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必須留下他

陰冷潮濕的地牢裏,時不時傳來老鼠悉悉索索的聲音,雲晚妝抱著果子坐在角落裏,盯著唯一有光照射下來的天窗發呆。

剛剛進來時,她對那灰色的小東西還十分畏懼,見它雖然到處竄,卻無意傷害自己後,才小心翼翼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感覺到果子身上的冰涼,雲晚妝把它往懷裏送了送,盡量讓自己身上的溫度傳到它的身上去。早已潮得發黴的枯草散發出難聞的味道,還摻雜有其他怪異的味道,讓雲晚妝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太後會突然下旨將她打入天牢,這個旨意來得悄無聲息,連十四爺都沒有嗅到先機。

若說太後不喜歡她,一開始就會表示表現出來,怎麼還會在自己生病期間任由十四爺向她討要各種藥材送給自己,還吩咐十四爺帶著她進宮去玩。

想了半天都沒有想明白,雲晚妝歎了口氣,摸了摸果子,“果子,你還好嗎?你吭個聲吧,我心裏擔心你擔心得不得了。”

她擔心他傷勢加重。剛剛那一摔,把她魂都快嚇沒了,看著躺在地上的果子,雲晚妝連去抱起他的勇氣都沒有。慕葒俏下手那麼狠毒,雖然大師兄替果子止住了血,她卻知道,那不過是治表不治裏,果子受的內傷,必須日複一日地加以調養和修煉。

但是她最怕的,還是怕他多想。

他們在一起那麼久,久到不用說話,隻需一眼就能明白對方所想,她又怎麼會猜不到這次事件裏,果子的自責呢?

他第一次離開,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擔心他會帶給她災難。

這一次,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她們卻又被投入了天牢,無論是誰,都會聯想到那個傳言。

可是她不信,她不信果子會給她帶來什麼災難,她隻知道,若不是這些年果子的陪伴,那些流言蜚語,那些暗地裏給她使絆子的人,早讓她喪失意誌,離開昆侖了。

“果子,你回來了,真好。”雲晚妝哈了一口氣,搓了搓手,將果子圍得密不透風。

“你離開後,我又生了場大病,渾渾噩噩間,我總是覺得你就在我身旁,就像我剛剛去昆侖時的那場病,你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可是清醒後發現不是你,我總是很遺憾,那個豪爽的十四爺,拜我為師後,盡心盡力地照顧我,身上總是帶著你的些許影子。”

她必須留下他,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有些話在他第一次離開時沒有來得及說,她就不能給他第二次離開的機會。

“還記得剛到昆侖時,我很想念母妃,你就總是變回狐狸身,讓我抱著睡覺,就像母妃在時那樣。別人嘲笑我,諷刺我,你最開始也很傷心,後來就默默地站在我身前,替我擋住一切流言蜚語。我那時候特別驚訝,你明明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怎麼那麼快就成長為可以替我擋風的人。”

“果子,如果沒有你的陪伴,這五年,我是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下來的。一個月前,你不過剛剛離開,我就像丟了魂一樣,做什麼總是想到你,然後又猛地發現,原來你沒有在我身邊。有時候夜裏睡不著,我半夜起來,聽見周圍沙沙的聲音,我就會想,有沒有可能,其中有你悄悄的腳步聲,你回來了。”

“果子,如果有一天你非要離開,那也一定要經過我的允許。你曾經發過誓,你說你不會傷害我。可是你毫無征兆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這麼離開我,何嚐不是在傷害我。”

“果子,以後不要再離開我了。”

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原本閉著眼的狐狸突然聳了聳耳朵,睜開了眼睛,無焦距地盯著發光的地方許久,才開始打量著四周。

晚妝……小狐狸舔了舔雲晚妝的手指,他被狠狠摔下去的那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可是被雲晚妝抱了許久,他混沌的大腦逐漸清晰,仿佛體內有什麼力量在支撐著自己清醒過來。

待到他聽到晚妝的那番自白,他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就睜開了雙眼,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他卻還是見到了光。

還好,他還能見到光,他還能感受到晚妝溫熱的體溫。

他不會離開了,他要保護好她。有什麼災難,就讓他擋在前麵好了,他離開了晚妝一個月,這一個月躲著四處尋找的晚妝,看到她焦急的身影,他也曾想過,不如回到她身邊好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畏縮了。他不能……不能給晚妝帶去不詳。

直到聽到她要死的消息,哪怕知道那可能是晚妝設的局,可是他心甘情願走進這個局,隻是害怕,萬一她真的……

他原本堅定要離開晚妝的心,在看到晚妝消瘦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就動搖了。她就像罌粟一樣,他一碰,就舍不了離不開了。

既然舍不了,那就不要舍了,就這樣陪在她身邊吧,直到她趕自己離開。

“小姑娘,你怎麼進這個地方了?聽你的聲音感覺年紀還小,也不像大奸大惡之人啊。”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雲晚妝和果子轉過頭望去,是旁邊的一個衣著破碎的老人家,頭發淩亂地散著,讓人看不清麵容。

“老人家,這地方……怎麼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帶進這裏了。”雲晚妝往聲源的地方挪了挪,一個人坐著發呆,還不如找人說說話,果子現在說不了話,她就這麼坐在這陰森的地方,心裏總是發麻,明明不是很冷,她的雞皮疙瘩卻都起來了。

許是很久沒有找到人說話了,那老人有些艱難地往雲晚妝這邊挪了挪,清了清嗓子,才又說道:“小姑娘,原來你不知道啊。你剛剛進來時是否還聽見有人喊冤,到了這裏卻靜得嚇人?”

隔得近了,雲晚妝順著打在老人臉上的光,看清了老人的模樣,卻被嚇得呼吸一頓,手心都發涼了。

老人身上傳來濃厚的血腥味,白色的囚衣都快被血染紅了,但是讓雲晚妝感到可怕的是他的臉,老人早已沒有了眼珠,像是被人活生生挖掉的一樣,臉上還淌有幾條血跡。不僅如此,他的額頭和左臉頰各被烙印了一個囚字,都已經開始腐爛了,上麵還能看到一條條蛆在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