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寧扭頭盯向一旁的婆子。
婆子這回不怵，反而一臉理所當然，“我兒子辛苦掙來的錢，自然我給存著了。我存著也是為他們兩口子好，他們年輕，亂花錢，我攢著，將來他們幹大事用。”
“生兒育女不是大事？”葉清寧好笑。
婆子沒反應過來，“這算啥大事？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再說了，她就生了個丫頭片子。”
就算是娘家姐姐，她也得說啊，生個丫頭，又不是啥功臣，還吵吵嚷嚷的跟娘家姐抱怨這抱怨那的，真不是個懂事的。
徐蔓枝聞言，冷冷一笑，“哼，嫂子，他們家就嫌棄我生了個女兒，又是個賠錢貨呢。這巴不得將我娘兒倆糟踐死。”
葉清寧看了眼顧昭懷裏的小人兒，或許是顧昭的懷抱夠溫暖，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這會子竟然睡著了。
那小小的皺巴巴的一團，不算好看，但卻惹的人心都軟了，不由得生了憐愛之心。
就這樣可愛的小東西，怎舍得糟踐？
哪知，徐蔓枝又道，“之前，是你老說我肚子圓，一準會生兒子。結果，生了個丫頭，你說怪誰？你以為我就想生丫頭嗎？我還巴不得你掐死她呢。你倒是掐啊，你又不敢。整天還在那裏說嘴……”
“你瞧瞧，她姐，雖說生了個丫頭片子，可到底也是我老肖家的種，我當奶奶的還能給掐死？”老婆子也氣道，“她自己沒本事，生了個丫頭，就整天在那作天作地。孩子尿了拉了，全都不管。我一個老婆子，每天伺候她吃，還得給娃擦屎擦尿，你看，尿布都用了多少……”
葉清寧算是看出來了，這家子，婆婆封建古板還有些刻薄，媳婦徐蔓枝呢，她本身受夠了其母重男輕女思想的毒害，然而，她自己骨子裏卻也是瞧不起女人的。
這屋裏太壓抑沉悶，葉清寧覺得頭昏，直接從包裏掏出徐草花叫她代寫的尋人啟事，遞給徐蔓枝。
“你娘叫寫的，這一年多來，她挺惦記你，天天叫尋尋你。”
徐蔓枝微微怔住，雙手僵硬的打開尋人啟事，看著上麵的話，就好像看到徐草花當著麵，指著她的鼻子罵：死丫頭，你死哪兒去了？再不回來就別要這個家了，你個沒良心的……
然而，曾經讓她無比懼怕的謾罵，此刻，卻詭異的讓她覺得溫暖。
好想再聽一次那老娘們的罵聲。
徐蔓枝捧著尋人啟事，嗚嗚的就哭了。
葉清寧沒有安慰，隻對顧昭使了個眼色，“東西我交給她了，這屋裏太悶，我先走了。”
“嗯。”顧昭將熟睡的嬰兒，放到徐蔓枝的床裏，給蓋了小被子，並囑咐，“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哥。”徐蔓枝抬起淚眸，突然好舍不得。
顧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道，“回頭我再過來。”
“嗯。”徐蔓枝這才點點頭。
婆子倒也是個知禮的，親自送了葉清寧出來，並客套道，“她姐，這就要走了嗎？來了連口水都沒喝呢。要不，你們再坐會，中午就在這吃飯。好歹吃了飯再走，不然，我兒子回來該怪我招待不周呢。”
“有那錢，給你媳婦做些好吃的吧。嬸子也是過來人，知道女人這個時候有多難。她娘家人不在邊上，可若是知道你這樣對她，一準會打上門的。”葉清寧很直接的道。
婆子麵色一僵，訕訕的沒有吭聲。
不一會兒，顧昭出來了。
婆子想跟他說幾句，但是，一看他那冷漠疏離的臉，又退縮了。
葉清寧看顧昭也出來了，沒吭聲，徑直朝樓梯那走去。
顧昭一直隨她到了公交站牌那，才對她道，“你先回學校，我還有點事要辦。”
“哦，好。”知道他指定是為徐蔓枝的事，葉清寧就沒多問，來了輛公交車，直接就上了。
一直等公交車走了，顧昭才轉身離開。
他又找了約莫兩站路，才找到一家店鋪，買了三罐麥乳精和五斤雞蛋糕。
隨後，又來到了肖家。
當徐蔓枝看那一網兜的東西時，眼圈紅紅的，“哥。”
“養好身子。”顧昭隻丟了一句話，就走了。
他直接去了肖傑所在的工地。
離這筒子樓不遠，有片荒地好像被人買去了，據說要蓋大樓什麼的，肖傑腿腳不便，就在那邊找點零碎散貨做做。
顧昭到的時候，肖傑正在一瘸一拐的用板車拉著磚頭，因為要上個陡坡，他好幾次都沒上去，車子差點滑了坡。
顧昭就從後幫了一把手。
車子上了坡，肖傑停下來，想要感激幫忙的人，然而，一看是顧昭，呆了一下。
“是你？表……”因為顧昭太年輕，這個哥字，他愣是沒叫出口，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笑著迎過來，“來了？怎麼不上家坐？蔓枝和娃都在家呢。”
“從你家過來的。”顧昭沉著臉道，一麵對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邊上說話。
肖傑忙跟過來，“啥事？”
“蔓枝還在坐月子，每天隻能喝稀粥就鹹菜，這事你知道吧？”顧昭直接了當。
肖傑頓時麵露難堪，“這個，我也說過我娘好幾次。可是，老人家節儉慣了，說了也沒用。我白天又不在家，又顧不上。我知道，委屈了蔓枝。”
“看來，你都知道啊。”顧昭突然對這個男人失望起來，虧得徐蔓枝當初還那樣崇拜他，說他曾是抓賊的英雄呢。
“知道自己媳婦兒受了委屈，還一點不作為。肖傑，虧你活了這把年紀，真不算個男人……”
這話罵的就很重了，肖傑當即臉色陰沉下來，不過，知道他是蔓枝娘家哥，也沒辯駁。
顧昭可沒顧忌他麵子，繼續道，“蔓枝不嫌棄你家貧，一心跟著你，還給你生了孩子。你不該這樣委屈她。就算再窮，這飯也該給她吃飽。何況，你天天在這辛苦做工，為的什麼？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媳婦孩子吃不飽穿不暖的活受罪？”
“我……”肖傑悶聲悶氣，“我自然是為讓他們娘兒幾個過的好些。”
“那就落到實處，你媳婦現在坐月子都吃不飽，還能指望以後嗎？”顧昭輕嗤，歎道，“好生珍惜吧，別等蔓枝哪天對你失望透頂，離開你了，到那時你才後悔。”
這最後一句，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現在不就天天後悔那天揍了李卓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