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身邊人多的日子,突然離開了兩個還真是有些冷清。
龍祈芸站在空無一人的提琴房門口,低垂的眼簾處浮著濃濃的失落。
自從陳可偉死後,他很少按時上班。龍祈芸看著被調去練舞的孩子們,沉沉地吐了口氣。
晚風帶著熱氣拂過臉頰,隻覺一陣幹燥。
“你們先回去吧,我去找旭堯談些事情。”龍祈芸在顧宅門口下車,對著車內的張倪倪與絕塵說道。
張倪倪啃著甘蔗,隨意地點著頭問道:“晚上吃什麼。”
“隨便。”
顧宅的人對她倒是客氣,一見她進門,就各種忙活。
“祈芸小姐,喝點什麼。”趙管家帶著女仆恭敬地站在龍祈芸麵前問道。
“白開水好了。”她答道。
打量著進進出出忙碌的仆人,貌似也就沒什麼人了。
“旭堯在嗎?”
趙管家笑了笑:“真是不巧,這幾天少爺也沒回來,”他看著龍祈芸傻愣愣地坐著,看著手中的水杯發呆,他忙說道,“我這就打電話給少爺,您稍等。”
電話?手機?龍祈芸想著那兩樣自己沒有的東西。看來是要去買一個手機了。
“不用了,”龍祈芸放下水杯,站起,“過會兒,我自己找他好了。”
他在哪兒,她也不清楚。陳可偉的小公寓,或是他的“秘密基地”。
龍祈芸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張倪倪端來的水果拚盤,問道:“倪倪,你說我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去找他,會不會太沒禮貌了。”
張倪倪往嘴裏塞了顆葡萄,眼睛酸得眯成了一條縫隙,艱難地說道:“對他沒什麼客氣的,反正是朋友,”她吐出幾粒核,“更何況你是老板,他是員工,還曠班那麼多天。找他自然!”
龍祈芸聽著有理,又問道:“那你說我找他先安慰還是說公事呢。”
“老板,我說你怎麼變傻了呢,”張倪倪一口一個桑葚,吃得滿嘴黑乎乎的,想了想,道,“看情況吧,哈。”
變傻了?龍祈芸悶悶地坐著。是啊,今日對於顧旭堯她越來越拿不了主意了。
從廚房飄來一陣飯香味,龍祈芸起身,看了眼張倪倪道:“我出去一會兒,晚飯就不回來吃了。”說完就往屋外走。
“唉,你這是去哪兒?”張倪倪對著她的背影喊道,輕聲地埋怨道,“和那木頭人一起吃飯,還不把我憋死!”
“晚上我不在這裏吃。”從廚房中傳來陰森森的聲音。
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抬頭看著高層那點著燈光的房間,龍祈芸踱步於紅路燈處。
今日他沒有用望遠鏡窺視,她也沒有用法術找著他。龍祈芸想著張倪倪的話,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是上司,曠班是他不對!”
走進大廈,一股陰冷的涼風吹來,令她打了個哆嗦。
平日裏見著那扇門,她倒不覺得有什麼。隻是相處的時間久了,心中反而緊張起來。
門鈴聲響遍各個房間,顧旭堯好奇地從貓眼處見著等候的龍祈芸,他詫異地打開門。“怎麼是你。”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她問道。
顧旭堯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道,見她走向沙發,他慌忙關上門搶在她前麵,跑到茶幾處蓋上相框。
“呃……”二人僵直在明晃晃的燈下。
龍祈芸瞧著被壓在他手下的相框,她擠了擠笑容,道:“是誰?”
顧旭堯笑了笑,簡單道:“隻是一個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將相框捫在腹前,走向書桌,放入抽屜,問道:“你怎麼來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
“我沒手機,也沒你號碼,”龍祈芸見著茶幾上放著的銀色手機,道,“這是你的新手機?”
“不是,可偉的。”
看著嶄新的手機,想起了王兄幾日前說的那些話。莫非就是用這手機偷拍的?
龍祈芸想了想,道:“我正想買手機呢,看著這還不錯,能用用嗎。”她拿過那銀色的手機,點入相冊,看著那張偷拍照,心中一驚,抬頭看著一旁的顧旭堯,問,“可偉在那次晚宴上拍照!”
顧旭堯見她一臉吃驚,他合了合眼。
“沒被發現嗎,”龍祈芸想了想,看著王兄幽藍的眸子說道,“聽說天台的晚宴想來不允許任何人拍照的,一旦被發現,那後果不堪設想,”見顧旭堯略有所思地低下頭,她繼續說道,像是在聊著八卦一般,“去年的一次晚宴,一個記者混進來,被發現後他逃離時摔下了樓梯,當場死亡……”
一件一件看似那麼湊巧,旭日也為這些事做了不少工作,但旭日難免被外人懷疑。顧旭堯聽著她的話眉頭緊皺,若真如此,難道可偉的死也與旭日有關?
他不敢再接著想下去,打開音樂頻道,轉移她的話題。他不清楚,她還能把可偉的死與哪些事聯係起來。但千萬不要是那個人!
記得前一次來這公寓,她的活動範圍也隻有這麼一處。回憶著當時他衣鞋不搭的樣子,她撲哧地笑了起來,手中盛水的杯子還是那麼清澈,“原本以為你是個會照顧自己的人,沒想到你和祈影一樣。我猜,冰箱裏也是空空的吧。”
顧旭堯看向冰箱,尷尬地笑了笑:“被你說對了,反正平日裏也就我一個,無所謂。”
龍祈芸起身,像是參觀博物館似的在他的公寓中轉悠,簡單樸素的裝飾顯得太過安靜。廚房中明晃晃的刀具,看著沒有一絲使用過的痕跡。兩座櫥窗,擺著零零碎碎的東西。嶄新的單反,跑車模型,還有……
她打開櫥門,取出一連串的照片掛件,那是他與菲絮的日子。
照片中記錄著二人一起演奏的時光,他們的世界裏除了音樂與舞蹈,好像就沒了其它東西。
“菲絮……”龍祈芸輕聲地吐出二字。
顧旭堯站在她身後,看著那組夕陽下,菲絮輕舞的照片,他說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認識她。”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正是因為這樣的平靜與淡漠,反而讓她聽了感覺一絲心虛。
“也許吧,”龍祈芸一臉遺憾道,“說不準我們曾經擦身而過。”
顧旭堯取過龍祈芸的手裏的照片串,將它放回原處。他竟忘了這兒還有這些東西。
“咕嚕……咕嚕……”龍祈芸尷尬地盯著自己的肚子,朝顧旭堯一笑。
“你還沒吃晚飯?”顧旭堯眉頭微蹙,看著一臉楚楚可憐的龍祈芸,他無奈地笑了笑,“走,我們去外麵吃。”
悶熱了一整天,昏黃的路燈下飄起了絲絲細雨,濃烈的土腥味不斷地往上空騰起。趕不走的燥熱,讓他們們急忙往茶餐廳趕去。
華麗的水晶燈投下淡淡的光,使整個餐廳顯得優雅而靜謐。
桌上的白色瓷花瓶中插著粉色玫瑰,與周圍的優雅環境搭配得十分和諧。
聽著柔和的薩克斯曲,龍祈芸看著對麵的顧旭堯靜靜地吃著意大利麵,問道:“你和菲絮之前經常來這裏嗎?”
顧旭堯咽下食物,微微晃頭道:“沒有,這個地方是新建的。”
說起菲絮,他總變得默默寡言,但是今日他居然願意與她說起。
“在國外,我們總會去演奏薩克斯的餐廳。因為菲絮覺得那兒浪漫,而我又總是學不會。”
他是個音樂天才,在一年前,他的生命中隻有純粹的音樂。沒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的利益糾紛。
“去年剛回國的第一天,菲絮就……”他不想再說下去。那段記憶太恐怖,太痛苦。
龍祈芸喝了口果汁,垂下眼簾,語氣略沉重道:“那天的事,我也聽說一些,都過去了,也別再想著那些事了。”
薩克斯樂曲輕柔而憂傷,像是山中回音,久久縈繞耳邊。
顧旭堯放下手中的叉子,盯著龍祈芸細細地觀察著。
“怎麼?”龍祈芸下意識地拿起餐巾抹向嘴角,見餐巾幹淨,她又看向仍未收回視線的顧旭堯,“為什麼那麼看著我。”
“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他慢悠悠地說道,“好像就在我們落海的那天,”他輕皺眉頭,左手壓著太陽穴,迷糊道,“那天你好像穿著粉紫色的衣裙,站在菲絮與我之間。”
龍祈芸心弦緊繃,下意識地緊抓餐巾。難道王兄施加在他那段記憶處的封印要消失了?!“是見過,不過我倒是沒見過菲絮,”她肯定道,“當時我和祈影站在沙灘入口看到你被趙管家拖出來,還在好奇發生了什麼事呢。後來聽遊客們議論才知道。”她的謊言就像夏夜的湖水,波瀾不驚。
顧旭堯見她這麼說,也不好再堅持,難道破天荒地來一句曾經在海底龍宮見過她。不過,這世上哪來的龍宮!
龍祈芸埋頭吞咽著意大利麵,讓他看得露出一抹輕柔笑意。
“一年了,”他歎道,“隻要看到有關菲絮的東西,我就會想起她的死。”在國外呆了整整五年,回國第一天,連自己的父親也沒碰上一麵,就被自己的衝動害死……
“你也不是故意的。”龍祈芸低下頭,輕吐一口氣,將心中的那浮躁壓下。
“以前和菲絮在國外的時候,什麼煩惱都沒有,那兒就像個天堂,”顧旭堯話語中盡是對之前生活的懷念,“但是,回國後一切都變了。”他苦澀地笑了笑。
“沒有憂愁的音樂天堂固然美好,但現實並不是天堂,何不去麵對一切,將環境盡量往自己所想的方向改變呢。”龍祈芸看著他,輕抿著唇。
他抬眸望著她,平靜呆滯的眸中竟泛起了漣漪。他笑了笑,受教地拾起叉子繼續吃著:“快吃,餓著了,你哥非給我好看。”
“祈影他……”
婉轉的薩克斯樂聲繚繞柔和的燈光下。
龍祈芸說著與王兄嬉鬧的日子,每每要敗在王兄手下時,龍祈影總是故意認栽,求饒。
“其實他並不像你看的那麼冷酷絕情,唯利是圖。我哥有一套自己的準則,隻要別觸犯他那兩條底線,大家還是能處得歡的。”
“哪兩條底線?”這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龍祈芸莞爾一笑,“一旦知道了,反而會碰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