好加固之後,便係了一個扣。
“他知道嗎?”經由昨夜一番淺聊,顧十一與花溪草之間的關係倒是親近了幾分,好像更像真正的朋友一樣……
花溪草並未入心,隻是嘴角微挑,含笑問道:“什麼?體弱多病還是曾經曆的那些事情?”
“所有。”
“還沒有機會跟他說,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花溪草神色平靜,完全像是再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如果你說了,或許就不會是今日這個局麵。”顧十一抬眸望了她一眼,似是有意道。
顧十一太過了解千機藥也太過了解他對花溪草的愛意,如若他知道花溪草曾經受過得那些事情,他一定不會選擇這種方式來護她周全。因為他一定不會舍得讓她的心再受一次傷……
昨夜他們兩個閑聊了很多,花溪草更是以一種說故事的姿態將她重生之事娓娓道來。即便是顧十一這般曆經風浪的人聽來,都覺心神難安,他甚至無法想象,當初她一個弱女子到底是如何挺過來的?
初聞之時,雖覺荒謬,但有千機藥煞氣纏身在前,便也不覺得稀奇了。畢竟這世上就是有許多難以解釋之事。
“讓過去左右未來,難道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嗎?起碼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他的決定,知道他為了我付出了多少,這就足夠了。”
如果說花溪草也曾怨懟,那她怨的絕非是千機藥的所作所為,而是她自己不夠強大,起碼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免除他後顏之憂的地步。
曾經花溪草一直固執的認為,隻要她不犯人,人便不會犯我。可是當所有的陰謀算計砸來時,她才徹底醒悟,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人心都未必能換回人心,有時可能隻是狗肺,甚至狗肺都不如……
“如果他有了別的女人,你會怎麼辦?”顧十一無緣無故的崩出這麼一句,花溪草聽來卻隻當是他再說已故皇太女的事情,並未往心裏去。
待日後她與那人相見時,才明白,原來顧十一所謂的別的女人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是我的,別人搶不走,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不強求。”
花溪草的話語裏滿是空渺與坦然,甚至坦然到令顧十一覺得,隻要千機藥有了別的女人,她就會一去不複返。
“你想過回到以前的生活嗎?”
“或許開始的時候想過,那時本想先殺了蕭鈺軒和花溪瑤這對狗男女報仇雪恨,隻是沒想到時日一久,牽絆太多,總不比來時孑然一人的自在瀟灑……”花溪草回想起剛剛重生時的情景,不由感慨時過境遷……
顧十一看著花溪草那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也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如若那天來臨,她該何去何從?是走是留?
寧貴妃被皇上變相圈禁的消息一出,整個宮中都熱鬧非凡。
先是那些平日習慣了見風使舵的人,一股腦跑去惠貴妃那裏恭賀了一番,而後,便又私下裏去嫻妃那裏嚼著舌根,說惠貴妃不過一個剛入宮之人就算盛寵當前,但又如何能當此重任……
對於宮中的風言風語,寧貴妃都可以置若不聞,但唯獨一件事情她卻無法容忍。
那就是距離千機藥被冊封的時日越來越近,她可以容忍任何一個皇子登上大位,但她決不能允許千機藥坐在那裏。
可笑,如果千機藥一個外人坐上了皇位,那她當初所作的一切,又都是什麼?難道是一個笑話嗎?不,堅決不可以……
“本宮要見皇上,起駕禦書房。”寧貴妃下定決心之後便立即起身趕往皇上那裏。
“寧嬪要去西山行宮養病?”皇上低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隻覺得每一個字都如同鼓點一般,敲在心間,令人沉悶。
“回稟皇上,娘娘身子越發不好,冷宮又有諸多不便,還望皇上可憐娘娘體弱,恩準娘娘外出養病。”言及至此,侍奉寧貴妃多年的掌事嬤嬤早已哭了起來。
嬤嬤見皇上有些許動容之色,心中一喜,連連繼續說道:“娘娘日夜飽受愧疚之苦,如若能夠重來,定不是當下這種情形。”
嬤嬤哀戚的哭聲響徹禦書房內外,原本走至禦書房附近的千機藥聽到耳邊的哭聲,當即轉身離去,身影一頓了無影蹤,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
皇上本就對寧貴妃所謂深惡痛絕,此時這嬤嬤在這裏痛哭流涕的模樣隻令皇上更加厭惡而已。
皇上眉頭微凝,過了半晌才冷聲道:“下去吧。朕如她所願便是。”
皇上繞開端跪在地的嬤嬤,淡漠的朝桌前走去……
皇上近日一連串的聖旨,讓眾朝臣皆是摸不清頭腦;更是讓那些左右搖擺還未站隊的人心中煩悶不堪;如若再不站隊,怕是沒有了出路,但是此時三派鼎立的局麵,他們又該如何選擇?
朝堂上蕭鈺軒何蕭憶安之派的大臣們皆是搖頭歎息,難道世子和秦王就這麼從三方逐立的局勢中被踢了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寧貴妃去了行宮調養,顧昭儀被貶為嬪,所有的暗流洶湧之下,不過都是皇上在給千機藥鋪路而已,如此明顯的舉動,怎能不令他們心急。
退朝之後,眾朝臣在無法平息的喧囂中,拖著沉重的步伐結伴離去;今夜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