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笙
因為精力消耗殆盡,如罕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當他再次醒來時,入眼的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帳篷。
就如同兩年前自己第一次醒來那樣,隻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如罕起身下地,阿離剛好進來,她看到如罕醒來後,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依舊和當年一般。
“如罕!”
阿離喚了一聲,如罕卻恍若未聞,現在的他急需要去做一件事。
一件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藍天碧雲的草原上,暖風和煦。
一個微微隆起的土堆前,如罕將一塊木板深深的插進了泥土裏。
木板上麵隻寫著四個字。
“吾妻,黎水。”
從清晨到日暮,如罕就那麼靜靜的站著不動,平靜的麵色下有懷念,也有懺悔,更有深深的自責。
那個初識時,靈動且霸氣的少女,在他腦海裏始終揮之不去,他知道這樣的情,用什麼辦法都已經無法償還了。
他欠黎水的太多太多了。
“水兒,你放心,那些該死的人一個都跑不了,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來為你陪葬的。”
如罕輕生呢喃,將黎水的身影慢慢 沉澱在記憶力。
整個部落的人幾乎都來到了這裏,靜靜的看著如罕。
最後深深鞠了一躬,如罕才轉身來到阿離的身前,他的確有些話是時候要對阿離說了。
不過還沒等如罕先開口,阿離就已經淚眼婆娑的擺手打斷,當即開口說道:“你走吧。”
沒人知道阿離這一句簡單的話語在自己心裏掙紮了多久,也沒人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選擇的放手。
那種滋味甚至比死還要讓人難受。
如罕張了張嘴,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衝著滿都拉圖和格樂施禮後,緩步離開。
不論如何,在他失憶的這段時間裏,部落裏的人的確給了他不少的照顧。
“如罕,或者蘇凡,你記著是我不要你了。”
阿離突然在身後放聲的大喊。
如罕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這世上有很多種感情,隻能糾葛,卻沒辦法走到最後,這是老天的安排,也是一個人的無奈。
隨後的日子裏,整個天下都不是很太平。
南海的水又上漲了不少,東州的雪霧也變得更加濃鬱,就連陰河對岸的冥都也不再那般寂靜。
大周神都裏正直皇朝更迭,朝廷以及修行界動蕩不堪,明爭暗鬥下死傷無數,令人惶惶不安。
北州關外,蚩尤部落更是開啟了計劃已久的征戰模式,到處生靈塗炭,哀鴻遍野,血水早已流成了河,染紅草原。
對於所有不肯臣服的民族和國家,他們會選擇全部殺死。
前一晚還存在在板塊之中的國家,第二日太陽剛剛升起時便已山河盡碎,國破人亡。
蘇凡身著素衣,頭戴笠帽,走在返往中土的路上。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魔化之後的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那幾乎已經完好的經脈再次出現碎裂,如今的他身子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孱弱。
這就是命數,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現在的他除非遇見奇遇或是經過漫長的時間來調理生息,也許才可恢複。
視線所及的一切到處都是破敗的房屋,熊熊大火伴著狼煙在遠處燃起,殺伐聲響徹著天際,很少有平靜的時候。
百姓淪為難民四處逃竄,國已亡,家早已不再是家。
從此天大地大,他們也很難再找到棲身之處。
在經過一處剛剛被邪魔血洗過的小鎮時,所有途徑的難民全部都惶恐的繞開跑走,生怕再遇見還留在這裏的邪魔。
看著滿地的百姓屍體,蘇凡微微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小鎮。
鎮子裏到處都是屍體和血跡,破敗淩亂,不過從寬敞的街道和兩側的攤位鋪子不難看出,曾經的這裏應該還算繁榮。
在一座牌匾搖曳快要掉下來的酒樓前,蘇凡停下了腳步。
酒樓前有一隻柳木編成的雞籠,倒扣在地上。
蘇凡走上前將雞籠提起,露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
這個人很瘦,年紀應該與蘇凡相仿,分不清男女,眼裏充滿著恐懼,他應該是這個鎮子上唯一活下來的人了。
能在邪魔的手中成功活下來,與其說是一種幸運,倒不如說是一種悲哀。
因為他們親眼見到過邪魔的殘忍,那令人恐懼的陰影將會伴隨他們的餘生,揮之不去。
可悲哀的人應該被老天照顧嗎?
沒人知道。
“你叫什麼?”
蘇凡開口,他的眼睛很明亮,好像戰火連天裏的一抹斜陽。
看著蘇凡的眼睛,衣衫襤褸的人恐懼之意消減,他隻是搖著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事實上即使因為惶恐而渾身顫抖時,他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是一個啞巴。
蘇凡點頭,而後閉目仰首,在遠處喊殺聲震天的地方,突然傳來一聲悠揚的曲聲,婉轉呢喃。
“你以後就叫笙吧。”
蘇凡露出笑意,看著眼前衣衫襤褸的人。
後者聞言,臉色微怔,仰首靜靜看著眼前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青年,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凡笑容不減,忽而伸出了手,說道:“以後就跟著我吧。”
衣衫襤褸的人更加驚訝,甚至忘了恐懼,忘了剛剛邪魔屠殺百姓的殘忍畫麵。
在這一刻,他的世界裏似乎充滿了光明,先前的灰暗盡數消散。
然後他緩緩的伸出了手。
蘇凡帶著笙繼續在北州關外前行,他們走的並不快,事實上是蘇凡走的很慢,因為現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個病秧子。
笙也很聽話,默默的跟在蘇凡的身旁,在他有些累了卻還要繼續趕路時,還會乖巧的上前攙扶著他。
兩人仿佛化身歸家的旅人,在戰火連天的歸途中緩步前行。
“前麵有個村子,我們去那裏休息吧。”
蘇凡收回手,示意笙不用再攙扶他了,而是指著前方說道。
不遠處的村落很安寧,暮色時分已經有幾戶人家掌上燈火,時不時會有幾聲犬吠傳來。
這裏應該是還沒有迎來戰爭的洗禮,房屋雖然陳舊,卻沒有一絲荒涼破敗的感覺。
笙點頭應是,依舊跟在蘇凡的身側。
走進村子後蘇凡才發現,留守在這裏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年人。
這裏屬於雲來國管轄的範圍之內,年青的男人基本上都被抓去做了壯丁,再不就是帶著妻兒逃往中土去避難。
蘇凡來到一個老嫗身前,躬身行禮說道:“老婆婆,可以借一處住所休息嗎?”
老嫗坐在自家門口,抬頭望著遠方,應該是正在思念自己已經戰死在沙場的上兒子,老眼裏始終含著淚光。
聽見蘇凡的聲音,老嫗才緩過神來,見蘇凡儀表堂堂,說話也謙遜有禮,不像是壞人,才點點頭,起身將蘇凡和笙迎了進去。
老嫗生活的院子裏很工整,陳列的器具擺放整齊。
“你們就在那個屋裏休息吧,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老嫗指著偏屋說了一句,隨即走向火房的位置。
蘇凡點頭,說道:“多謝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