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二十九,村裏的人沒有過年前的閑暇,大家都很忙。
村裏來了三十來個勞動力,一下子就把開挖上貨的村民解放出來,他們除了參與負責馬隊的後勤任務,還得分出人跟著狗蛋四處巡視村子,自從幹掉前鎮長以後,村裏的哨卡就沒撤過。
今天大家起得特別早,打算得往返走三趟鎮上,今天往鎮上多堆積些黑炭,大家可以在村裏過年三十,過了三十,就要開工了。
前幾天鎮上的人需求在增加,這個冬季很冷,大家頂著大雪寒風在幹活,現在其他村趕街的人也需要黑炭,他們就在鎮裏中轉,村裏的馱馬隊不負責送到其他村。
鎮上的景象也很火熱,敏感的長盛察覺到鎮上人家的富裕程度和摳門程度都要超過自己一開始的設想,果斷把炭價提到了十文錢一馱兜。
鎮上的人看到漲價,也就問問,其他村子來中轉的人,也捏著鼻子認了。
能來買炭的,不是真的需要,就是有錢。
甚至有的人來鎮上十文錢馱回去,在自己村裏十二文轉手就買了。
大家都在討生活,隻要不過分,長盛並不阻止別人跟著賺錢。
有的人看到黑炭這麼掙錢,安排了人手進山尋找,看看有沒有黑炭資源,隻是這大冬天的,注定無功而返,大山裏的冬天,會要人命。
轉眼就過年了,炭場的黑炭一天就被拉空,長盛隻得在二十九中午就早早貼出告示,讓大家初一正午過後再來。
今天長盛可以和娘親好好休息了。
堂前屋後早已經打掃完畢,今年長盛家也放得起炮仗了,春聯是買了紅紙自己寫的,鄰居看到長盛字寫得好還來叫長盛幫忙寫了幾副。
到了晚上,長盛和娘親守夜,聊著聊著就聊到自己的爹爹。
“娘,爹爹進牢獄幾年了?”
“你幾歲他就進去多久了······”
“那爹爹怎麼會被抓進去呢?”
原來韓清鬆早年的時候看到家裏債務多,日子難過,想盡辦法掙錢。
隻是識字不多,其他也沒那麼好的活計。四處謀財,甚至攔路打劫都幹過。
後來和鎮裏的幾個混混認識,跟著人拐賣良家姑娘,其實被抓的時候韓清鬆什麼都不知道,之前隻聽得幾個哥們兒說帶他發財,這財還沒發幾人就被抓,那幾人在鎮上有點勢力,承諾隻要他認下主犯,他們會出錢照顧村裏的長盛母子。
韓清鬆為人義氣,想著自己認罪自己家裏會過得好一些,也就認了。
那時候楊翠正懷著長盛,也不知道他犯事兒。還是對簿公堂的時候幾邊家屬堂前旁聽,後才知道韓清鬆犯事。
後來押解進班房的時候才對楊翠吐露實情,隻是罪名坐實,說了有什麼用?山野村民最討厭作奸犯科,有幾個判了兩年出來,早都去外麵討生活去了,主謀那家在鎮上有些勢力,這些年也沒接濟過長盛母子。
隻是後來失勢,全家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長盛聽得氣憤,卻報仇都不知道從哪兒報,隻得像保長說的了,自己好好讀書,做大官,光耀門楣接父親出獄。
長盛從未見過父親,但想著他是為了家裏才答應頂罪,又氣又心疼。
楊翠卻不太記得韓清鬆的樣子了,這些年算作是孤兒寡母,長盛沒人帶,自己就算想去看看也不放心,再說縣城到村裏來回不耽擱,坐馬車都要六天,一個婦道人家哪敢自己走那麼遠。
山匪強盜,多得是。
再說也沒有餘錢,倒是長盛二叔回家過年的時候看過,回來隻說人看起來還好,沒瘦。
長盛想著村裏的變化,以後爹爹出來都不敢相信自己有這個本事吧?想著有些開心。
娘兒倆對著燭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反正就是有說的。
到了深夜,樓下有人敲門,長盛點了個燈籠在樓上往下看。
“大師兄?怎麼是你們,等著啊,我馬上下來開門。”
“誰啊?”
“大師兄他們三個!”
長盛很快把楊林森他麼迎了上去。
幾人對著楊翠行禮道:“大姑姑新年好。”
“哎呀,你們今晚就下來了,我這紅包都還沒包好。”
楊洪說到:“我們今晚就是下來送紅包的。”楊洪說著拿下身上的包裹,先取出一塊牛皮紙包著的新鮮豬肉,再取出一個小袋子打開,有八兩官府文銀,還有兩貫銅錢。
楊林森笑道:“這是師父他老人家叫我給姑姑送來的黑炭分紅。”
楊翠怔怔說不出話來,長盛吸口氣:“這麼多?村裏人呢?”
“肯定不可能村裏家家戶戶這麼多,按戶分的,每家最少的二兩銀子,有的勞動力多,就可能有四五兩,大家沒意見才分的,保長、村長、師父、二林家和你們都是十兩銀子,我們嘛,每人五兩。”
說著幾個師兄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真賣了這麼多?”
“小師弟,其他村子有直接去我們村裏買炭的馱馬。這些加上鎮裏炭場送上去的,確實有這麼多。”
不怪幾人沒見過世麵,是真的大山裏活一輩子,一年勞作下來能存百十文錢的人家真的很有錢了。
鎮上好些,白家這種一年也有幾十兩上百兩銀子的收入,可那是因為幾家壟斷鎮裏財路。
村裏小夥子看上其他村的姑娘,媒婆跟著去的時候要是能摸出一塊碎銀,那就是天大的臉麵了,這家人在村裏就是頂有辦法的人家。
長盛又問了問鎮裏上去的幫工的工錢,每人分了三十七文。這上去幹活才多久?比起平時一個月的收入都差不多了。
眾人定了定神,長盛拿著錢往兜裏一塞就放進儲物鐲了。
楊林森才開口道:“你白姐姐帶信給我,說白鎮長有事想和我商量,所以借著送分紅的事,我今晚就下來了。多半是為了黑炭的事,我們在村口還幹掉幾個人才下來的,屍體交給保長他們處理了。”
長盛眯起眼睛:“看得出來是哪裏人不?找出來我們可以讓他們好好體會一下被打的感覺!”
“生麵孔,估計是縣裏下來的。”
師兄弟四人坐在火爐邊商量,插不上話的楊翠隻好做宵夜,想著自己不識字的時候幫不上忙,怎麼都看完一本書了自己還是幫不上呢?看了看自己手,莫非真的幹農活更合適?
幾人商量很久,楊林森帶著楊洪去白家,楊濤就在長盛家歇腳。
後半夜了,白霜家的燭火還亮著。
二人敲了門,很快被白霜親自迎接進屋。
白玉堂夫婦和白玉成都在,好像是專門在等他們到來。
白玉成沒廢話,直接開口:“林森,那幾人是去了村裏嗎?”
“去了,埋伏在村口有五個,有兩個潛伏到炭坑附近,不過七八個人,我們下來的時候順手解決掉了。”
“可看得出來路?”
“虎口手掌老繭都很厚,應該是常年使刀的人,有個看起來好像是一個衙役,我可能以前見過他。”
白玉成臉上有些擔憂。
“我們幾家的關係都在郡裏,都是些讀書出去混點出息的家族子弟,他們知道厲害,隔得也遠,不可能幹這事,最有可能的,怕是林家找人幹的。”
楊林森也不知道是誰派來的人,鎮裏有長盛,眼皮子底下肯定不是林家,不然那是找死。
村裏,有武館,隻要來暗的,來多少殺多少。
想了想說道:“有些沒道理,煩請大伯這幾天得空的話查查其他幾家,看看有沒有七彎八拐的關係是在縣城的。”
“這是自然,隻是他們幾家······”
白玉成把幾家想要聯合參與黑炭買賣的事說了出來,至少在白水縣內,幾家家主還沒聽說過有黑炭這種東西,這生意要是擴張到整個縣裏,這銀子不就向臨江鎮集中了嗎?到時候自己是鎮長,白家也有些勢力,不愁富不起來。
白家位於縣城到鎮裏的入口方向,離馬道不遠。
天天都有看似遊手好閑的白家子弟在路上溜達,縣裏下來的人隻要可疑、特殊的,白玉成自然會知道。不防不行,如今白家算是一定程度和武館有巨大的利益捆綁,未來前途可期,他得適當的賣人情,那幾人能被識破行藏與他派人報信有關。
楊林森自己也很為難,關係在這裏,自己不好徇私,隻得答複過年後看形勢,若是需要,會讓幾家參與黑炭販賣。
白玉成見得不到什麼準話,也沒再繼續問下去,交代幾句就離開。
這才開始十來天,他派人留意,這銀錢收入具體多少不知,但就粗略估算,他也眼紅不已。
這到底是鎮裏有人勾結縣裏勢力,還是縣裏就是收到了消息想要來吃掉這口肥肉?得好好打探一下。
再說此時的長盛看著一身風雪站在自己麵前的師父,更是擔憂村裏的未來。
原來來今夜大家守夜剛過,就要去挖炭,為明天馱馬下鎮裏來做準備。
挖著挖著卻發現保長家地裏的炭坑居然快見底了,好事是終於找到了保長爹娘兄長的遺體,可是炭坑麵積開始縮小,部分地方見底,這對剛過才體驗一把發財感覺的村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好在保長地裏開挖的是村裏的人,鎮裏去的幫工今晚沒動,這才沒有走漏消息。
聯想到大師兄他們下來的時候幹掉一撥人,長盛覺得要發財得盡快了,要真的是縣裏官方有意,這筆財富村民根本守不住。
一時間皺著稚嫩的臉蛋好生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