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來到這偏僻的棚戶區，還是一如既往的髒亂差，哪怕還是新正月，這裏也不見半分喜慶，路上偶遇個人，也都是一臉的愁苦。
走到那棟鏽跡斑斑的筒子樓下，顧昭提醒了一句，“小心地滑。”
“嗯。”看著地上那些濕滑起毛的汙漬，葉清寧一聲歎息，這裏的人還沒改掉在這裏隨意倒尿的毛病啊，也虧了徐蔓枝那矯情的丫頭生活在這裏了。
剛走到樓梯那，就聽見樓上傳來嬰兒細碎的啼哭聲。
“生了？”葉清寧疑惑的看了眼顧昭。
顧昭也蒙了下，“差不多吧。”
“咱們快去瞧瞧。”葉清寧對初生的嫩娃娃特別有興趣，當即，小跑著上了樓。
後麵，顧昭忙跟上，生怕她滑摔了，這樓梯太破了，隨時會塌斷似的。
二樓那生鏽了的鐵欄杆上，曬滿了嬰兒的尿布，葉清寧走到那家門口，剛要伸手敲門，就見一個婆子猛地扯開房門，嘴裏嘟囔著，“會生不會養，真沒見過你這樣當娘的……”
“難道她就隻有我一個娘嗎？你不是她奶奶嗎？你兒子不是她親爹嗎？出生前說的多好聽，什麼都有你呢。這一出生了，就成了我一個人的孩子了……”屋裏，瞬間傳來徐蔓枝尖利近奔潰的聲音。
婆子剛欲回嘴，就見門口站著的兩人，看穿著光鮮亮麗，十分氣派，頓時，氣勢矮了半截，堆著笑臉，幾近諂媚的問葉清寧，“姑娘，你找誰？”
“你媳婦徐蔓枝。”葉清寧微笑回答。
婆子一怔，疑惑的問，“你是蔓枝什麼人？”
“姐姐。”葉清寧道。
一旁，顧昭心口微微一痛，這次，她沒有說是嫂子，顯然，是撇清了兩人的關係了。
屋裏，聽見外頭的聲音，徐蔓枝坐在床上，呆愣愣的，神情複雜。
婆子忙往旁邊讓讓，“快請進，她在屋裏呢。”
“嗯。”葉清寧推門而入，就聽見身後，婆子仍舊嘀咕，“都沒聽說過還有姐姐呢。”
“蔓枝？”葉清寧狐疑的望著床上那一坨木訥的身影。
屋子裏，窗戶緊閉，光線昏暗，再加上到處拉了繩子，晾著衣裳尿布的，讓視線更暗。
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徐蔓枝望著葉清寧，憔悴浮腫的臉上露出一抹笑來，這是她生產後的第一次笑。
“嫂子，你來了？”
再意識到，後頭跟著的顧昭時，她慌忙拉下衣裳，抱起正在吃奶的孩子。
孩子一沒了奶吃，又嚶嚶哭起來。
徐蔓枝頓時暴躁起來，照著孩子身上就拍了兩下，“哭，就知道哭，你個喪門星，你娘都要被你哭死了。”
“蔓枝。”葉清寧唬了一跳，忙過來將孩子抱起來，斥徐蔓枝，“你個傻丫頭，你打她做什麼？她才這麼小。她哭，肯定是沒吃飽唄。”
“她沒吃飽？我還餓著呢。”說著，徐蔓枝自己就哭了起來。
“餓？”葉清寧疑惑，“你沒吃飯嗎？”
“就早上喝了一碗粥。”徐蔓枝哽咽的擦了擦眼睛，她知道，月子裏不能哭，可這眼淚總也控製不住的往下落。
葉清寧詫異，“月子就喝粥？”
“哎呀，也燉過雞湯的呢。”婆子一直就在門口偷聽著，聽見徐蔓枝那話，就知道朝娘家人告狀呢，忙進屋反駁。
結果，徐蔓枝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朝她吼著，“你老還好意思提雞湯？過年攏共就燉了一隻雞，初一早上，你跟你兒子、孫女，全分了，到我這，連個雞屁股都沒留下，還好意思提雞湯？我問你，除了這次之外，你有給我多燉過一次湯嗎？”
“那是你不愛吃啊，平時挑嘴的很，我都不知道給你做什麼好了。”婆子說著，就衝著葉清寧抱怨，“她姐，你不知道，你妹子她也是難伺候，我做好了，她不愛吃，還總嫌我髒。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合她心意。你說，我們那時候，生個娃，第二天就能下地幹活，燒飯、洗衣，哪樣不幹？她倒好，天天在床上躺著，我伺候著，她還總不滿意……”
“你一天三頓粥，都嫌我吃多了。我還挑什麼嘴啊？有的挑嗎？”徐蔓枝嘴皮子還真不如老婆子，一句話就又哭了。
懷裏娃兒也在哭，不消停。
耳邊，婆子完全不顧徐蔓枝，自顧自跟葉清寧抱怨著，“讓她吃粥，那也是為她好啊，月子裏要吃軟和的，那飯硬，吃的咯腸子，將來對胃口也不好啊。”
霹靂吧啦的。
葉清寧隻覺得有一萬隻蒼蠅在耳邊嗡嗡叫似的，頓時惱火叫道，“都給我閉嘴！”
眾人一驚，本能的都閉嘴了。
顧昭忙將嬰兒從她懷裏接過來。
葉清寧深吸了一口氣，沉著臉問徐蔓枝，“你男人呢？”
“他上工地去了，現在有了孩子，他壓力大，上人工地找點零活幹，好歹能掙些錢零花。”徐蔓枝用被頭擦了擦鼻子，道。
葉清寧白了她一眼，“我不想知道他幹嘛去了。我就想知道，你在這個家裏，吃不好住不好，情緒不好，你男人他都知道嗎？”
婆子一聽，立刻反對，“哪有不讓她吃好住好？實在是，咱家就這個條件，你也看到了。”
“沒問你。”葉清寧反感這婆子一張苦菜臉，還不住的在旁邊囉嗦，所以，喝斥的時候，也很不客氣。
婆子一愣，也可能是心虛，真就癟癟嘴，沒敢說話了。
徐蔓枝看婆子在葉清寧跟前吃癟，心裏終於平衡了不少，回答葉清寧的話，也輕快了不少。
“他啊，整天在外麵忙，家裏哪能顧的上，再說了，他也心疼我，可是，又要忙外，又要顧……”
“你別替他找借口，他腿瘸，眼又不瞎，你每天吃什麼用什麼，他看不到啊？”葉清寧實在聽不下去，這個時候徐蔓枝還護著那男人。
婆子見連兒子都罵了，忙辯解道，“我兒天天在外頭辛苦掙錢，他也一把年紀了，容易嗎？”
“掙的錢呢？給你了？”葉清寧問徐蔓枝。
徐蔓枝愣了下，本能的搖頭，“都給他媽了。”
葉清寧，突然就覺得頭頂心都要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