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匹夫之責
北孤城百姓南下僅四十裏，就停留在一處林地開始休養。
百姓不是士兵，裏麵有女人，有小孩，還有繈褓中的嬰兒，這不是行軍，而是逃亂！
當死亡的威脅解除，他們很難再聚勢，這一路之上也是各種混亂，幸好各大家族族長，家主強令之下，勉強維係著十幾萬人的行進，否則早已散亂成一團。
黃昏之下，鍋盆聲響，陣陣香味彌散開來。
寧凡，王千戰，以及張翀等人，正在營帳之中吃飯。
“啾啾……”
一隻傳音火鳥穿入營帳，火鳥中出現一個粗獷的聲音。
“張翀，銀狐城求援，大燕八萬人已經破城……”
聽到這個聲音，張翀臉當即黑了下來，銀狐城是北地一座富庶之城，並非要塞城，根本無法抵擋大燕軍的攻擊。
“要應援嗎？銀狐城的朱陽是你結拜兄弟吧？”王千戰說道。
“先不說我們自顧不暇，銀狐城已經破了，朱陽恐怕已經凶多吉少，”張翀沉著臉獰聲說道。
“啾啾！”
又一隻傳音火鳥飛入營帳，隨即那火鳥便說道：“張翀，我們已經棄守玉陽城，現在大燕一共有九支大軍入關，他們正在瘋狂劫掠北地諸城，我勸你還是棄城！”
眾人聽到火鳥中的消息，心頭頓時又是一陣顫抖。
不一會兒，營帳外又有一個小紅點飄來，張翀怒從心頭起，一拳就朝著火鳥砸過去，但被寧凡一隻手攔住了，“張翀兄，切勿衝動！”
“沒一個好消息，大雲皇室在做什麼，他們打算放棄北地了嗎！”張翀怒道。
先前他還期盼傳音火鳥，指望能得到什麼好消息，現在看到這傳音火鳥頓時怒從心頭起。
“啾啾……”
這一次，火鳥落在王千戰身上。
“戰兒，東域兵敗，大齊，大周出動兩百萬兵馬，我和你爺爺正退守東臨關，你在北地要小心，進北地的不止大燕，還有龍隱百萬大軍，他們正直取大赤河……”火鳥中傳來王千戰父親疲憊的聲音。
聽完這番話，王千戰直接頹然坐在地上。
張翀，寧凡沉默了。
“這，是要亡國的節奏？”張翀苦笑道。
大燕軍在北地四處劫掠，南下前往帝都的路，更是被龍隱王朝堵死，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更糟糕的是帝都的消息，接下來四國大軍極有可能朝帝都彙聚，屆時恐怕就是整個大雲國的末日，這並不是危言聳聽！
王千戰，張翀沉默許久，將目光望向寧凡。
忽然之間，他們發現寧凡是唯一的希望，假如寧凡真的是神將的話。
“看我作甚？”寧凡笑道。
“你是神將，你想辦法，最好召點神兵下來，”王千戰說道。
“你還真信了，救他們一命，什麼能叫出口，何止神將，神爹他們都能喊，”寧凡冷笑道。
張翀搖搖頭，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堅定之色，“我當然不信他們，我隻信我看到的，如果真像王千戰所說，你是第一次帶兵打仗，那你就是神將！”
“醒醒，這才是黃昏，還沒到做夢的時候，”寧凡滿臉無奈。
什麼神將？
他不過是為了修煉傳承劍技陣。
現在寧凡心中擔憂的倒不是自己，而是蘇落雪，若是帝都被圍困，她怎麼辦！
話說到這，幾人沉默下來，他們麵臨最現實的問題，是如何活下去。
寧凡吃過晚飯，走出軍營，來到北孤城百姓的營地之中。
四處的人們看到寧凡出現，眼神頓時露出亮光。
“看，是神將！”
“媽媽，什麼是神將？”
“神將啊，就是無敵的將軍！”
聽到這些話，寧凡心中產生一絲苦澀之感。
無敵？
他也想！
若自己真有無敵的力量，他大可持三尺青鋒，將來犯大雲國者斬盡。
可現實不是這樣，戰爭更不是這樣！
剛進入營地後不久，武龍晟為首的族長，家主們當即圍攏上來。
“寧凡神將，下一步該怎麼走？”武龍晟問道。
其他家族族長，家主們，都緊緊盯著寧凡，眼中皆是期盼之色。
寧凡望著不遠處獵獵作響的篝火，醞釀許久方才說道：“大燕國出動百萬軍隊，分兵而出，怕是要占據整個北地！”
聽到這話，眾多家主，族長臉色一震，這意味著整個北地都不再安全！
“那我們繼續南下，逃往帝都？”武龍晟說道。
寧凡搖頭，“龍隱王朝守在大赤河，我們過不去，即使過去……帝都馬上就要遭受大周，大齊的圍攻，搞不好整個大雲都要亡國！”
“那我們豈不是要做亡國奴？”一名老者獰聲說道。
寧凡看他一眼，點點頭。
“大雲要亡？”
“我們絕不做亡國奴！”
“一旦北地被大燕軍占據，男人必淪為奴隸，女人淪為娼妓，成為他們發泄的對象……”
眾人頓時激動起來，每一個人眼中都浮現出一抹猙獰，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結果。
看到眾人的反應，寧凡心中微微一動，他感受到眾人的勢又慢慢提升著。
哀勢！
亡國者的哀勢！
可拖著這些平民百姓作戰，他心中不忍。
在場的族長，家主們憤怒一陣後，再度將目光放在寧凡身上。
和張翀，王千戰一樣，眼前的寧凡是他們唯一的指望。
“我的本意，隻是率諸位逃離北孤城，現在看來我們逃出一個圍城後，似乎掉進了一個更大的圍城……”
說到這裏，寧凡略微微微停頓後，繼續說道：“如大家所知，國將亡，而我們將淪為亡國之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你們願意繼續跟著我，我們可以一路南下，彙集整個北地武者進行自救，如果不願意，諸位族長，家主，現在可率人離開，倘若運氣好，可以尋覓到一處桃源之地，避開這亂世！”
說完，寧凡微微抬頭，望向北孤城百姓上的上空。
勢，又開始凝聚了。
現在寧凡運用“陣”仍舊能夠輕鬆駕馭，在駕馭的過程中，他甚至通過陣能改變這些人的心智，讓他們不再畏懼，讓他們英勇無畏的付出，做他寧凡忠實的追隨者。
不過寧凡沒有這麼做……
每個人都有生死抉擇的權利，他不想將自己淩駕在他們上麵。
這就是寧凡的誠！
在場各大家族又沉默了，寧凡所說的“世外桃源”不過是一個體麵話，說白了就是苟且在世，而且還不一定苟得住，畢竟大燕一旦吃下北地，哪還有什麼世外桃源？
各大家族，都在沉默著。
忽然，武龍晟第一個走上前來，一拳捶在寧凡胸口，這位老者僅說了一句話：“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周家族長上前，同樣一拳打在寧凡胸口，“大雲國，沒有懦夫……”
黃家家主上前，也是一拳，“寧凡神將，你這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大雲子民……”
一拳又一拳砸在寧凡身上，一時間他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但他臉上帶著笑容。
他們的表態，是對寧凡的信任，也是他們的決心！
這些人願意陪自己戰到底！
或許，他小瞧了大雲國百姓的決心！
倘若一支哀兵是必勝的，那整個國家陷入哀痛中的百姓那必是無敵的，假如將整個北地百姓的哀勢利用起來，整個大雲國的局勢都能逆轉！
休整一夜，寧凡繼續率北孤城百姓南下，他們的目標是三十裏外的百豐城。北孤城百姓十幾萬人，光是吃喝消耗都是一個天文數字，此去必須在百豐城內進行補給。
但一個時辰後，隊伍後方就有一位士兵疾行而來。
“報！後方二十裏，出現一支大燕追兵，人數大約五萬！”那士兵彙報道。
“追兵？”寧凡臉色一冷。
“恐怕就是打算與何家軍彙合的那支大燕軍，這些胡虜不搶到東西，誓不罷休，”張翀獰聲說道。
“跑肯定跑不過，”王千戰說道。
寧凡看了一眼北孤城百姓頭頂上聚集的勢，眼中露出一抹冷色，“我們不跑，他們敢追，那就讓他們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