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芸芸習慣早起,一大早,她就起床幹活了。俞錦繡睡到日上三竿,往窗外一望,冰雪都已笑容。她換了衣服從屋子裏出來,見到一桌子豐盛的早餐,怪不好意思的。
“錦繡,能吃早飯了!”文芸芸爽朗一笑,很顯然,經過昨夜,她不那麼局促了,這大概是一個慢熱的人。
俞錦繡笑了笑,走到飯桌前,突然想到文師傅還沒坐下,便站在邊上等著。等待了片刻,她進廚房給文芸芸打打下手,鍋裏還熬著稀飯,文芸芸盛了一碗給俞錦繡。
廚房裏氤氳的霧氣給人溫暖的感覺,俞錦繡端了一碗稀飯出去,又跑了回來。見她閑著也是閑著,文芸芸笑了,又盛了一碗給她。
俞錦繡來來回回好幾次,終於把四個人的稀飯放在飯桌上,又去拿了勺子和筷子,一切準備好之後,她突然沒這麼冷了。
飯桌上擺著幾樣小菜,那都是文芸芸提前準備好的,怕俞錦繡吃不習慣,她甚至一大早起來揉了麵團做了幾個包子,俞錦繡看得口水直流。
真是美好的一天,俞錦繡心情大好,伸起懶腰的時候笑意盈盈,她完全沒料到,程廷會在這個時候攙著文師傅從屋裏出來。
程廷從屋子出來,一眼便看到了俞錦繡。她穿著一件帽衫,裏頭倒是加了好幾件毛衣,一點都不含糊。她不算太長的頭發垂在雙肩,伸懶腰的時候,表情慵懶,就像是冬日暖陽裏正在曬太陽的小貓。
他很少見到俞錦繡像現在這樣孩子氣。
一般來說,俞錦繡出門的時候都是打扮得當的,有時候從頭到腳全副武裝,有時候沒化妝,可也看起來清清爽爽,完全不像現在這樣,懶洋洋的,仿佛吃了早餐就準備回屋睡一個回籠覺。
然而此時,陽光灑在她的臉頰,她一臉茫然,好半晌之後才像一隻小兔子似的跑到文師傅麵前問好,程廷被她逗笑了。
“文叔叔好。”站在文師傅的麵前時,她又恢複了認真而又得體的模樣,
文師傅看著俞錦繡,一臉喜色,剛要說話,捂著嘴背過身咳嗽了幾聲,擺擺手,“你就跟小程一樣,喊我文師傅好了。”
俞錦繡從善如流,笑眯眯地答應,喊了一聲文師傅,一個抬眸,正看見程廷盯著自己瞧。程廷的笑容很不對勁,像是憋著勁兒地在使壞,和平日裏妥帖的形象完全不同,倒像是個熱衷於惡作劇的大男孩。
趁著文師傅不注意的時候,她斜了程廷一眼,卻反倒被他捉弄,“俞錦繡,這是我的地盤,你不能欺負我了。”
“欺負你還要挑地點嗎?”俞錦繡一攤手,轉過身,跟著文師傅屁股後頭走,往塑料凳子上一坐,程廷便也樂嗬嗬地跟了上去,坐在她的身邊。
文芸芸的手藝不錯,昨天俞錦繡也是真的餓壞了,一碗方便麵雖然美味,也不頂事,到了半夜,她隻想出門去找點吃的,還是強迫自己睡著的。這會兒的早餐,俞錦繡一點都不客氣,吃得倒是不快,可慢條斯理地,一碗稀飯都被她給吃完了。
文芸芸問俞錦繡要不要多添一碗,她正猶豫,程廷已經端著自己的碗站了起來,順帶把俞錦繡的碗也帶到廚房裏。不一會兒工夫,他一手一個碗,裏頭熱騰騰的稀飯都快要燙著他的手了。
俞錦繡數落他笨手笨腳,卻又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碗,兩個人重新坐下的時候,相視一笑,吃得更加香了。
文芸芸就這樣怔怔地看著程廷和俞錦繡之間的互動,好半晌之後才低下頭,撕著柔軟的包子,一口一口往嘴巴裏塞。
程廷沒有吃早飯的習慣,這對身體不好,於是文芸芸就總是不厭其煩地跑到他店裏請,說是家裏做的早餐實在是沒人吃,讓他過來墊墊肚子。可是,每一回,程廷都是拒絕她的。文芸芸也沒想到今天程廷怎麼就一大早出現在她的家裏,而如此平常的稀飯,他吃得這麼香。
這樣想著,她又覺得自己應該早就明白的。如果不是因為俞錦繡,程廷會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嗎?冷冷淡淡的程廷成了熱絡的模樣,文芸芸從來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可是,俞錦繡仿佛習以為常。
“芸芸,你的廚藝真好。”
俞錦繡吃飽了,還不忘誇文芸芸一句。文芸芸還沒回過神來,剛笑了笑,文師傅便幫女兒說話,“小時候沒人照顧她,這丫頭就一個人生火做飯,當時我還生怕她被火燙著了,沒想到,她很機靈。”
文芸芸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俞錦繡隻當她是想起童年的心酸回憶,卻不知道,對於文芸芸來說,那些隻是稀鬆平常的過去而已。
吃完早飯,程廷說要帶著俞錦繡出去逛一逛,文芸芸也好久沒出門了,舉著雙手讚成。
“聽說最近大和路好熱鬧,新開了個百貨商店,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看?”
其實,百貨商店沒什麼意思,俞錦繡愛買衣服,可難得與程廷見一回麵,她也不願意看程廷煎熬著陪她閑逛。於是,俞錦繡提議要去森地公園玩一玩,這會兒的天氣很不錯,冰雪初融,雖然比較冷,可到底是豔陽高照的一天。
文芸芸到底是個年輕姑娘,一聽森地公園,也很向往,剛要收拾碗盤出發,文師傅又咳嗽了幾聲。
文芸芸跑去父親邊上遞水,文師傅咳夠了,便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芸芸,你別去了,在家照顧爸爸吧。”
文芸芸一下子就愣住了,隻沉默了片刻,她乖巧地點點頭。
俞錦繡讓程廷稍等一會兒,出門的時候,已經打扮好了,程廷歪著腦袋靠在牆邊,見她出來,看了一眼手表,“大小姐,你很磨蹭。”
俞錦繡抿著唇,揚著下巴笑了笑,眼底流動著如初日升起時的奪目光芒。
望著他們倆的背影,文芸芸埋頭,將碗筷洗好,一句話都沒有說。
而後,她聽見文師傅的腳步聲,腳步聲停下的時候,文師傅順了好一會兒的氣,許久之後才開口,“閨女,你這又是何必呢?”
話音未落,文芸芸的眼淚“唰”一下就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