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太傷心。”
霍蒼平想要安慰這個男人。
其實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顧凡這個苦主當的都太憋屈了。
工作不行。
欠了主家一屁股債。
老婆還和上司通奸。
打電話過去明知道發生什麼也沒能發火。
“我可以幫你，揭穿他們…”
“不要。”出人意料的是他拒絕了。
霍蒼平覺得有些意外，但這個男人卻隻是抬頭看著他：“陪我喝酒吧…”
沒有拒絕。
二人出了醫院，來到一旁的夜市街，開始邊吃邊喝邊聊天，實際上顧凡並沒有看上去那般自暴自棄，他看起來雖然有些頹廢，但倒是吃吃喝喝的全然放開，除了酒水是他消耗的重點外便看不出任何異樣。
不多時候，他便將自己此生的經曆遭遇化作苦水全都倒了出來。
他很慘。
小時候家裏沒錢，從6歲的時候開始就是一邊打工一邊賺錢，年紀小隻能給雜貨店當售賣員，為了偽裝不是童工，隻能叫店主媽媽。
後來11歲便在外求學。
發過傳單是洗過盤子。
初中畢業上了高中，總算是有些人樣了，但因為營養不良，個子比同齡人都矮一些。
高中勤工儉學三年。
畢業了，終於能打工了，認識了自己的老婆林晴。
二人熱戀當下一起選擇了醫學院，他學習了當時最火熱的臨床醫學，大學四年也一樣是邊打工邊工作，上天倒是沒讓他一直倒黴，這四年過的很舒坦。
但是這仿佛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了。
“那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原因，是因為我的原生父母。”
“我從小，母親癱瘓，父親斷了一條腿。”
這也是他悲慘童年的原因，而大學畢業和女朋友一起找到了合適的工作，卻在他新婚當晚，父親突發急病，救助心切的狀況下求醫院救助。
然後…
背上了巨額債務。
手術費和後續醫藥開銷一共花耗了四十多萬。
這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是好幾年不吃不喝的收入，生活再次和他這個剛剛走上社會的醫學生開了這樣的玩笑。
“雖然醫院方麵說過減免一部分，但剩下的我們家依舊無力償還。”
貧賤無親。
結婚也根本沒收到份子錢，林晴家是單親家庭，父親是個爛賭鬼，沒給他們惹麻煩就不錯了。
可麻煩事兒就是那麼多。
林晴的父親不單單是欠了錢，甚至還在他父親出事之後三天後被人發現死亡，隨後他在外麵欠的錢就如同雪花片一樣砸在了兩個年輕人的頭上。
雖然那位死去的父親不想讓自己的債務壓在女兒身上。
可人都死了，也管不了生前的親屬了。
為了弄錢，夫妻倆可謂是想盡了辦法。
林晴比他早走上社會一年，資曆也比他深厚。
“我知道、我理解她為什麼會這麼做…”
“那個混蛋能幫她還清債務。”
“我沒能力，更沒時間讓她陪我熬著。”
“可我也想活下去…但大多數時間，我更想死。”
這大概也是顧凡身上凝聚著如此深厚的死氣，如果說一般人的生活遇到麻煩頂多叫老天爺開的一個小玩笑，那麼顧凡的遭遇就是赤條條的調戲了。
“有人生來便在天上。”
“有人卻不但不再地上走，還會被扔到泥裏去。”
霍蒼平歎了口氣。
他年輕時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體會不到顧凡身上的難處。
“兄弟我就不勸你看開了，這件事你想怎麼解決都看你自己的意願。”
霍蒼平舉起酒杯。
不過顧凡在這之後卻是說了一句很聰明的話。
“幹了…對了，你在監控室的時候，應該不隻是要調查我的問題吧？”
見自己的目的被拆穿，霍蒼平也是笑了笑：“既然被兄弟你看穿了，那我也就不再隱瞞了…兄弟你平日裏都是住在醫院裏嗎？”
“對。”
因為生活窮苦，家裏的條件還沒有在醫院裏好，至少能混個工作餐報銷的待遇。
這也導致夫妻二人雖然還算恩愛，但孩子都沒要的原因。
不敢。
也沒時間。
“那你知道兩周前醫院裏醫院來了一些特殊客人的事兒嗎？”
顧凡思索了一陣。
“你是說，婦產科的那些客人吧？他們還去找了院長，神神秘秘的。”顧凡竟然是知道的，霍蒼平也很意外，本以為這個問題隻能得到一個錯誤答案。
“說來聽聽。”
“那天，我本來是正常上班，因為是騎自行車過來的，所以從正門進來，那些人大咧咧的把車停在醫院門口，還沒人管他們，所以我就很在意他們的身份。”
“後來發現他們不是來看病的，而是在院長的陪同下一起到了婦產科。”
“我聽婦產科那些女人嚼舌根，這些人似乎是來找人的，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找人？
霍蒼平也有些意外。
找什麼人？夏家一個京城的家族來滄州的地方醫院找人？再怎麼說夏家在京都城的曆史也足以追溯到兩百年前了，那時候夏家的老爺子就是宮裏有名的大臣。
後來幾代人傳承下來，家底豐厚到讓人想都想不到。
他們要找的人…會是誰？
霍蒼平現在是滿腦子問好，本以為知道對方的目的就能解決一些關鍵性的問題，可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問題引出一堆問題罷了。
“至於他們想找誰…”
“除了院長，我估摸著隻有婦產科的趙醫生知道了。”
“趙醫生？”霍蒼平追問。
“對，趙誌堅趙醫生…今年已經八十二歲高齡了，不過身體很健康，記性也不錯，當時院長過來就是為了找他詢問，他可是我們醫院的名譽顧問，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知識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也是我的授業恩師，我的研究生就是跟著他讀的，非常不錯的一位老師。”
醫生的閱曆很重要。
人是不斷變化的病原體。
書本上是記載不完的，這在陳家的醫經上也有體現，書本上記載的隻能是某一個類別的病罷了。
“那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自然是在他家裏…嗝，不過這會兒應該已經睡了吧？”
“那我明天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