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地盤(6)

葉清倫進了小帳篷內,再拉上拉鏈,頓時把人聲隔絕,環境漸黑,再躺下來,感受一下這個狹窄,但非常寧靜的獨處環境。

葉清倫不覺地呼出一口氣,閉著雙眼,這一日好像很長,發生的事也很多。

早上兩個人,下午一個人,晚上一群人。

喜怒哀樂,愛恨交纏,怒極反笑,孤獨熱鬧,今日都把一切經曆過一遍。

葉清倫把陳蕊月、麥俊揚、搜索隊、薛丁、伊醫生和這裏所有見過的人想了一遍,再把所有思緒好好沉澱在心中,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點水滴從隙縫滴上他的臉孔,他才睜開眼睛。

葉清倫走出帳篷,其他帳篷或地鋪都點起了蠟燭,再盯著遠處的幾個小帳篷卻沒有火光,不知他們去了哪裏,時間多的是,他也不用急於一時。

時間是二月二十二日下午八時三十分,當葉清倫看到眼前約一米高,再由樹枝柴草疊起而成的熊熊營火,幾十人紛紛圍著營火伸出燒烤叉,燒著不同的食物,一陣又一陣的歡快聲和笑聲,氣氛熱鬧,溫暖的營火亦洗滌了下午傾盆大雨帶來的冷意,有種感覺好像是一群朋友來這裏露營,而不是受喪屍陰影下無奈之舉,或許這也是麥俊揚故意製造的歡快氣氛。

不過,在這氣氛良好的時刻,葉清倫不禁看一看距離鐵皮屋和高台後方五十米左右的鐵欄,如果這樣引來大量喪屍,再被它們突破防線,葉清倫一定會笑得腸穿肚爛。

葉清倫一邊走著,一邊想找個地方坐,隻見在人群之中有一個爽朗男子猛地向葉清倫揮手,是麥俊揚,他的位置剛好在營火中央的前方,旁邊的是搜索隊幾人,附近也坐了一些陌生人,大家都圍著營火坐著,而想燒烤的則要走前幾步站著來燒。

葉清倫走了過去坐下,他看到葉清倫皺起眉頭,大概猜到葉清倫在想什麼,便在葉清倫旁邊笑道:“放心,我們不是第一次搞營火晚會,這裏地方比較上偏僻,經過搜索,這個時候附近都不會有喪屍群,最多隻有小貓三四隻,而且照理鐵欄會高過火光,盡管放心吃東西,盡情放鬆一下啦。”

在他後方幾個不認識的大叔們也叫葉清倫放鬆一點,葉清倫點點頭,連謹慎的麥俊揚也這樣說了,也沒什麼好擔心吧...然後便看見大叔們拿出不知從哪裏找來的燒烤叉,也湊上去營火,叉著幾件食物,興高采烈地燒著,葉清倫默默看著他們,臉色憔悴,衣著破爛,手腳損傷,但臉上正展露著難得的笑容。

不禁又想著,如果換著以前,他們大概對於營火燒烤這玩意嗤之以鼻,隻埋頭工作,為了生活苦惱,在煩囂的城市重複又重複,周末大概在床上補充因工作而失去的睡眠,大自然什麼的根本不重要,而這樣東西現在卻變成眾人歡快的來源,何其諷刺。

隨意四周一看,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在這裏,搜索隊當中的白人阿一,宅男阿山和胡須大叔阿木就在麥俊揚和葉清倫的附近,阿靜卻不在,陳蕊月也不知在哪裏。

木叔旁邊卻多了一個臉色慈祥的中年女人,她不往在營火前來來回回,把燒好的食物分給木叔,阿一阿山等人,聽到旁人都在說謝謝木嫂,便知道這個女人就是木叔的老婆,就是麥俊揚說監管食物的木嫂吧。

阿一和阿山似乎感情不錯,大概是因為阿一本來的氣質也是平易近人,非常健談,讓本來看起來頗孤獨的阿山也忍不住說話,他們正喝著啤酒,笑著跟木嫂道謝。

木嫂也為葉清倫和麥俊揚燒了一些食物,當她走到葉清倫麵前,溫柔地道:“你好啊,我聽木叔說過你的事....在外麵受了很多苦....這些是木嫂給你的,慢慢吃。”

她把一個裝滿食物的碗塞在葉清倫手中,葉清倫嗅著香噴噴的燒烤香味,也欣然道謝,她慈祥地笑了一笑,便回到木叔身旁,這才自己吃著東西。

葉清倫默默看著他們,隨意吃著碗中的芝士腸,仔細咀嚼著久違的燒烤味道。

人們陸陸續續地來到,又有些吃飽後離去,不絕的人聲笑聲彼此來往,這個畫麵是多久未曾看過,對此葉清倫也不禁有點莫名感的。

葉清倫邊吃東西,邊沿著人群中看去,透過火光,看到幾種膚色和輪廓,耳中聽到幾種語言,頓然發現人群中,雖大部份也是正宗的香江人,但亦有一些是外來人士。

有些操著流利的國語,不知是大陸或是台灣來的;有些則似乎看來說著勉強的廣東話或者英文,但忽然又會冒出幾句日文的日本人;有幾個一看便知道是歐洲地區的白人和黑人;亦有幾個是葉清倫不存好感的南亞裔人...

簡直就是文化大集彙嘛...

過了一會,不知是誰忽地吹了一聲口哨,麥俊揚拍了拍葉清倫的肩膀,指了指營火旁邊,葉清倫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隻見不知從哪裏冒出了幾對年輕男女,跳著輕快的舞步,嘴裏哼著歌曲,手掌打著拍子,葉清倫定眼一看,隻見那幾對男女其中一對是一個黑人男子配上一個金發白人女子,看他們動作親密,眼有情愫,笑帶歡愉,看來是對難得的情侶。

他們舉手投足都充滿活力,把本來熱鬧的氣氛推得更為高漲,葉清倫身後的大叔們不禁喝采,還跟著節奏拍著手掌,一臉投入。

轉眼一看,更多的男女吃飽過後也加入營火舞會中,就連木叔也站了起來,裝著在高貴的晚會內,負腰伸手,邀請木嫂共舞,木嫂笑得很高興,一手掩著嘴巴一手搭上木叔的手,後方的大叔叫得更大聲了,直到木叔笑罵一聲,揮了揮手,那些大叔也隨手抹了抹嘴巴,也走了過去起哄著。

愛好熱鬧的阿一當然不甘寂寞,大媽們亦終於不用霸占旺教街道跳舞,他們一早便在營火旁賣力地搖擺著自己的身軀,被掠在一旁的阿山也受到一個年輕女子邀請,她好像是個日本女孩,弄得阿山的臉都漲紅了,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喝得太醉,戰戰兢兢地跟著女子身後,然後笨拙地跳著舞。

隻見營火堆附近,一時間多了二十來對情侶,夫妻,朋友,或是一些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個個雖然舞步不一,節奏不同,有些更跳得奇異怪狀,與其說跳不如說手腳亂動,但他們臉上都掛著高興滿足的笑容,滿頭大汗的他們,仿佛要把這段時間內的不快與害怕等負麵情緒統統揮灑而去。

在旁邊的麥俊揚忽地咳了一聲,有點期待地看著葉清倫,問道:“你有沒有興趣跳一下?”

葉清倫眨了眨眼睛,看著他不住打著拍子的鞋子,雖然葉清倫沒有什麼所謂,但怎麼此刻聽上去有種特別的意味....

正當葉清倫想說話時,隻見麥俊揚身後緩緩冒出一個年輕女子,葉清倫和她一個對視,隻見她舉起手指放在嘴巴前方,示意“噓!”,然後用雙手掩著麥俊揚的雙眼,一臉調皮,壓低聲音道:“猜猜我是誰?”

麥俊揚嘴角泛起了微笑,道:“朱女?”

那女子紮著雙馬尾,亭亭玉立,一臉青澀,正是穿著一襲淺綠色連身裙的朱女。

她放開了雙手,嘟起嘴巴道:“啊....俊揚哥哥,這樣你都猜的到是我...”

麥俊揚哈哈一笑道:“這裏那麼頑皮的就隻有你一個,這有多難猜呢!”

朱女輕輕抿了抿嘴,對著麥俊揚,一臉欲言又止,葉清倫見她這副表情,又穿著漂亮裙子,想必為了今晚準備了許多功夫,葉清倫咳了一聲道:“阿...揚,你是不是想跳舞?不如和朱女去跳。”

朱女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葉清倫,似乎在驚慌著葉清倫說中她的心事,不過當麥俊揚搔著頭答應,她的小臉頓時漲紅了,一臉興奮,又用眼神跟葉清倫道謝。

葉清倫輕輕舉出姆指,她似乎膽子更大了,竟主動牽去麥俊揚的手,麥俊揚倒也沒有反抗,朱女臉上更紅,害羞地低下了頭。但葉清倫看他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葉清倫想,他大概隻把朱女當成小妹妹一樣吧,不過她讓葉清倫不用和麥俊揚跳舞,葉清倫的姆指舉得更高了。

不知何時,在附近隻餘下葉清倫一人,葉清倫獨自感受著涼風吹過,看見幾十人都正興高采烈地跳著舞,不分種族,不分年紀,不分性別,以往的違和感全都就在笑聲和火光中悄悄消去。所有歧視,所有鬥爭,似乎都被快樂的營火燒成灰煙,飄散在空氣中了。

有幾個人跳得累了,便坐了下來,也有些剛來的人們前來燒著烤,雖不坐在葉清倫附近,但比起剛剛的人聲雜亂,此刻他更聽得清楚他們的說話,他們似乎都不認識,隻是碰巧過來,正在自我介紹,又在輪流說著自己的經曆,有說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