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你這幾百年一直住在茯辛的東宮裏?哎,茯辛也太不懂得珍惜女人了,竟把你熬成這般人老珠黃的模樣,都還不娶你,真是白白耽誤你這麼多年啊!還好當初我不過隻和你說過幾句話,玩玩而已,不然如今得多後悔啊!”
慕葒俏艱難地扯出一個微笑來,看著十分滲人,咬牙切齒道:“南宮玨,你嘴巴放幹淨一點!”
“我今日來可不是和你們爭執孰是孰非的。”南宮玨搖搖頭,後退一步,站到祭荼身後,衝著慕葒俏拋了個媚眼。
茯辛並沒有理會慕葒俏漲得通紅的臉色,隻看向南宮玨和祭荼,“祭荼,我勸你一句,若是晚妝還在,定不願你是如今模樣。”
“我如今這副模樣,還不是被你們逼的!”見又說到雲晚妝,祭荼不再廢話,一把拿起身邊的幹將劍,劍指慕葒俏,“茯辛,我今日興師動眾地來,無非就是要慕葒俏以及鳳墟山上下的命,雖然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將你們引了來,但正好,終歸我們也是要算上一賬的,今日我這劍,不飲上一山的鮮血,我是不會罷休的!”
茯辛搖了搖頭,歎氣道:“早知你這異界之子會鬧得滿城風雨,我當初就不該看在師妹的麵上,留你一命。”
見茯辛還口口聲聲都是雲晚妝,祭荼眼睛越發地紅了,手持幹將劍向上一指,隻聽見身後的魔軍齊齊大喊一聲,衝向了鳳墟山。因著茯辛的到來,鳳墟山眾弟子雖然心裏害怕,但還是有了底氣,在鳳墟山掌門的一聲令下,和魔軍大戰了起來。茯辛眼見著魔軍勢重,將天子劍從劍鞘中拔起,他身後的天兵天將就衝向了鳳墟山,幫著鳳墟山弟子和魔軍打了起來,一時慘叫聲不絕如耳。
祭荼淡漠地看著腳下的鳳墟山,一名身穿褐服的弟子正賣力地持劍砍向身前的魔族之人,一劍刺中對方的胸口,正欲咧開嘴微笑,就見那魔族之人抬起頭,對著他露出一個更大的微笑,手一揚,鳳墟山弟子持劍的胳膊就飛了出去,濺了魔族之人一臉的血。
就在鳳墟山弟子痛得眼睛都半眯起來的時候,脖子處再次傳來一陣刺痛,緩緩低下頭才發現,那魔族之人的頭此刻正在自己下巴下,尖利的牙齒刺頭了他的喉管,正在興奮地吸食著他的鮮血,他眼睛猛地放大,還來不及喊痛,就再也喊不出來了。
晚妝,祭荼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叫出來,隻是心裏卻重重地沉了下去。
當初晚妝讓他發誓,說有生之年不得濫殺無辜,他以為自己一心向善,好人便能有好報,可是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是晚妝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仙者逼得自己一步步走向弱水河,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他們逼的啊,晚妝!他們若是給我留一絲希望,我又何至於此?
如果……如果他們願意給你留條活路,我至少還可以等你投胎轉世而來,我們再續情緣,也不會違背對你的誓言,走上這條殺伐之路,沾上這洗不幹淨的罪孽!
晚妝,請你原諒我,原諒我這一生,違背了兩個誓言,一個是走上這條路,另一個,便是沒有來陪你。
祭荼的目光從底下的戰爭中抽出,看向不遠處的茯辛與慕葒俏,晚妝,你等著,隻要我將這一世欺你、騙你、害你的人都殺光了,我便來陪你,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再也不分開。
慕葒俏站在茯辛身邊,早已亮出了鳳翎鞭,這條當初沾了祭荼鮮血的鞭子,此刻感知到祭荼的存在,微微地顫動著,似乎還想吸食他的鮮血。可它的主人卻有些害怕地握緊了它,手心都開始起了汗,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恐懼,隨後重重呼出一口氣。
“哎茯辛,我們上一次好像還沒有分出勝負,這一次,我可不會讓你了。”南宮玨越過祭荼,眼睛看向茯辛,嘴角挑起一絲笑意,狀似無意道:“我的大外甥,我對女人可下不了手,雖然那女人醜了點,可我還是不想髒了我的手。”
南宮玨看似柔弱無骨的玉手掂起笛子,看向茯辛,眼裏閃過一絲殺意,五百年前那一戰,他本著玩玩的心態而已,卻還是探查到了茯辛醇厚的仙法,都說這一屆的仙界帝君聰靈毓秀,法力深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祭荼雖說能將上一任魔君斬於幹將劍下,卻不過是靠的一口氣而已,他異界之子的身體學起一切來確實很快,可不過區區五百年,怎麼敵得過祭荼幾千年的修行。
南宮玨想起當他聽聞了祭荼在魔都的一場大戰後,就猜到了祭荼要做什麼,風馳電掣地趕到魔都,卻看到躺在地上,任憑魔界的大雨衝刷他身上的傷口,那一地的血紅色,讓他以為自己花了眼,就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提著上一任魔君的腦袋,衝他笑笑,隨後轟然倒下。他替祭荼施法整整五天五夜,才將他救醒了過來,如今又怎麼能讓他與茯辛的天子劍過招?
祭荼自然也知道南宮玨的用意,他雖急著報仇,卻還是有理智的,否則,這五百年,南宮玨又怎麼可能攔得住他報仇的心?
茯辛看了眼身邊即使身子都開始顫抖了卻還是咬緊了牙根不發一言的慕葒俏,突然就想起了那日淩霄殿前明明不想認罪、最後卻還是認罪了的雲晚妝,突然道:“你先回仙界去吧。”
慕葒俏一愣,接著喜意湧上心頭,她立即綻放出一抹笑容,有些驚喜道:“帝君,你……”
“今日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你雖修行不低,但畢竟是一介女子,這場麵太過血腥,你還是回仙界的好,你放心……”
“帝君!”慕葒俏心裏暖暖的,本以為帝君都不管自己死活了,沒想到他竟說出這一番話,雖是笑著,可她還是清了清嗓子,道:“我慕葒俏可不是這樣的人,帝君別小瞧了我。我的父親、母親、弟弟等親人都在這兒,鳳墟山的眾弟子又喚我一聲大小姐,我怎麼可能拋棄她們,獨自跑回仙界去?”
被這一聲“帝君”喚回了心智,茯辛看著眼前雲晚妝的臉又變回了慕葒俏,眼底略過一絲失望,見慕葒俏都這般說了,也不再與她爭執,點了點頭,“祭荼是鐵了心要你的命,你小心一點。”
茯辛雖隻是口頭上客氣了一點,慕葒俏卻以為這五百年的朝夕相處,終於讓茯辛的心中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卻不知道,剛剛那一閃而逝的溫柔,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他不過是將她當成了雲晚妝而已。
這五百年的相處,慕葒俏處處示好,甚至好幾次偷偷對他下藥,他礙於天君顏麵,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過,他本就不喜慕葒俏,這五百年下來,他更加不喜她,甚至說是有些討厭。所以剛剛祭荼一劍殺了計都,他並未阻攔——若不是計都當初在天君天後麵前百般說慕葒俏的好話,又各種計謀施展在他身邊,天君天後又怎麼輕而易舉就將慕葒俏推到他的身邊,甚至還下令讓她住在了東宮。
“剛剛妖帝說要加上你們妖族,茯辛不明,難道你們妖族也要一同魔族反了嗎?”茯辛不再理會慕葒俏,天子劍已出鞘在手,他吹了口劍身,就聽見天子劍發出清泠的聲音,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而興奮。
“茯辛帝君這話說得可笑,我們妖族從未服過你們仙界,又一直平起平坐,大家不過井水不犯河水而已,又何來反字一說?”
“那妖帝可還記得上次大戰,你們被我們仙界驅逐到蠻荒之地,迫於無奈才求和?”
“那是以前那些老頭子的事,都作古了,也難為你還記得。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你莫不是怕了,擔心這一仗一定會敗,率先跟我們玩玩心理戰術?”南宮玨舔了舔嘴角,眼裏的嗜血一閃而過,看著鳳墟山屍體堆積如山,有些殘忍地笑道:“不過你看,這一仗,你們輸定了。”
慕葒俏這才低頭看去,腳下的鳳墟山上,魔族數量雖不如十萬天兵天將,但他們都是發了狠拚了命的打法,而且他們法術比一般的天兵天將不知好多少,而鳳墟山弟子又都是些凡人,不過是些修仙者而已,更是不敵魔族,這般較量下來,竟是天兵天將和鳳墟山子弟的屍體多了去,那些流出來的血,淌淌地如剛剛下的雨,將整個鳳墟山都染紅了。
慕葒俏就算不懼魔界、妖界,但第一次看見這樣血流成河的場景,也還是深深地打了個抖,嘴唇都開始發白了,“帝君,你看……”
祭荼卻不給茯辛與慕葒俏說話的機會,持著幹將劍就刺了過去,慕葒俏見他紅著眼,渾身繚繞著黑氣,一如喪失了神智的野獸,心裏一驚,連忙打起精神來,持著鳳翎鞭就迎了上去。
另一邊,南宮玨卻優雅地一步步靠近茯辛,仿佛隻是來和茯辛說說話那般輕鬆,笑著轉了轉手中的玉笛,擋住了茯辛天子劍的率先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