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文芸芸第一次見到俞錦繡。
從程廷的口中,文芸芸得知的俞錦繡,應該是一個聰明而又總是在種種時刻置身事外的女人,在她的既定印象中,這樣的女人應該是不好看的,至少是不討喜的。可俞錦繡並不是這樣,她一勾唇,笑起來的樣子很有親和力,大大方方,並不清高,相反,很得人心。
這也是俞錦繡第一次見到文芸芸。
程廷對文芸芸的評價很高,獨立而又堅強。她可以在向力死後,一個人撐起一家店麵,沒有任何人的幫助,即便是最難捱的時候,也捱得徹底,俞錦繡一直以為這樣的女孩的外表應該會是強勢的,卻沒想到,她看起來很溫柔。
文芸芸的臉蛋白白的,五官比較疏淡,仿佛不爭也不搶,看起來脆弱得不得了,惹得人保護欲十足。
就好比是現在,當她紅著臉道歉的時候,俞錦繡第一個就不忍。
“不用敲門的,我們也不是在說什麼悄悄話。”俞錦繡笑著衝文芸芸說。
文芸芸愣了一下,雙頰更紅了,她不敢看俞錦繡,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程廷一眼。見程廷並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才鬆了一口氣。
“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麼?”程廷問。
文芸芸“哦”了一聲,聲音軟糯,“我爸爸說,錦繡姐一個女同誌過來,住在你這兒不好。要不這樣,她來我家住吧。”
文芸芸解釋了一下,她家就住在離店麵不遠的地方,步行過去也不過十分鍾而已。雖說現在風大雪也大,可委屈俞錦繡和程廷住在這兒,總是不像話的。
文芸芸這話說得婉轉,俞錦繡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與程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太靠譜。照程廷的意思是,本來打算先湊活著過一夜,明天一早就找一間就近的招待所住下,可既然文芸芸和文師傅也不嫌麻煩,那他當然卻之不恭了。
文芸芸沒想到俞錦繡是一個好說話的人,緊緊揪著的心一下子就鬆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含蓄的人,與麵麵俱到的俞錦繡相比,實在是嫩了點。
“錦繡姐,那我幫你把東西帶過去。”文芸芸看起來瘦弱,力氣卻很大,她抬起俞錦繡的行李箱就往外搬,一點兒都不含糊。
俞錦繡笑了笑,把行李箱接了回來,“喊我錦繡就好,不用這麼客氣。”
“錦繡今年二十,應該比你小兩歲。”程廷笑道。
文芸芸的臉又“唰”一下紅了,看起來木訥,卻又善良。
到了顯市之後,俞錦繡遇到的就全都是好人,此時對文芸芸的印象便也更好。文芸芸邀請俞錦繡去她家住幾天,俞錦繡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程廷的朋友,應該能算是她的朋友吧?
俞錦繡到文家的時候,文師傅已經睡著了,隻是屋裏還時不時傳來他的咳嗽聲,文芸芸笑了笑,“錦繡,我爸爸睡得不安穩,會有點吵。”
俞錦繡爽朗地笑了笑,“沒事,我睡眠質量很好。”
兩個女孩子進了屋,程廷也就沒有再跟著,臨走的時候,他囑咐俞錦繡,“芸芸做事周到,也不怕麻煩,所以你不要怕麻煩到她。”
俞錦繡聳聳肩,不置可否,隻是目光之中仍然帶著笑意。程廷有些困惑,與她對視的時候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俞錦繡推了他的右肩一把,“行了,我會照顧好自己。”
文芸芸很愛幹淨,做事也的確體貼,趁著俞錦繡去洗漱的時候,她把床單被套都給換了。俞錦繡一進屋,她連忙掀開被子,“錦繡,快躺進來,外邊冷。”
俞錦繡是個講究人,也不完全算個講究人,尤其是在這個時刻,條件艱苦,她倒能很快適應。雖說與文芸芸隻是第一天認識而已,她也不客氣,直接鑽進了被窩。
此時尚未熄燈,隔著很近的距離,文芸芸偷偷看了俞錦繡好幾眼。剛才見到俞錦繡,文芸芸隻當這人的時髦和洋氣是化了妝之後的效果,可現在她把臉洗幹淨了,倒是更多了幾分清水出芙蓉的感覺。
其實,顯市並不是一個小縣城,這個城市甚至比雅城還要繁華好幾分,可不知道為什麼,在俞錦繡的麵前,文芸芸總覺得自己顯得有點弱。
關了燈,夜更安靜了,俞錦繡一時還沒入睡,聽見文芸芸的聲音之中帶著感慨,“錦繡,程廷對你真好。”
俞錦繡沒回過神,“嗯?”
黑夜似乎將文芸芸的局促掩蓋,隻聽著她笑了笑,小聲地說,“其實從店裏到我家,隻要十分鍾而已,平時我都是自己回來的。可程廷見你來了,總是不放心,非要送你一起過來,確認了好久才舍得離開呢。”
程廷真不能算是個溫柔的人,即便因為向力的緣故,他會照顧文芸芸,可說到底,他願意出手幫忙的也不過是在文芸芸自己無能為力的範疇內。程廷是一個比較理智的人,他總是將他們之間的距離隔在一道邊界線上,在這道邊界線之外,涇渭分明。
在文芸芸輕柔的聲音中,俞錦繡閉上了眼睛。想起晚上剛見到程廷時,他又愛又恨的模樣。他明明是擔心她的,卻又不舍得說她半句,這不就是他留給她的溫柔嗎?兩個人對彼此的感覺,是越來越明晰了,俞錦繡沒法忘記程廷啞著聲音問她想明白了沒有。
其實,如果剛才文芸芸沒有突然推門進來,她是會點頭的。因為她的確想明白了,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
俞錦繡的想法很純粹,她笑了笑,毫不掩飾自己心底的愉悅,文芸芸沉默了一陣。
片刻之後,文芸芸說,“錦繡,你是不是喜歡程廷啊?”
文芸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直覺告訴她,俞錦繡肯定是喜歡他的,可是,情感卻在叫囂。這麼多年,她能看出程廷有多好,即便她從來沒有想過友情以外的感情,可說到底,這麼好的一個人,她若是對他毫無感覺,是不可能的。
在黑暗中,文芸芸握著拳,她有些緊張,手指甲嵌進肉裏,而後,她突然聽見俞錦繡坦然承認。
“對啊。”
文芸芸又不說話了,俞錦繡估摸著她應該睡著了,便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俞錦繡呼吸的聲音也均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