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這才看清楚眼前白狐的模樣,不就是她在昆侖山上見著的那隻嗎?難道那時候他是去懷念雲晚妝,所以恰巧和自己遇到了?梵音有些疑惑,可是那時候的它明明那般聽話,與他化為人形時的殘忍暴戾簡直是有天壤之別,這……怎麼會是同一隻狐狸呢?
不知過了多久,白狐狸才悠悠轉醒,剛剛醒來的它有些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抬起頭看了梵音一眼,眼神迷茫,讓心思轉了好幾圈的梵音看得一愣,這麼可愛的白狐,為什麼會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許是看清了梵音的模樣,白狐才徹底清醒過來,從她懷中走了出去,化為了人形。
“魔君真是好雅興,居然還能好好睡一覺。”梵音咧了咧嘴,嘲諷地看向祭荼。
祭荼並未理會梵音說了什麼,他也有些疑惑,自己怎麼就在梵音懷裏睡著了?似乎還做了個不短的夢,夢到晚妝了。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個多時辰吧。”梵音眨了眨眼睛,“不知魔君可否解了我身上的定身術?我腿乏了。”
祭荼笑了笑,剛剛睡醒的他似乎很好說話,伸手就解了梵音的定身術,蹲在她麵前,“看來,我不能和帝姬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和帝姬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當然是你先死在我的手上!”梵音的話音一落,就對著祭荼再靠近了一點,貼在祭荼耳邊笑道:“你殺了我小哥,我自然要為他報仇,就算我今日會和你一同死在這陣法裏,我也要先將你殺了再說!”
祭荼“嘶”了聲,慢慢後退一步,坐在了地上,看向身上的傷口——小腹處,一柄利劍插在那兒,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他笑著看向梵音,就聽梵音繼續道:“你說一般的兵器傷不了你,璿璣扇傷不了你,那不知莫邪劍能否傷了你?”
祭荼搖搖頭,猛地將莫邪劍從身體內抽了出來,丟在梵音身邊,“哐當”一聲,梵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劍上的鮮血,再看向祭荼的傷口,見那傷口絲毫沒有要停止流血的模樣,吃吃笑道:“你看,我還是能殺了你的。”
祭荼並未理會那個傷口,隻出神地看著梵音,他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身前一會兒現出雲晚妝的模樣,一會兒現出梵音的模樣,“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這一問,梵音正想答道,就感覺到眼角一疼,又是祭荼那滴血曾滴到的地方,她捂著眼角,緊緊咬著唇,隻覺得有些東西要從腦海裏跳出來。
你是什麼人……
我是誰?梵音痛得神智也有些模糊了,她看著祭荼,眼前的人一會兒化為兩個,一會兒化為三個,她抓著那些晃動的人影道:“你別動,別動,晃得我眼睛都花了,你別動!你不動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梵音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她下意識地喊了聲蜜兒,就感覺到額頭上有一隻手搭了上來,冰涼涼的,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嚶嚀了一聲,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正是蜜兒焦急的模樣。
“娘娘,您覺得怎麼樣了?哪裏還疼?疼的話就跟蜜兒說一聲,要不蜜兒現在就請德湘去將那醫官請過來?”蜜兒抓住梵音的手,一連串地問道。
梵音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嘶啞,“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裏?”
一說到這個,蜜兒就啪啪地直掉眼淚,似乎有些生氣般,將梵音的手一丟,又怕丟重了傷到她哪裏,隻得小心翼翼地丟在床上,“您還好意思跟蜜兒提這件事呢,要不是茯辛帝君將您抱回來,和蜜兒淡淡解釋了幾句,蜜兒還不知道您如此大膽,竟然隻身跑到仙魔戰場上去,還和那魔君大戰了一場。您昏睡了三天,這三天,可將蜜兒和小十四擔心壞了,我們輪流守著您,就怕別人不夠細心,沒發現您醒了。”
蜜兒嘮嘮叨叨地說了半天,都沒有說到正題上去,梵音歎了口氣,蜜兒這才收斂收斂,道:“聽說您和那魔君被困到了您自己設的死陣裏,最開始大家都沒有發現,直到仙魔大戰基本快完了,那妖帝和茯辛帝君才發現了不對勁,這才一同施法,將您那個陣法破了。還好因為您設的那陣法並不是十分堅固,還是有一點點紕漏的,不然啊,他們縱是法力再高強,也不能將你們救出來。不過您因此受了點傷,被茯辛帝君抱著回來了。”
“那魔君怎麼樣了?”梵音一把拉住蜜兒的手,緊張地問道,她記得沒錯的話,她在昏迷前,曾用莫邪劍刺了祭荼,他……會不會就這麼死了?
明明應該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梵音一想到祭荼得到了這樣的結局,心裏卻不由地顫了一顫,耳朵裏響起祭荼將莫邪劍丟到她身邊的聲音,她隱隱地想起祭荼那時滿不在意的眼神,就像當初他毫不在乎地對自己說,“看吧,你殺不死我。”梵音心裏有點發堵。
“帝君真是聰明,猜到了您要問蜜兒這個,也跟蜜兒說了,說是那魔君被妖帝帶走的時候,昏迷不醒,渾身是血,看樣子,不是死了就是重傷。”
“哦。”意料中的答案,梵音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蜜兒伏到她耳邊,悄悄道:“聽說原本這場大戰打到最後,本是仙界處於下風的,結果因為您重創了魔君,那些妖魔立即夾著尾巴走了,於是,這第三場大戰,終於以仙界贏了結尾。”
梵音有些意外,這樣的事,蜜兒處在東宮怎麼知曉?若是連蜜兒都知道了,那仙界不定傳成什麼樣子,想必此刻茯辛並不覺得多光彩吧?想到這些,梵音有些心煩意亂,她輕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聽說是一名大將,當著眾仙官的麵,在天君天後麵前直誇您厲害,然後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後來蜜兒偷偷去打聽了一下,據說那日天君和帝君的臉色並不好看。依蜜兒看,那大將也忒多事了些,帝姬您已經嫁了過來,私自去戰場上已經是您的不對了,這件事能不說便不說,偏偏他還當著那麼多人說了出來,掃了帝君的麵子,就算天君賜您戰神的稱號又如何,您已經嫁進了東宮了,這稱號得了也沒用,反而讓茯辛帝君心生隔閡……”
蜜兒嘮嘮叨叨的,話卻說得沒錯,梵音也正是如此想的,才會麵色凝重了起來,她還未回過神來,蜜兒又拋下一個消息,“聽說那慕葒俏也偷偷去了,而且這一去,就沒有回來了。”
梵音再次愣住,“慕葒俏死在戰場上了?”
“不知道,您也知道帝君本就不喜慕葒俏,所以當時她失蹤了,帝君並未放在心上,再加上當時他急著將受傷的您帶回東宮,便吩咐別人找的,可是那些人怎麼知道誰是慕葒俏,就隻草草敷衍了一下,便回天庭複命了。”
“天君天後那裏怎麼說?”
“天君本就因為這次大戰心情不好了,哪裏還會管慕葒俏,隻點了個頭,便沒了下文。”
梵音歎了口氣,還想再問,就聽見十四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蜜兒姐姐,師傅醒了嗎?”
“醒了醒了,你進來吧。”蜜兒將梵音身上的被子蓋好後,十四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見梵音笑盈盈地望著自己,眼眶一紅,跪在了梵音床前,“師傅您終於醒了……”
梵音想要起身將十四扶起來,身上卻沒有力氣,連忙示意蜜兒動手,蜜兒這才恍然大悟,將十四扶了起來,“娘娘這不是好好地在這兒嗎?你快別哭了,哭得娘娘難過。”
十四這才止住了眼淚,哽咽道:“師傅,您感覺好些了嗎?有沒有覺得哪裏疼?”
梵音搖了搖頭,“你和蜜兒是串好了的吧?上前來問的第一句都是這樣的。”
十四這才微微笑了笑,梵音摸了摸十四的發髻,有些羞愧,語氣裏都沉重了起來,“對不起十四,師傅沒有救出你的同門,昆侖……被滅門了。”
早在茯辛帶兵回來後,這個消息就傳遍了仙界,蜜兒姐姐當時正和他說著昆侖的曆史,一聽到這個消息,兩人都驚呆了,昆侖雖不是自上古就存在的門派,但也是處在人界中,培養仙界人才的第一大派,若說鳳墟山被滅門,他們可以理解,但是連昆侖都被滅門了,仙界眾仙家不由得都有些惶惶然,即使這次大戰贏了,即使聽聞魔君祭荼受了重傷始終昏迷不醒,依然緊皺著眉頭,仙界氣氛有些凝固。
十四眼中再次泛起淚花,他使勁睜著眼睛,試圖將眼淚逼回去,“師傅已經盡力了,徒兒怎麼能責備師傅?若是師傅在這場大戰中……徒兒隻能以死謝罪了。”
“你看師傅這不是好好的嗎?快別說那些喪氣話。”
十四點了點頭,梵音繼續說道:“想必如今的仙界也是人心惶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