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莫邪說了許久,直說到夜半子時,兩人才各自分開回了住處。
心中鬱結散了一大半,雲晚妝也不再苦著一張臉,回到住處時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她哼著小曲,剛剛走到一半,眼前一團黑影閃過,她立即停下腳步,警惕地看向四周,“誰?”
“咯吱咯吱……”有什麼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雲晚妝側耳傾聽,黑影再次在她眼前飄過,她立馬翻手引劍,握著劍柄,一步步地向前走,一邊走,一邊向四處打量,“到底是誰?別在這兒裝神弄鬼的,快滾出來!”
雲晚妝話一說出口,就聽見一陣笑聲傳來,緊接著,一個滄桑的聲音道:“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真是適合生吞啊……”
生吞……雲晚妝吞了吞口水,一張臉被嚇得煞白煞白的,她清了清嗓子,找尋那團飄忽不定的黑影,“你……你別嚇人,這裏是昆侖,你要是敢生吞了我,你……你……”
“我怎麼?”身後一道好聽的嗓音想起,一雙手猛地從背後摟住雲晚妝的腰肢,她嚇了一跳,手中的劍“哐當”一聲就掉在了地上,摟著她的人笑了笑,靠在她背上的胸腔便強烈地震動了幾下。雲晚妝這才記起這是誰的聲音,轉過身雙手朝那人一推,身體就離他幾步遠了,她定定看去,那個笑得花枝亂顫、風華絕代的人,除了南宮玨,還有誰?
“你……”雲晚妝氣急敗壞地指著南宮玨,一時想不出詞來罵他,南宮玨挑了挑眉,不以為意地反問道:“我怎麼?”
“你怎麼老是這麼陰森地出現?”
“我覺得好玩啊。”南宮玨聳了聳肩,他朝著雲晚妝前進一步,就見雲晚妝猶豫著後退一步,咧了咧嘴角,“你這孩子,退什麼?”
“我覺得離你遠一點安全一些,免得你又來嚇我、捉弄我。”
“喲,這次學乖了。”南宮玨點點頭,忽的前進一大截,一把拉住了雲晚妝指著自己的手指,朝著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的雲晚妝眨了眨眼睛,“可是你能快得過我嗎?”
“不能。”雲晚妝悻悻地回了一句,就要將手指從他掌中抽回來,就見他突然一把摟住自己的腰,她剛要掙紮,就聽見南宮玨喊道:“抓緊了,待會兒掉下去了摔成肉泥,我可不負責!”
一陣大風猛地吹來,刮得雲晚妝的臉生疼,她緊緊地抱著南宮玨,勉強在強風中睜開眼,模模糊糊中看見南宮玨摟著她飛行在一片混沌中,她有些不解,問道:“南宮,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風聲太大,很快就將雲晚妝的聲音淹沒,南宮玨側了側身子,低頭問道:“你說什麼?”
雲晚妝幾乎是用吼的力氣將剛剛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就感覺到南宮玨再次笑了起來,他一笑,緊靠在雲晚妝臉邊的胸腔就會強烈震動,很快,南宮玨停止了小聲,低下頭朝著雲晚妝的耳朵溫柔道:“你不是怕鬼嗎?我帶你去找他們玩。”
“我不要!”幾乎是下意識的,雲晚妝的話脫口而出,身體也很誠實地做出反應,鬆開了摟著南宮玨腰的手,另一隻手就去推他。南宮玨笑笑,一放開手,雲晚妝就感受到強風吹來,她一下子失去了依靠,被風吹著朝著相反的方向摔去,眨眼間,她就看不到南宮玨的存在了,心下不由得惶恐,張口大叫,“南宮,南宮!”
風聲太大,颯颯作響,她張皇失措的叫喊聲再次被淹沒,而且她一張嘴,那些風就吹進了她喉嚨裏,刮得她喉嚨都隱隱作痛。
“知道怕了?”南宮玨的笑聲響起,他拉住雲晚妝的手,將她帶回自己的懷中,取笑道:“你以為這裏是哪裏,居然還任性地將我推開。我若是狠狠心,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你的小白狐狸了。”
一說到見不到祭荼,雲晚妝就默默地歎了口氣,她本來就好幾天沒有見到祭荼了,自己若是失蹤了,他也不會知道吧?
南宮玨見雲晚妝一張小臉緊緊地皺著,以為她被嚇怕了,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髻,“沒事沒事,我不會將你丟下的,別怕。”
“那這裏是哪裏,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裏?”雲晚妝悶悶地開口,也不抬頭,南宮玨前進的速度太快,四周的風就像刀片一樣刮在她身上,南宮玨法力高強肯定毫無知覺,可是雲晚妝渾身痛得就像在受刑一樣,但她咬緊了牙關,硬是沒喊一聲疼,她不想被南宮玨看不起。
“這裏啊,這是通往冥界的道路,我帶你去冥界玩玩。你不是一直怕鬼嗎?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你就會知道,其實鬼一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滿心複雜的六界之人。”
雲晚妝默默地點點頭,很讚同南宮玨的話。南宮玨卻沒有看到,以為她還對剛剛自己撒手的事心有餘悸,寬慰道:“好了好了,說不會把你丟下就不會把你丟下,我南宮玨向來是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雲晚妝那餘光去瞅南宮玨,對他這句話表示懷疑,南宮玨一低頭,就看見了雲晚妝的眼神,悻悻地笑了兩聲,就聽見不遠處渾厚的聲音傳來,“說到做到,你這小子哪次說到做到了?每次都說是最後一次來冥界,每次都不守信用。”
“兩位老前輩,佳人麵前,還是給我一點麵子啊!”南宮玨也不惱,一踩到實地,就將雲晚妝放下了,獨自朝前走了兩步,“我還不是為了博佳人一笑,借貴寶地一用嘛。”
飛行了一會兒,終於踩到了實地,雲晚妝此刻還有些昏沉沉的,腳都有些軟,踩在地上,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她舉目望去,卻沒有看到說話的人,就再次聽見另一道聲音,這道聲音與剛剛那道渾厚的聲音不同,仿佛有些嬌滴滴的,但其中又夾雜著些陽剛之氣,“我在冥界待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是個寶地。”
雲晚妝朝聲音的源頭看去,卻隻看到四根巨大的柱子杵在那裏,而南宮玨,正仰著頭,和四根柱子說話。
“你們冥界的曼珠沙華,那般驚豔奪目,世人不識好歹不辨美醜,當然不知道了。可是我不同,我簡直就是你們冥界的知音啊,所以我這次帶一個小客人來,你們不會介意吧?”
“曼珠沙華,嗬嗬……你這般膚淺的人,隻懂得她表麵的美,卻不懂得她內心的苦,日複一日地看都看不出來,還好意思說是知音,這次又裝模作樣帶個小孩子來看,人家若是懂得比你多,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那個嬌滴滴的聲音絲毫不給南宮玨留顏麵,聲音一下子大了好幾倍,雲晚妝被這刺耳的聲音震得耳膜都快破了,緊緊地捂住耳朵都不管用,本以為南宮玨會生氣,沒想到他還是樂嗬嗬的樣子,從袖子裏掏出兩個罐子,朝上丟去,“接住咯!”
雲晚妝順著罐子不斷上升的方向看去,就見兩隻巨大的手各自接住一個罐子,那道渾厚的聲音便再次響起,“這次又是帶的什麼好酒來賄賂我和鬱壘?”
她仰著頭看去,才發現,原來這四根柱子,是兩個人的腿,隻是不知道為何,沒有看見腳掌,她使勁往上麵瞧去,隻能大概看出是兩個人,看不到兩人的容貌,直看到脖子都酸了,才泄氣地扭了扭脖子,平視前方。
“我哪敢賄賂冥界的鬱壘、神荼兩位大神啊,你們兩位自六界穩定、女媧大神形神飛散後便一直守著這冥界,便是仙界天君都不敢在你們跟前放肆,放眼六界,誰敢在你們跟前放肆,又誰敢賄賂你們?隻是我這隻小狐狸難得來冥界拜訪二位,略備薄禮而已。”南宮玨笑笑,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腿,“老兄,你們在這兒站了這麼多年,我若不來陪你們說說話,你們豈不是寂寞死?”
“在你還沒出生之前我們就在這麼站了這麼久了,也不見得會寂寞。”渾厚的聲音響起,雲晚妝想了想,按照南宮的稱呼來看,這位就是神荼上神了,另外一位便是鬱壘上神了。
神荼、鬱壘!雲晚妝猛地想起古書中記載的故事,傳聞這兩位上神是很好的兄弟,最擅長的就是捉鬼,女媧大帝將六界平穩後,曾賞賜給兩位上神一個世外桃源,可兩位上神住不慣,便自願請回到冥界,守在冥界入口,永世守護冥界。人間也有兩位大神的傳說,將他們畫得凶神惡煞的,貼在門邊,因此人界又稱呼他們為門神。
想起傳聞,雲晚妝按捺住心中的澎湃熱情,再次仰頭看去,試圖見一見傳聞中的兩位大神,這兩位大神,可以算是如今六界中活得最久的了。
隻是……他們的腳呢?雲晚妝一邊仰著頭,一邊撓了撓發髻。
南宮玨一回過頭,就見雲晚妝傻兮兮地仰著頭,拍了拍她們的肩膀,“別看了,你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