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戰,各方損失都較為慘重,一時間大渝軍也好,叛軍也罷,都摸不清千機藥這邊到底有多少兵力又是如何布防,隻都未曾輕舉妄動。
一時間,這兩日倒也算得偷上浮生片刻閑。由於兩軍交戰大傷元氣,各方又都是難得安分守己。關內將士也終能稍作休整,隻是這一靜下來,人心難免悲涼……
多少午夜夢回,想起沙場浮屍的場景,想起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回憶著自己踩過山丘般的戰友遺骸,想起那漫天的血紅塵埃,所有人的心都異常疲憊起來。整個軍營內的氛圍頓時變得安靜而又壓抑……
征戰時無心多想,然而此時一經閑下來,停下來,腦海中的一幕幕就不由浮現。兩日的休整,眾將士不但不見精神,反而情緒低落的可怕,異常沉悶壓抑。
倒是花溪草得益於閣主及時的救治,在這兩日的光景竟恢複的極好,隻剩胸口的外傷暫時不能負重,容易撕裂或是感染。
出來隨千機藥巡視一圈,花溪草發現城內將士毫無士氣可言,不禁英眉微蹙。
“兩軍對戰,雖是傷亡慘重,但也不至於令士氣如此不振,眼見重仗在即,當務之急必是重整軍風。”
“你有何想法?”
“追悼亡靈,哀兵必勝。”
千機藥隻抬眸望向花溪草那清寒的眸子,好一個哀兵必勝。隻見他揮手喚來侍衛當即下令道:“傳我命令,集結軍隊。”
“我想親自督辦此事。”花溪草見千機藥同意,隻接著說道。
“好。”
花溪草應了一聲,便轉身回房換上鎧甲,本就一身男裝扮相的她此時看來越發英姿卓越,即便是站在千機藥身側,也難掩那份獨屬於她的光芒。
隻是與千機藥相比,她的光輝不似他那般明亮耀眼獨樹一幟,而是更像太陽的餘暈,使人感到如沐春風的溫暖,卻又帶著不經意就會灼熱的刺痛。
數十萬將士齊聚一堂,整個沙場莊嚴肅蘇北王,看著士兵們深深散發的哀戚之色,花溪草大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異常沉重,擲地有聲。
人剛站定,便見她氣息微調,聲音宏亮而又清冷:“今日眾將士集結於此,不是為了出征迎戰,亦不是為了沙場點兵。而是為了追悼亡靈,祭奠我們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所以,眾將士聽令!轉向西境方向。”
“是!”眾人聽聞祭奠亡靈四字,當即一呼而應,隻見花溪草一聲令下,十萬大軍整齊劃一,隻聽鎧甲發出的清脆響動,再無其他雜念。
“默哀三炷香的時間。”
除了花溪草那道劃破天際的聲音,沙場上唯剩風聲呼嘯,再無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遠眺著西境方向,遠眺著那片被浮屍遍野被血染紅的沙場,雖然他們竭力搶回了大部分將士的屍體,卻依舊有著更多被鐵騎踐踏,化作淤泥的屍骸,他們無法將他們帶回故土,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戰死他鄉,化作塵埃,永遠的留在這片滲滿了鮮血的土地。
不過三炷香的時間,卻仿若過了一個世紀那般遙遠。所有人都悲憤著,哀戚著,甚至能夠聽到窸窣的哽咽聲。一群流血不流淚的錚錚漢子們,在這片土地上可以拋頭顱撒熱血,可以奮勇殺敵不懼生死,但是他們卻依舊無法理解,為什麼前有大渝敵兵,後有十餘萬大周叛軍,為什麼自己的弟兄們沒有死在大渝人手裏,反而會死在昔日本應是戰友的叛軍刀劍之下,為什麼!
將士們的雙眼猩紅,越是沉寂,越是恨意與怒意衝天。
然而就在此時,花溪草那清冷平靜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仿若戰鼓的聲響一般狠狠砸入每一個人的心中。
“青山座座埋忠骨,馬革裹屍把家還。告訴我,從軍,你們怕了嗎?”花溪草的問題刺穿每一個人的心尖,怕嗎?他們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麵對傷痛,麵對死亡,怎麼會不怕。但是怕,就能讓大渝人不侵略入關嗎?怕就可以讓死去的兄弟親人死而複生嗎?
十萬將士無論當日出何原因選擇參軍,自穿上鎧甲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自己的命將不單單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這個國家,這片土地,甚至是那些手握重權的政客……
所以,他們沒有怕的權利,他們隻有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活著,才是唯一的信條……
“我花溪草,自穿上這身盔甲之時,便知道自己的命屬於這個國家,屬於這片土地,但唯獨不屬於自己。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花溪草不求名留青史,不求馬革裹屍,但求與逝去的兄弟一起長眠於這片浴血的土地,這才是我的宿命!這才是軍人的宿命!因為有數萬兄弟相伴,所以,我不怕死,你們,怕嗎?”花溪草高聲的咆哮,不由令人驚歎,她那小小的身軀到底蘊藏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夠有如此底氣,說出如此豪言?
數十萬將士的血氣瞬間被花溪草激起,嘹亮震天的聲音,整齊劃一的咆哮:“不怕!不怕!不怕!”
每一聲怒吼,都是來自心底的聲音,每一聲怒吼都是來自肺腑的咆哮與靈魂深處的發泄。
“為死去的兄弟報仇,你們怕嗎?”花溪草再次發問。
“不怕!不怕!不怕!報仇!報仇!報仇!”這一次的回答聲音更加震蕩人心,更加響徹天際……
花溪草滿意的看著將士們的回答,當即抽出佩劍,朝著大渝大營的方向揮劍道:“三天回魂日,讓我們帶著弟兄們的亡靈帶著他們的庇佑,殺入大渝陣營為他們報仇雪恨!”
“殺!”一聲仰天長嘯,西境關大門全數而開,十萬將士傾巢而出,所有人帶著對死者的悼念,帶著對敵軍的恨意,帶著對未來的憧憬,一鼓作氣,直奔大渝大營……
花溪草與千機藥一馬當先,衝在隊伍最前端,並駕齊驅的二人猶如天降神兵,帶著希望的光輝直入敵腹,突然發起進攻的大周大軍殺得大渝措手不及,沒有絲毫招架餘地。
哀兵必勝!所有哀痛此刻都畫為力量,每一刀每一劍都狠狠砍向敵軍的頭顱,大周士兵猶如不知疲憊一般,明明十萬大軍中過半之人都是有傷在身,然而此時卻好似不知傷痛,隻有重複的動作,重複的舉刀,重複的砍殺。
大渝大軍不過須臾便潰不成型,他們心底燃起一絲恐懼,仿若現在麵對的並不是大周士兵,而是無數的殺人機器,他們沒有章法,沒有戰術,沒有陣型,就是殺!殺!殺!他們不得不放下大渝人的驕傲,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怕了,怕了這些別他們身形瘦弱的大周人,怕了這些即便是撿起木棍也敢與之廝打的殘兵弱將……
不知不覺間,大周士兵竟將大渝大軍逼退數百裏棄營而逃,穿過大渝大營,大周大軍步步緊逼,直至將人逼退至陰山已西,才占地為營,收兵固城。
這裏是被大渝之前占領的城池,距離西境關不過幾百裏,短短半月光景,這裏就一片狼藉與淒慘。城之不城,家之不家,一片死寂……
“珣王殿下……救救我們的孩子罷,殿下!”城中的百姓在見到大軍進城的瞬間,全都不住的哭喊哀求。
待詢問才知,大渝軍馬入城之後將所有銀錢細軟古董文物,洗劫一空,車馬糧草能運則運,運不走的便就地燒毀。然而比這更令人震憤的卻是這群畜生竟糟蹋了全城的女子婦孺,即便是尚未及笄的孩子,他們也不曾放過……
所有人的心都如同被螻蟻啃噬一般,鑽心的痛隻時刻提醒著他們,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滿城百姓家破人亡,拚死抵抗的下場便是被他們殘虐殺害。就連暗處的暗衛聽了,都不禁眼眶微紅,雙拳緊握。殺人般的目光中隻閃動著仇恨與暴戾的光芒……
花溪草與千機藥聽聞此言,更是神色異常冷肅。西境十五城,多少黎民百姓被這場莫須有的戰火波及,然而挑起這場戰爭的根本原因,竟是可笑的政治鬥爭?
花溪草此刻,恨不能直接狙殺掉各國皇室的這些禍根。可是殺了他們便真的能改變這個世界嗎?還會有新的皇室上位,開始新的權鬥罷了。
花溪草不知該如何來安撫這些遭受無妄之災的無辜百姓,此時言語隻是那麼的脆弱與無用。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寂之時。隻聽千機藥的聲音寒澈響起:“他們,一個都不會活著走出大周,我保證。”
千機藥此言一出,就連花溪草的目光都不禁被千機藥所吸引。這個男人說什麼?
他要令大渝大軍全軍覆沒?
沒有人敢質疑千機藥所言到底有幾分真實,他們隻知道,有千機藥在,便有希望……
千機藥隻將城內修複事宜全都交代給副將負責,自己便帶著花溪草先一步去往營地。
兩人行走間,花溪草隻平靜問道:“你可想過,有朝一日要坐在那個位置?”
“為達目的,我隻會不惜一切手段。”
“那你可曾想過天下百姓?若你所想之事,會令九州動亂,那該如何?”
“你想說什麼?”千機藥雖然早已發覺了花溪草與平日的不同,但是此時聽聞她主動提及九州之事,心下隻覺微有顫動。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開始變了……
“九州既注定因你而亂,便坐擁天下又何妨?”
千機藥行進的腳步終是因為花溪草所言而停駐下來,兩人雖然隻有半人距離,但此時千機藥卻看不透花溪草眸底的那份堅韌與執著到底是從何而來。但這又何妨,隻要她想,他便敢應。
“好。”
明明是九州一統的千秋大業,但此時在他們二人口中說來,卻好似尋常便事一般的簡單。如果說千機藥曾經唯一的目標隻有查清千氏一族的煞氣之源。那麼從現在開始,與她相伴,一統九州,便是他千機藥為自己而活的全部目標。
進了軍帳,花溪草隻提筆在幾張紙上分別寫了幾種材料,便交與千機藥低聲說道:“每人隻可準備一種。”
千機藥掃了一眼字條,當即換來暗衛分發下去。
待花溪草看著暗衛將硫磺、鐵快、渣土、木屑、硝石、石粉、木炭等近二十餘種東西準備齊全之時,目光不由一亮。
她本不想因自己的出現而改變這個亂世,但是現在,她不得不改變自己的想法,肉弱強食的時代,隻有自己強大,才能生存下去。與其受人尊重遠不敵被人敬畏。
拿著這些製造火藥的基本材料,花溪草避開眾人,尋得一出獨立庭院獨自倒騰起來,一是為了不泄露火藥的成分配比與製作過程,二是為了不因意外傷及無辜。
蕭思卿一直以為隻有她一人掌握著震天雷的秘方,可實則,火藥的真正起源卻是煉丹之術。
雖然以此時的東西,她還做不出震天雷,那麼威力強大的火藥,但是用這些研製成霹靂炮,也足以改變這個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方式。既然大渝禽獸不仁,那就莫怪她花溪草不義!
千機藥遠遠看著花溪草冷肅的小臉,不由遲疑,她到底想做什麼……
隨著千機藥帶隊前行,西境關此時已被叛軍占據,此次與大渝大軍征戰,他們倒是沒有前後夾擊,隻怕是打著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的算盤……
待千機藥前腳剛走,叛軍便將西境關占為己有。依舊與大渝大軍成前後包圍之勢將千機藥他們夾在中間……
此時城內的大周大軍能夠征戰的兵力已經不足三萬人,剩下的幾萬大軍將士盡是傷殘各異。如果此時西境關內叛軍出擊,隻怕用不了多久便能將他們一舉殲滅。
果不其然,叛軍也如是所想。
入夜之後,遠見西境城關方向數萬大軍朝此奔襲,傳令官急忙向千機藥與花溪草上奏此事。
未待千機藥發言,花溪草便狠厲說道:“來的正是時候,我的這些寶貝正好缺人實驗一二。”
花溪草吩咐暗衛將小倉庫中自己做好的頭批霹靂炮拿來,千機藥看著一車磚頭大小的紙包裹,不由蹙眉,這是什麼東西?
花溪草嘴角輕挑,揚起一抹陰詭的笑意。對著千機藥說道:“可願隨我一試?”
千機藥自知花溪草露出如此笑意之時,必將有人遭殃,隻含笑回道:“我之幸。”
花溪草掏出懷裏的火折子,遞給千機藥,細致講解道:“點燃這根火線,在它燒至多半時,投向敵軍人多處即可。千萬不要用力過猛,容易吹滅火信,也不要出手太快將會落地不燃,亦不要出手過慢,待火信全無,易傷自己。”
千機藥聽著花溪草的話,暗暗記下,未待他應承,花溪草再次叮囑道:“這三包留給你實驗手感,來吧。”
千機藥聽聞花溪草此言不由臉色一暗,這個女人是再無視他的智商?
花溪草見他不悅,接連補充道:“此物威力甚大,切勿傷到自己。”
如此一說,千機藥的眉頭倒是稍作舒展不少,心情稍好的千機藥撿起霹靂炮,左手拿著火折子,儼然一副備戰狀態。
花溪草見此,指向城外一出空地,對他說道:“扔向那裏,勿傷及無辜。”
千機藥依照花溪草素手指引的方向,點燃霹靂炮,待引信燃至三分之二左右,倏爾將它丟了出去,隻見那板磚大小的東西竟然還未落地便在空中炸裂,隻聽當的一聲震響,大量火花四散在空中,並且傳來陣陣煙味。
城中百姓與官兵突聞此聲,皆是一驚,全都以為是山崩地裂,地牛翻身之照,然而隻是一聲震響便再無其他,不由令眾人驚慌。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的神色越發質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竟有如此威力!隻是在空中便有如此震響,隻是不知它若落在山頭、人身,會有什麼後果?
“關於它的製作方法,你也不要問我。”
“待此戰大捷,再問不遲。”花溪草見千機藥神色微變,語氣隻是極盡平淡,或許過了這一戰,她該跟他講些什麼的……講什麼呢?前世的離合心酸?
思索間,花溪草的目光就以投向不遠處正全速奔襲而來的叛軍身上。
比起侵略,背叛更為可惡,而她花溪草亦是最恨。
花溪草精細的算計著叛軍前進的速度與霹靂炮的炸程範圍,直到大軍兵臨城下,她才滿意的笑道:“接下來就看我們了。”
不得不說,千機藥很喜歡花溪草如此自信甚至帶著一點狡詐的模樣,此時的她是如此的真實;他也很喜歡花溪草所謂的我們。
“好,看我們的。”千機藥爽朗答道。
就在叛軍準備攻城之時,花溪草突然點燃手中火折子,一連燃燒數個霹靂炮,算計好時間,直直將霹靂炮扔向敵軍隊伍。
從城牆飛落的霹靂炮,四散至人群之中,就在眾人遲疑之時,隻聽轟然數聲震響,隻見叛軍一片狼藉,漫天的硝煙與濃重的血腥味四散,帶眾人看清,霹靂炮所落之地早已滿地屍骸,即便個別未炸死之人,也是殘肢斷臂,成為廢人。
對於未知的事物,人們總是越發恐懼,單不說這霹靂炮的威力十足,就隻是這震天的響動,便足以令尋常人受到驚嚇。除了地牛翻身之外,他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來解釋這種情況的發生。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的肅聲殺之意,不禁感慨,果然是他千機藥看上的女人,足以與之並肩而戰。這才是他想要的勢均力敵的陪伴。
花溪草清楚的知道,霹靂炮的橫空出世將對此戰以及這個時空造成多大的影響,但是她依舊無悔。與其被人踐踏,不如掌握權力,隻有擁有與之匹敵的權力,才有能力去說同情,去說關懷。
從花溪草決定製作霹靂炮的時候,她便下定決心,此世除了報仇,她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這個世界。
千機藥與花溪草毫無耽擱,接連的霹靂炮扔下,不多時便有種地動山搖的感覺,隻覺得震耳欲聾的聲響足矣吞噬世界。
城內雖有士兵維護秩序,但依舊阻止不了百姓的恐懼與敬畏之心,皆是以為天神發怒,大禍將至,所有人都衝出屋子,朝著天地朝拜。他們祈求上蒼,懲奸除惡,為死去的親人報仇,為他們懲治那些禽獸不如的大渝敵軍。
一個雙目無神的老者,不禁顫抖著手指,大聲哭喊:“蒼天在上,終於開眼,大渝畜生的所作所為終是天神公憤,老天爺,請你懲治那些惡人,讓他們不得好死!”
哭喊聲,跪拜聲,無論士兵們如何勸阻,大家皆是固執的認為這是天神的震怒,這是上蒼的怒吼。
數萬士兵看著滿城哭喊的百姓,聽著他們訴說著一樁樁一件件血債,不禁鼻子發酸,眼睛發澀,悄然間淚水滑過,滿目猩紅。
一時間整個城中皆是被一股強大的氣場包圍,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求生以及活下去的希望,隻有好好活著,他們才能看著那些大渝人被懲治,被上蒼懲罰。他們要替死去的親人、戰友,好好活著,活著看到家園重建,活著看到敵人慘死……
當花溪草與千機藥將手中全部霹靂炮扔盡,叛軍也漸漸撤出爆炸圈。今夜一戰,大周未費一兵一卒,卻打退十萬叛軍,更是炸死炸傷數萬人。其中應驚慌踩踏而死的人亦是不計其數。如此一來十萬叛軍此時已不足七萬。
多日後,當遠在京都的某些人接到這一消息,不由怒意衝天。
另一邊,霹靂炮問世當天,大周皇宮欽天少掌史慌忙入宮……
“天降異象?”皇上怒目問道。
“啟稟皇上,西境方向,星宿異動有奇才出世之照,得此奇才得天下!”
自當年帝星降世之說,皇上便異常關注星象之道,如今又得此消息,皇上更是認定,九州一統,勢不可擋。
隻見皇上仰天長嘯:“九州一統,指日可待!”
長舒一口氣,皇上繼續說道:“查,給朕查清楚,西境今夜發生何事!”
於此同時其他幾國的宮中也不平靜,天降異象,乃是各國皇室最為緊張最為關注之事,除了正在征戰的大渝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大秦與大夏都已經連夜派出密探,查看此事……
得奇才者得天下,如若不得,必要毀之。這也是所有皇室的唯一想法。
千機藥看著城外一片狼藉,眸中閃過一抹悲哀,雖隻是一瞬,卻也被花溪草發現。
花溪草遙望遠方平靜的說道:“我便如暗夜下的一隻匕首,而你則不同。”
千機藥聽著花溪草的話,微微蹙眉,未待張口,便被花溪草截斷:“所以,黑暗中隻有我一人便足矣。”
花溪草言罷徑直向城內走去,她需要給百姓一個交代,給軍隊一個交代,甚至給天下蒼生一個交代……
人永遠是同情弱者的,她相信,即便此時這些百姓官兵都深深恨著那些叛軍、敵軍,但當他們看到活生生的人成為支離破碎的爛肉一堆,依舊會產生同情甚至是恐懼。
恐懼的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上位者的無情與決絕,所以,無關勝負,總有一個罵名注定有人來背;而她花溪草,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責無旁貸。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走過的身影,隻當即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死死將她定在跟前。花溪草看著千機藥突然的動作,不禁微微蹙眉。
“我說過,與其受人尊重不如被人敬畏,你我本就注定活在黑暗之中,此生唯有結伴而行。”千機藥鬆開禁錮花溪草的手,快一步走向城內。花溪草微怔片刻,卻也隻是一笑。
千機藥看著城內哭喊受驚的百姓,以及不知到底發生何事的數萬將士;絲毫沒有解釋之意。隻是冰冷的下著命令:“清理城外戰場,全軍開始備戰。”
隨著城門開啟的聲音,眾人的目光也從疑慮逐漸變成恐懼與震驚。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眼前所見,但是他們注定此生都無法忘記,眼前的這一幕。
一門之隔,便是人間與地獄的一條分割線。
他們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什麼叫做生靈塗炭。數萬大周叛軍的屍體,散發著焦灼的烤肉味道,就連濃重的血腥之氣都被它所掩蓋。
看不清這是多少人的屍骨,眼前所見隻是殘肢與斷臂。沒有一處完整的屍骸,沒有一處平整的土地。整個城外,與其說是屍體漫野,倒不如說是碎屍萬段,人死如泥……
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征戰沙場的將士,見此情景也都望而生畏,兩腿如同灌鉛,根本不知該從何下手,該如何清理。一時間,時光如同靜止,沒有哭喊,沒有朝拜,甚至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見。
花溪草看著沉浸在恐懼與震驚中的人們,不由高聲說道:“這便是挑起戰火,塗害生靈的下場。全軍聽令,將他們埋於陰山腳下,希望來世他們能化作陰山一脈,護我國民抵禦外敵,以慰西境數萬無辜百姓與我軍戰士的在天亡靈。”
“是。”想起被殘害的婦孺百姓,想起被燒殺掠奪的城池,想起死在自己身邊,倒在自己腳下的兄弟。眼前的一切又仿佛是最好的懲罰。挑起戰火的凶手,就該受到懲治。他們,不值得讓人同情。
人的思維永遠都是如此的奇怪,前一秒,他們或許還在悲傷與傷懷,後一秒便不再自怨自艾。眾將士聽命開始打掃戰場,整整一夜才將城外清理幹淨,至於叛軍的殘屍,全部堆積在陰山腳下。
花溪草測算好爆炸麵積,親自埋好霹靂炮,當著眾人的麵將火信燃起,隻聽一聲足以顫動天地的巨響炸裂,山腳下的屍骸瞬間被坍塌的山體掩埋。從此他們徹底長眠地下,與陰山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莊嚴與肅穆都不足以形容此時人們的神色,他們不再是之前的那番恐懼,而是帶著一絲敬畏之心,看待眼前的一切。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是非功過,自留他人評說。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肅然的目光,不禁疼惜與自責。她不該替他背負這麼多。
於花溪草而言,千機藥是大周的戰神,是百姓心中的保護傘。
他是站在太陽下的人,不能沾染上任何一絲汙垢。
赫連城一直混跡在千機藥的貼身近衛之中。就連花溪草都沒有認出他來。
此時,他正站在不遠處,遙望著這一切。
看向花溪草的目光越發複雜起來。
她若不是千機藥的女人,那該多好?
赫連城淒然笑笑,眸色越發孤寂。
西北之戰截止此時,已然進入焦灼狀態,自今日一戰,叛軍好似突然消失匿跡,從此再未出現於西北戰場。想必那人自是為了保存實力。
大渝大營中,大渝王上盛怒之下踢翻眼前的矮桌,就連懷裏的女人也被他一手甩開。女人身無衣物的被拋在地上,不由蜷縮在營帳角落瑟瑟發抖。
“大周人果然狡猾,他竟敢如此欺騙本王!他日本王必將他碎屍萬段!”聽聞西北軍消失,王上目光陰沉,麵色狠厲,高壯的身軀猶如一隻盛怒的野獸,散發著陣陣陰寒。
咆哮過後,隻見他一把將角落的女子拎起,粗壯的手臂死死卡住她白皙的脖頸,怒聲斥道:“你們大周人沒有好東西!來人!把她扔進馬廄,本王倒要看看,大周人到底有多無恥下賤!”
女子驚慌的搖頭,喉間卻是發不出絲毫聲音,滿目鄙夷帶笑的侍衛衝進營帳,托起女人扔到馬場,一時間所有將士都衝了出來觀看這樁奇聞異事,漫天的嘲諷聲與譏笑聲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壓的人無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