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已經忘記了？”睿王悠悠開口，嘴唇單邊上翹，說不出來的嘲諷。
睿王沒辦法忘記母親的死，卻說攝政王已經忘記，這種嘲諷，有點兒紮心。
被睿王神懟一下，攝政王有片刻遲疑，若說已經忘記，就是無情無義，若說沒有忘記，就要支持臭小子繼續背著這件事，作為父親，他其實很希望兒子能忘記以前，麵對未來。
就這麼遲疑的片刻，睿王冷笑一聲，不耐再聽答案，起身。
“答案說給母妃聽吧！”
帶著一陣風，睿王走出房門，眼角掃過一座假山，麵無表情，大步走了出去，玄九立即跟上。
他身影過去，楚寧悄悄的從假山後出來，看著坐在堂屋裏的攝政王，遙遙行了個道別禮，轉身追著睿王跑了出去。
不是她沒有愛心，不安慰老人家受傷的心靈，而是當她把整件事情捋順之後，發現她才是最尷尬的那個。
她的苦逼都沒人來惦記，還要去胸懷寬廣的安慰別人，這麼白蓮花的事情，做不來！
看著小夫妻一前一後的身影，攝政王苦哈哈的長歎一口氣！
“哎……這個混賬！”
老管家低眉順目的上前，含著勸慰的笑意：“睿王年紀還輕，王爺也莫急。這王妃已經娶進了門，就證明睿王開始解凍了，慢慢會好的。”
“他，他，你說他……”攝政王氣的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睿王離開的方向，指了半天：“你說他是笨麼？本王到底是何意，他聽不懂麼？”
“王爺千萬別動氣，王爺想讓睿王放棄以前的執念，過的更舒心些，並非是忘記了老王妃，這等慈父之心王爺肯定明白，隻是不願承認罷了，等睿王做了父親那一天，他早晚就會明白了。”
攝政王又長歎了一口氣：“這麼笨，這麼笨！他是豬生的麼？”
“呃……這個……”
說是呢？還是說不是？別人是怎麼伺候睿王的老管家不知道，他隻知道伺候睿王他爹有多難，他已經折了好幾年的壽了！
上了馬車，睿王直接靠在車壁上，雙眸緊閉，雖然那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已經合上，但周身濃濃的冷厲氣息，依舊能證明此刻男人心中的洶湧。
楚寧看著馬車裏的男人，沉了口氣，跟著走了上去，小豆包謹遵自家小姐指令，要寸步不離的跟著小姐，當即也要上去，玄九眼風一掃，玄離就將小豆包給拎了出來。
“你拎我做什麼？我要上去伺候小姐！”
“小姐不缺你這一會兒的伺候。”不想被波及，就老實待著！王爺盛怒下可能不會傷及王妃，但豆包饅頭什麼的，就不一定了！
玄離眼神犀利，玄九目光冰冷，小豆包終於咽下口水，默默低頭，摳手，心裏苦，小姐身邊都是高手，她一個都打不過，瞬間沒有存在感了。
楚寧坐在冷厲氣息中，看著男人，似乎能感覺到她的目光，睿王睜開眼睛，冰冷的回視她。
果然，讓睿王軟弱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楚寧扯了扯嘴角，剛要開口，睿王卻不給機會。
“滾下去。”聲音冰冷，果伐無情。
車外的玄九麵色一凜，王爺與攝政王生氣，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往在這個時候他們都會遠遠走開，讓王爺一人獨處，這也是王爺一直要求的。
但是他們都明白，王爺不讓他們在左右，是因為此時此刻王爺是最虛弱，最柔弱的時候，他不想讓別人看到，更不會讓楚寧看到，所以王爺讓她出去。
若是楚寧沒看懂王爺此刻的心情，當真下車，那王爺的心會更寒冷吧，畢竟楚寧在他心中是與眾不同的。他們也希望楚寧能不負眾望，在這個時候給王爺一點溫暖。
算一下，這是他第四次趕她下車。她沒做錯什麼，滾下去三個字，不可謂不重，砸在楚寧眼前，她眼簾微動。
話出，睿王隨即閉上眼睛，因為在他的印象裏，他此刻的表情加上這麼重的話，楚寧一定會腳底抹油開溜。
可是……
衣料摩挲，懷抱一暖，一個柔軟的身子貼在了他胸前，睿王麵皮一緊。
隨之，小手緊緊的勾住男人的脖子，小臉緊貼在她胸口，聽著裏麵的心跳。
“本王的話沒聽到？”聲音依舊寒冷徹骨。
“聽到了！”
“聽到了還不滾？”
“不！”
在他怒不可遏時，她竟然還敢蹬鼻子上臉，睿王睜開眼睛，一瞬間殺意畢現，但轉而就恢複平靜，不是第一次對楚寧動殺意，睿王總會吸取點經驗——肯定殺不成！就別廢那個勁了！
“你不下去本王扔你下去！”睿王剛動，楚寧就死死的抱住他的腰。
“別。”像狗皮膏藥一樣貼著他，聲音從胸口處傳出：“以往王爺心情不好要殺人，我肯定逃了，剛才我都挺住了，現在不能前功盡棄！”
她把跟他相處當什麼？兩軍對陣嗎？睿王目光沉下，低頭看著胸前的小腦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裏寒冷徹骨。
“現在已經不怕本王了？”
楚寧小臉兒有些發白，認真且不安：“怕！”
“怕為何不逃？”
“我走了，我怕王爺會自殘！”
呃，睿王表情一滯，自殘？他沈闊會殘殺別人，殘廢別人，還就是不會自殘！這女人認為他會這麼沒出息？
“本王隻會殺人，不會自殘！”
“我知道！”
“知道還胡說？”
“我那不是一緊張說錯了嘛……”小腦袋在他身上蹭了蹭，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眯眯笑：“相公，今天你忙不忙？”
第一次被人軟軟的問這個問題，睿王神情不動，餘怒未消的看著她。
“做什麼？”
“相公帶我出城去玩吧！這京城附近哪裏有菊花開？九月秋菊傲秋風，九月賞菊最好了！”
“沒興致！”
他沒興致，不耽誤她有興致呀！“相公，我們有空回鳳棲原吧……”
聞言，睿王耐心漸無：“楚寧，你別得寸進尺。”
“嘿嘿。”小女人神情悵然的笑笑，雖然如平時一樣笑，但敏銳如睿王，能察覺出她笑容裏的強撐。
他看著她，抿嘴，終是不忍心。
楚寧從他懷中坐起，掰開手指，一條一條的數：“正月梅花帶雪開，二月茶花等月來，三月桃花紅似火，四月薔薇滿架開，五月梔子白如霜，六月荷花映池塘，七月菱花浮水麵，八月桂花滿園香，九月菊花朵朵黃，十月芙蓉賽海棠，十一月裏蘆花白，十二月裏臘梅芳。”
數完，在睿王的靜默中抬頭，眉眼彎彎：“王爺，我背的好不好？從小到大就這個順口話背的好，也不是我有心背的啦，而是在鳳棲原一年四季這些花就是這樣開的，所以記的清楚。”
從正月到十二月，月月有花開，這足以證明鳳棲原的主人以前是有多無聊。
“王爺，那是我長大的地方，雖然那裏沒什麼特別的回憶，但是當有一天我知道我再不可能回去時，就突然很想念，不管是人或者事，擁有時，就一定要知道珍惜。”
最後一句話出，睿王淩厲的眼睛直接轉到她身上，定定的看著她，眸色越來越沉。
車外的玄九聽見了楚寧的話，轉頭，朝攝政王府看去，王爺太習慣攝政王每日在身邊了，當有一天攝政王已經不在，王爺會不會恍然，曾經的執念，根本不足以斬斷父子情。
楚寧用旁敲側擊的方式勸說王爺，王爺有沒有聽懂，又能聽進去多少？
車裏，睿王看著楚寧，楚寧也靜靜回視，良久，楚寧咧了個大大的笑容，湊近他。
“有空帶我去回鳳棲原，王爺說好不好？”
睿王挪開視線，繼續靠在車上閉目養神：“不好。”
“書上說女人用這種表情求男人，男人一般都抵抗不了，原來是騙人的呀！”
什麼表情？剛才的表情？睿王腦子裏回放一下，如果不是他現在心情不好，或許他還是會滿足她的，哼，笨女人，討要好處都不知道挑個好時候。
“楚寧。”
“在！”睿王悠悠開口，楚寧立馬正襟危坐。
“閉嘴！”
兩個字，楚寧立馬老實了，不敢再皮，默默閉上嘴，大眼睛一下一下的掃著他。
聽到睿王的最後兩個字，玄九鬆了口氣，主子雖然還是對楚寧冷冰冰，但那股駭人的冷厲已經消失。
若是以前，就剛才王爺的那個狀況，沒有兩天王府的陰雲是不會散的，可是有楚寧在，還不到兩炷香的時間，王爺的毛就被捋順了。
王爺娶了楚寧後沒後悔他不知道，他們十二個倒是沒後悔，最起碼在王爺需要人安慰和溫暖的時候，他們有人可以指望了。
楚寧倒是老實了，但睿王的憋悶卻越來越甚，因為什麼？因為某人雖然把嘴閉上了，但是手沒消停！
瞧睿王一直閉著眼睛，楚寧一會兒掰開他的大手，玩弄玩弄手指，十字相扣的握一握，在掀開他的衣領，數一數裏麵穿了幾件衣服，捏捏他的小腿，量量他的腿長。
量完睿王的腿長，再量量自己的，楚寧忽然覺得老天在給她按腿的時候，是不是少給她按了一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