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殿下說的是,我們自當竭盡全力,不負郡主殿下所望。”
鼓聲才一響起,眾人紛紛上馬,最前麵的,乃是已經成年的皇子們,而後跟著的便是各朝臣宗室的適齡男子,再往後則是禁軍護衛。
而花溪草她們,則是在獵場的最外圍,等到前方人馬先行,她們再行放入。一來是為了保障安全,二來,也是為了給她們留有展示的時機。
當第二陣鼓聲傳來,蕭思卿一馬當先,以最快的速度在眾人間奔馳而出。花溪草與顏子晴對視一笑,便也緊隨其後。
“聽說珣王殿下本來也要參加春獵的,但是前幾日偶感風寒,就沒能過來。要說這京都最神秘的人,可就屬他了。怕是除了皇上,連幾位王爺和世子,都沒見過他真顏呢。也不知道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像外麵人傳言的那般凶神惡煞,活像個閻王……”
花溪草身後跟著的,乃是戶部尚書家的千金,平日裏心直口快,又愛八卦,是京都朝臣子女圈中出了名的快嘴。
花溪草以前對這些事從不感興趣,如今竟不由自主的跟著放慢了速度,且聽另一個禮部侍郎家的女兒回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蘇北王府可是戍守西北虎狼之境的鋼鐵雄師,全軍縞素,兵皆利刃。珣王殿下恐怕不但行徑似閻王,就是長相,也……”
“也什麼?”半晌也不見趙彤將話說完,花溪草竟不自覺的問了出來。
趙彤和王玉兒見花溪草主動搭話,不由驚喜萬分。
要知道她們雖都是朝臣貴女,但也分個三六九等。
無疑花溪草就是和思卿郡主一般,乃是頂上頭的人,而她們兩個,則頂多算是六裏麵的中等罷了。
戶部尚書的千金王玉兒,連聲笑道:“就是,就是,趙彤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別讓我們聽一半就幹吊著呀!”
趙彤見王玉兒接話,也跟著回過神來,麵色潮紅的繼續說道:“傳聞珣王殿下相貌醜陋,他廣額深目,高鼻結喉,駝背肥頸,長指大足,發若秋草,膚如黑炭;終日身穿素縞,還時而口念囈語,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瘋子。”
花溪草聽聞趙彤的話,當即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意,不禁回想起千機藥那絕世的容顏來,如若他相貌也算醜陋,那這世間,許是就沒有美男子了吧。
“那按照你的意思,珣王殿下久病不起,不但是因為自己是個病秧子,更是因為他相貌粗鄙,無法示人了?”
“是啊,你難道不知皇上早年間就曾給這位還是蘇北王世子的珣王殿下起過一個雅號嗎?”趙彤因著是禮部侍郎家的女兒,對許多奇聞軼事倒都有所耳聞,如今說起珣王殿下來,更是毫不停口……
“什麼?”王玉兒嘲諷笑笑,實在覺得這樣的人應是也當不起什麼好聽的名號。
果然,趙彤還未開口就已經先笑了起來,半晌才故作驚奇的對二人說道:“鬼見愁啊……”
“你們想想,連鬼見了都愁的人,人見了得什麼樣?”
眾人一陣嬉笑過後,卻發現花溪草不知何時已經退出了她們的隊伍,此時正隻身朝西北方向而走。
眾人皆知西北方向密林裏是大型獵物所在之處,但她們不過是來走個過場,又不是真要狩獵歸來,論功行賞,自然也不會去自找危險,幹脆就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說說話,扯扯閑……
“鬼見愁……”花溪草重複了一遍趙彤的話,眸底笑意更濃,不由加快了腳步,朝西山斷魂崖方向走去。
如若她沒有記錯,書中記載的靈器所在,應就是那個方向,或許她去查探一番,能有意外收獲也不一定。
繞開禁軍的守衛,花溪草一路沿著盤山小道,朝斷魂崖而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光景,她才攀至崖頂,隻見此處煙霧繚繞,瘴氣十足。
花溪草以靈力開啟通靈陣法,小心翼翼的感知著周遭的靈氣,直到懸崖邊緣,她才覺周身氣血通暢,看來這靈氣便是從崖底散發出來……
花溪草將早就準備好的繩索係在崖邊的巨石上,又在繩索上麵撒了蝕骨粉,才一點點朝下退去。可當她下至一半時,繩索突然斷裂,她幾乎是來不及反應,就被巨大的失重感衝昏了頭腦。
當她再次睜眼時,人已經落在一處寒潭之中,潭水冰冷刺骨。而比這潭水更加寒澈的,則還是她眼前站著的人……
“珣王殿下?”
“你在做什麼?”千機藥一襲白衣勝雪,眸底盡是尚未褪去的寒厲。
花溪草從寒潭費力爬了上來,才開口解釋道:“啟稟珣王殿下,此處靈氣旺盛,許有靈器所在。我此番前來,就是為尋靈器。”
“跳崖式的尋法?”
花溪草話語微滯,不由抿唇解釋道:“可能是被人割斷了繩索……不過他也好不到哪去。繩索上提前被我撒了蝕骨粉,就算他不親手去碰,當繩索遇到撞擊的瞬間,蝕骨粉也還是會飛濺到他身上,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還挺自豪?”
千機藥的話,讓花溪草神色微有一緊,忽然想起自己麵對的人並非是她的親朋密友,而是高高在上的珣王殿下……
花溪草當即斂去麵上的情緒,恢複往日清冷。而她的突然變化,卻令千機藥的麵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就連聲音都跟著冷的像是結了冰碴:“你就這麼怕我?”
是我,不是本王。
花溪草的腦海裏回蕩著這個“我”字,藏在袖中的手指都跟著緊握交織。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千機藥的問詢,怕嗎?好像是怕的,不然怎麼會如此維諾是從,不敢有半分僭越。
可若真的怕,又怎麼會一再的朝他靠近,甚至與他結成同盟。
花溪草半晌沒有回答,千機藥的目光微暗,卻也不再逼迫她,隻是冷聲說道:“先把衣服脫下來烘幹。”
花溪草此時才發現,原來這處寒潭並非露天地的存在,而是被人工修葺在一處庭院內……
“她便是你說的那個小丫頭?”
“嗯。”
“的確骨骼奇佳,天資不凡。隻是不知她師從何處?”玄胤真人,乃是九州大陸玄宗的第一百三十七代宗主,一個年齡不詳,身份神秘的白發老人。
千機藥的父親,與他曾是忘年之交。這麼多年來,也是他一直在暗中幫助千機藥驅除煞氣,緩解他的暴動,可卻沒有根治之法。
“您還是自己問她吧。”千機藥眉宇微蹙,人也走遠。隻留玄胤真人捋了捋胡須,無聲輕笑……
花溪草整理好衣衫,才來到後院,見到千機藥身旁之人的瞬間,不由驚聲問道:“玄胤真人?”
“哦?你這個女娃娃竟認得我這個糟老頭子?”
“晚輩……晚輩花溪草見過玄胤真人……當年真人在京都遊曆時,曾說要收晚輩為徒,隻是晚輩幼不知事……”
花溪草不確定他是否還記得這麼久遠的事情,再說這天下間想要拜玄胤真人為師的隻怕大有人在,而她當年卻不知好歹的死活不肯,如今想來還真是……
“原來是你!難怪,難怪!”玄胤真人圍著花溪草轉了兩圈,笑的像個撿著寶的孩子,而後才繼續說道:“你當年不是死活都不肯跟我這個糟老頭子回北荒無妄山,如今怎麼又開竅了要尋靈器?”
花溪草麵色微恙,耳根都跟著一紅,“玄胤真人就莫要再打趣晚輩了,晚輩如今早已是腸子都悔青了。如若不是當時年幼,也不會……”
“好了,好了。我也沒有說教你的意思,隻是純粹好奇而已?”
花溪草嘴角含笑,避重就輕的回道:“是真人當年送晚輩的那本《玄機密鑒》。”
“嗯。果然是個好苗子。僅憑一本死書,竟就有這般修為,倒是比起玄宗那些酒囊飯袋強上百倍!”
千機藥蹙眉看著相見甚歡的一老一少,雖未開口詢問,但玄胤真人見他的疑色,還是從善如流的回道:“唉,造化弄人啊。這小娃娃可是老頭我親自選中的接班人。誰知道,她愣是不從,不但不肯跟我走,還鬧騰的大病了一場……”
一直未曾插言的千機藥,聞此目光微閃,“所以,你現在還認為,自己能做本王的藥罐子?”
花溪草猛地抬頭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想從他的神色裏看出些喜怒,卻發現他依舊是那張冰冷寒澈的臉,根本沒有任何神色的變換……
一時竟有些語塞:“我……”
“藥罐子?什麼藥罐子?”玄胤真人見花溪草為難,當即出言替她開解道:“這丫頭乃是天生靈力,說不不定還真能解了你身上的煞氣。”
這一次,不但花溪草聞言震驚,就連千機藥的眼底都跟著閃過一絲驚詫的光亮。
“怎麼樣?現在還想不想跟我回北荒無妄山去修行啊?”
“對不起……”
花溪草幾乎是第一瞬間就作出了反應。隻見她朝玄胤真人深深鞠了一躬,正色回道:“晚輩並非有意冒犯。隻是晚輩尚有俗事未了,怕是不能潛心修行,荒廢了玄胤真人一番苦心。若晚輩日後籌謀之事能有所成,必將親赴北荒,向真人求教。”
玄胤真人並未對此感到不悅,反而揚笑讚道:“正所謂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好,好啊。老頭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這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