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監掌史花溪草死於非命的消息不脛而走,莫說此事在都城內造成了多大的浪潮,就連整個九州大陸都掀起一陣狂瀾……
此時的朝堂之上,一個驚人的消息正刺激著文武百官。
廢黜蕭鈺軒世子之位,沒錯,皇上正式提出廢黜之事……
“皇上,世子殿下隻是一時激憤,還望皇上三思。”
“皇上,廢黜世子事關重大,切不可辱沒祖宗禮法啊,皇上。”
“皇上,花掌史之事並不急於一時,還望皇上三思。”
“皇上……”
此起彼伏的聲音,跪了一地的朝臣,一切皆是因為皇上龍顏盛怒提及廢黜蕭鈺軒世子之位,貶其為庶民一事。
此時不管哪一派係,皆是一眾同心,苦苦哀求皇上收回成命,以大局為重。
畢竟花溪草的事還不明不白,朝中本就無儲君,秦王又久不在朝,若是廢了蕭鈺軒的世子之位,難免會讓有心之人興起謀逆之心……
“朕意以定,退朝。”皇上看著跪了一地的百官,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滿,在眾人一片哀嚎之中甩袖而去。廢黜一事也就算有了定論……
皇上一走,大殿瞬間安靜,不見之前的叫嚷之聲。
蕭鈺琛一雙平靜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依舊和煦如初,隻見他也隨首輔等人一同離開大殿。
此時殿內隻剩下秦王為首的顧國公一派以及顏宰相為首的世子黨眾人;當然還有些許躊躇不定沒有站位之人。
一時間幾股力量無息的角逐著,隻見顧國公與蕭憶安皆是嘴角噙笑,反觀顏宰相則是眉間滿是化不開的沉重之色。原地站了沒過多久,眾人便三三兩兩搭伴散去。
而此時蕭鈺軒卻還跪在禦書房中,根本不知皇上已經作出如此決斷……
當前朝的消息傳入後宮時,寧貴妃手中的杯盞瞬間啷當落地,一隻和田玉杯就這麼摔的細碎……
“你說什麼!世子現在在哪裏?”寧貴妃不敢置信的看著前來稟報的小太監,原本豔麗的麵容也瞬間變得猙獰起來。
“啟稟寧貴妃娘娘,世子殿下正在禦書房中,沒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準出入禦書房半步……”
“顏相在哪?本宮要見他!”
“寧貴妃娘娘息怒,顏相特讓奴才傳話,說是近日不易相見,請寧貴妃娘娘時刻以大局為重,切勿多做躲錯。”
多做多錯?寧貴妃此時滿腦子都是怒氣,哪裏顧得上什麼其他,就算是有顏相相勸,寧貴妃也無法安然待命。天知道她是如何走到今時今日的位置,她怎麼能夠放任皇上廢黜蕭鈺軒而不管……
“來人!擺駕禦書房!本宮現在就要去見皇上!”
“寧貴妃娘娘……請您三思啊……”之前與寧貴妃說話的小太監此時深深朝寧貴妃一拜,大有攔住她腳步的意思,但寧貴妃此時哪裏還有什麼理智可言。皇上都要廢黜蕭鈺軒的世子之位了,她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滾開!還有你,回去立即告訴顏相,如果軒兒有什麼三長兩短,讓他自己好好想想會落個什麼下場!”寧貴妃此時是憤怒的,甚至是恐懼的。
無論之前皇上有多大的怒意,甚至多她或是對蕭鈺軒有什麼不滿,都從不曾如此大動幹戈。唯獨之前在花溪瑤一事上,將她們祖孫二人懲戒了一番,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但是這一次卻不同……難道就隻是為了一個死去的花溪草嗎?還是……
寧貴妃根本不想像,若是真如她心中所想,那麼她與蕭鈺軒最終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另一邊,劍閣中,喜鳶已經幾乎恢複正常,隻是身體還有少許虛弱,不宜多動。
“主子她被蕭鈺軒圈禁在了端王府偏殿中,還請珣王殿下前去搭救!”喜鳶恢複神誌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千機藥聽罷卻是久久未言……
此時的秦王府,蕭憶安、顧國公正與一眾幕僚談論著皇上此舉之意。有人認為此舉乃是皇上的緩兵之策,與其等百官上奏廢儲,倒不如自己將此事推舉出來,此時寧貴妃娘家顏相一派根基穩固,就是真的廢黜蕭鈺軒的世子之位也興不起什麼風浪,最終鹿死誰手還要看誰技高一籌。
也有人認為此言不妥,前有皇上為蕭鈺軒賜婚,聯姻護國將軍之首,後便將花溪草送入司天監,怕是皇上早就下了廢儲之心,賜婚不過是一記幌子罷了,而花溪草出事才是皇上真正的殺手鐧……
此言一出蕭憶安的麵色微變,狹長的眸子滿是陰厲之相。從始至終,皇上眼中便隻有朝局上的博弈二字,那他們這些他的子嗣又算的上什麼?
就在兩派爭執不休之時,蕭憶安冷聲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向坐在最末角的一個謀事問道:“項先生對此事有何看法?”
“啟稟秦王殿下,在下以為皇上此舉更像是欲蓋彌彰之意。”
“哦?先生何出此言。”蕭憶安略感興趣的朝那先生看去,期待他能說出點不一樣的東西。
那先生見蕭憶安眸中帶亮的模樣,頓了頓便開口說道:“一件事想被人們遺忘,或是想讓人們暫且放下;最好的辦法便是挑起一件更大事情,用以轉移人們的視線。”
蕭憶安聽完先生的話,眸中陰鶩久久不散,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戾氣,眾人見狀皆是不敢多言。唯有顧國公此時出言道:“此事還當從長計議。”
蕭憶安聽到顧國公所言,刻意收回之前散發的戾氣,好似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一般。隻見他點了點頭,便遣退眾人,隻留顧國公一人。
顧安南自蕭憶安接手西境兵馬,人便還朝上交了兵權,承襲了顧老國公的爵位,如今雖有國公之名,卻早已無兵權在手之實。
“舅舅,可與他聯係上了?”
顧國公望向蕭憶安那滿是殺機的眸光,頓時對自己這個外甥有了新的認識……
“恩,他願意與我們合作。”
“好。”舅甥二人所言很是避諱,即便被有心之人聽去,也無法猜測出所言何事,但是他們二人卻是知曉,一個驚天的盤算已經謀劃成型,隻待時機成熟便可將其一網打盡……
事實變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過一日功夫,蕭鈺軒謀殺司天監掌史,被皇上廢黜的消息就傳遍大江南北……
在外人眼中誰是世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蕭鈺軒到底想做什麼?亦或者說大周皇上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對於其他幾國而言,大周的強大已經讓他們感受到忌憚,如今它朝政不穩,內亂一觸即發,不得不說,是個絕好的機會。
“此事事關重大,本王覺得應該試探一下其餘三國的意見,再作打算。”
說話之人麵容消瘦,眉目冷峻,眼眶微陷,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陰冷之氣,這種陰冷是一種令人後背發涼的陰寒之意。不就正是大渝的七皇子,赫連諾。
廢世子已成定居,蕭鈺軒也從端王府搬至新府,更名蕭宅。而千機藥也在早朝後親自入宮麵見皇上,至於期間細節卻是無人知曉……
當眾人在廢黜之事回神時,千機藥出使大渝的聖旨就已經正是頒詔。
一時間滿朝嘩然,而花溪草的枉死也就此沉澱下來,一時無人再言。
千機藥隨大渝使團出行時,整個都城都跟著沸騰起來。大街小巷全都圍滿了前來瞻仰珣王風采的人。
“珣王殿下果然神武不凡,難怪花府大小姐會移情別戀!”
“噓!這種事情哪是咱們尋常百姓能隨便戲言的,小心腦袋!”兩個竊竊私語的中年男人一麵目光追隨著千機藥的身影,一麵小聲感歎著。
隻是不知何時,人群中突然出現一抹不和諧的聲音:“隻是可憐了她一介女流,就這麼成為了他們上位的墊腳石,也不知道花將軍回來該如何是好……”
原本就在坊間名聲四起的花溪草,此時因死訊傳出,更是令人唏噓不已。
有人感慨她正是豆蔻年華,卻徒搭了自己性命,自然也有人認為她今日不得善終不過是因為她作惡多端,惡名累累,一切因果報應罷了。
總之眾說紛紜,善惡難辨……如今有人借此提起花溪草來,人群中立即悉悉索索的回應聲響起:“就是說呢……本以為世子對她用情至深,此時看來,也不過是朝堂上的手段罷了!真是枉費司天監掌史的一片癡情了,到頭來還不是被自己所愛的人當成利用的工具,甚至還招來殺身之禍……自古無情帝王家啊……”
看似一番不經心的感慨,卻是瞬間給蕭鈺軒扣上了一個殘暴卑鄙的負心漢之名,更是將廢儲之過全都推到了他的暗箱操作上。
原本對於蕭鈺軒讚美之詞無以言表的眾人在聽聞此言後,竟也不禁唏噓……果然人無完人。饒是曾經尊貴如蕭鈺軒又如何?好不是也要為了權利與地位而不擇手段……
這邊有人為花溪草抱不平,那邊便有人不愛聽。
“比起空有其名的端王世子,秦王殿下才是實打實的戰功赫赫,最佳儲君人選。”
說話之人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正正好好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此言一出,簡直就如同驚雷一般瞬間壓製住原本竊竊私語的那些聲音……
片刻的沉寂之後,不少人竟出言附和著:“是啊,是啊,放眼整個朝堂,無論是功績還是政績,秦王殿下的確都是首當其衝的。”
安靜的人群因為這些有一搭無一搭的話語而再次熱鬧起來。然而他們卻沒有發現,當他們開始討論著秦王的豐功偉績時,之前那個大聲宣揚蕭憶安功績的男子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為千機藥送行的百姓,幾乎從宮門口一直排到城門口,一路雖有侍衛夾道守衛,卻也難敵百姓的熱情高漲,不時走會有人朝千機藥大喊上幾聲,珣王殿下威武之類的話語以表崇敬。
然而此時馬背上的千機藥卻是絲毫沒有這份心思去理會周遭的一切……如若他不是太過沉浸於自己的心思之中,也許他會發現在距離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一道清瘦的身影正倉皇追逐儀駕逃竄……
千機藥一行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是到了城門口準備出城,由於事關大渝使團,所以駐城軍不得不迎向千機藥的馬前,恭敬說道:“啟稟珣王殿下,大渝使團通關文牒已經查驗,可以放行。”
“嗯。”千機藥掃了來人一眼,貼身影衛便出列結果文牒,在他點頭瞬間,千機藥便揮手帶隊前行。
駐城軍也當即讓出路來,一路目送千機藥一行人等離去……
千機藥隨行的一百金騎各個黑衣駿馬,速度自然不在話下,隻是大渝路遙,又有蕭思卿這個女眷,自然多備了馬車,不多時便被千機藥一行落了一大截。
蕭思卿掀開車簾朝外掃了一眼,便對隨行婢女命道:“去問問,外麵在說什麼,這麼熱鬧。”
“是,郡主殿下。”
不多時,下了馬車的婢女就匆匆趕了回來,人剛坐穩,便低聲對蕭思卿稟道:“啟稟郡主殿下,是百姓在探探秦王豐功偉績。”
蕭思卿早就做好了會被犧牲,作為聯姻棋子的準備,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而已。
雖然當下賜婚的聖旨還沒有下來,但皇上此番讓她隨千機藥一同前往大渝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怕是要將她許配給赫連城或是赫連諾兄弟二人中的一個。
無論是誰,她日後的日子隻怕都不會好過。
若說蕭思卿自己的算盤,自然是希望能夠在千機藥身上尋到突破口。
畢竟這個男人雖在朝中並無實職,也從不過問朝政,但卻是一個極為特別的存在。
先不說皇上對他的絕對縱容,就單是蘇北王府在西境的實力就不容小覷。
趕了一天的路,千機藥帶領的輕騎早已進了驛站休整,而足足等了近三個時辰,大渝使團才姍姍來遲。
“主子,他們到了。”影衛口中的他們自是說的大渝使團。千機藥聽了卻是沒有應他,隻沉聲問了句:“可有消息?”
“還沒有……”影衛看著自家主子強裝的無謂模樣,實在是打心底的為他著急。自從花溪草出事,他至今都不曾合眼睡過一覺,現在又這麼瘋狂的趕路,就算這個男人是鐵打的,如此往複也終是吃不消的……
事到如今,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再提起花溪草三個字,無論生死,她的名字都已經成為了千機藥的禁忌。
“百裏那邊可有消息?”
“沒有。”
“劍閣呢?”說起劍閣來,千機藥的眸色比之前更為難看了幾分。
影衛終於能不再幹巴巴的對主子彙報沒有兩個字,一顆緊縮的心也稍微回暖幾分。
隻見他稍稍挺了挺已經僵硬的脊背,悄然換息後才低聲回道:“啟稟主子,十一公子已經先一步至大渝王城。”
自從花溪草出事之後,千機藥原本刻意隱藏的威壓之氣就已經不再收壓。
此時聽聞顧十一的消息,更是瞬間冷澈萬分。影衛剛有所緩解的一顆心髒,當即跟著劇烈收縮起來。饒是習慣了無時無刻的打打殺殺,也終究比不上此時千機藥身上所散發的寒氣而令人心驚。
“下去吧。”
“是。”影衛在收到使命的瞬間,如臨大赦一般逃也似的退了出去。當他下意識的伸手擦汗時,才發現自己不過是與主子呆了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濕透了整個後背……
驛站休息過後,千機藥依舊帶領著輕騎搶先而行,大渝使團緊隨其後。每次間隔三到四個時辰的時間,兩隊人馬便會在驛站相遇共同休息。
就這樣走了近七日,安然的路程終於添加了些不安然的因素……
“殺!”官路兩側突然包抄出來的近千黑衣人,突然朝千機藥與身後的大渝使團殺來。
說來也巧,他們不過剛離開驛站,還未拉開距離,這黑衣人就竄了出來,時機掌握的倒是剛剛好……
輕騎在千機藥眼色的暗示下,全都收斂了真實武力,看起來也就比普通侍衛好上一些。不過好在來人雖多,卻也不是什麼高手,輕騎在隱藏水平的情況下也能勉強應對。
隻是大渝使團那邊就沒這麼好的命了……
不多時,幾個黑衣人就殺到了蕭思卿的車前,一連數箭皆是刺入車中。
蕭思卿強忍著翻湧的怒意,但又不敢在千機藥前麵顯露身手,一時間隻能處處受人掣肘……
來人明顯是對她來的,到底是什麼人會想要阻止她此番大渝之行?亦或者說是想要阻止她與大渝聯姻?
難道是蕭鈺軒?蕭思卿心下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