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錦繡和詹妮一人挽著林清的一隻胳膊往外走,林清忍不住笑了起來,“別架著我了,跟架著犯人似的!”
詹妮長舒一口氣,“你還會開玩笑,那就好!”
林清聳聳肩,“我沒事的,說清楚了也好,免得我總是過不了自己心頭的坎兒。錦繡,你說我這樣會不會不太厚道?”
剛才應春一句話都沒說,在應嬸嬸憤慨地討伐林清時,他一直都保持著沉默,這樣的反應令人心寒,詹妮一出屋子就開始指責這人沒有擔當,可林清卻不這麼認為。
這些年,應春待她夠好了,即便是在過去她和嚴必武難分難舍的時候,應春都沒有給她臉色看,隻是默默地退到一個角落,看著她,祝福著她。後來,她和林清分開了,這分手對她而言是傷筋動骨的,林清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走出這樣的傷痛,一回頭,應春還是在角落等待。
林清不是鐵石心腸,她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而已,就像剛才,她明明感到傷感,到了最後,留給應家人的還是隻有冷淡又平靜的話語。
但這樣也好,至少離開的時候並不狼狽。
林清心裏的隱憂,俞錦繡懂,她笑了笑,說道,“這不怪你。其實隻是他們不懂而已,那段時間,你受了太大的刺激,心情一直低落,連你自己都拿自己沒辦法,隻能交給醫生調節。林清,這不可恥,你的家人和愛人應該陪著你,而不是指責你。”
兩年前,林清入院治療,可她並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她隻是默默地傷害自己而已。俞錦繡對抑鬱症並不十分了解,但在後世,這非常普遍。或許醫生對她的治療起了作用,又或許是應春一如既往的等待與支持終於融化了林清心裏的冰山,總而言之,林清的病已經好了,她並不是應嬸嬸口中的怪物。
俞錦繡輕輕拉著林清的手,在這樣的夜色裏,她笑容恬靜,俞錦繡沒有說太多的大道理,隻是告訴林清,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
不知道林清聽進去了沒有,反正詹妮是聽明白了,還聽得痛哭流涕,“錦繡,你說得太好了,你把我心裏想說的全都給說了!我剛開始見到那個應春還覺得他人模人樣的,沒想到他根本就不是個東西!說好的要在一起,難道光是因為林清過去生病住院所以就不喜歡了,不在一起了?放屁!我看他就是不懂得承擔而已!說起來冠冕堂皇的,承諾那是一套一套的,沒想到真到了最後關頭,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詹妮潑辣,話說到一半,她聽見身後傳來踢嗒踢嗒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竟是應春。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算是為了林清,她也得把話說完,於是,應春就站在她們邊上,聽著詹妮說了一通難聽的話。
路燈下,每個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應春麵不改色,眼中卻是滿滿的,林清的身影。
林清不去看他,她甚至不知道該去看誰,俞錦繡說的話,她都聽進去了,聽得眼眶濕潤,詹妮為她打抱不平,她也看見了,心裏頭湧過一陣暖流。所有的不快都會過去的,曾經是這樣,現在也是。
既然如此,應春為什麼還要跑過來?
詹妮恨恨地瞪著應春,她想要從這個渣男的眼中找到幾分令她鄙夷的情緒,可是並沒有。他隻是直直地站在那裏,目光篤定,甚至帶著些許歉意。
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詹妮費盡全力,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當聲響逐漸消散的時候,應春對俞錦繡說,“錦繡,下周的比賽,你還是來吧。報名表交上去了,這都是安排好了的,你放心,那比賽我不會露麵,到時候你不會看見我。”
應春的聲音很沙啞,冰冷的寒風下,他凍得發抖,鼻尖都變得紅通通的,看見他和林清之間的欲說還休,俞錦繡滿腔的話語全都咽了回去。
“錦繡,一碼歸一碼,這比賽比較專業,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在這個時候,林清居然還笑得出來,她的笑容很溫柔,一點都不像是在強顏歡笑,俞錦繡也沒有再推辭,點點頭,拉著詹妮走。
詹妮不願意走,大有一副想要捋起袖子和應春拚到底的架勢,到了最後,俞錦繡揪著她的帽子,硬是帶她離開。
“錦繡,你幹嘛非要拉我走啊,那男的這麼壞,我都想揍她了!”詹妮沒好氣道,“好在林清也不是真的很喜歡他,我看在她的心裏頭,還是當初害得她好難過的那個男的最重要。”
林清說,年紀到了,所以準備結婚。這些年應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他倆知根知底,應該可以好好走下去。
從剛與林清見麵時她羞澀卻又帶著幾分雀躍的神情,到了分別的時候,她的臉色變得平淡而又無波無瀾,俞錦繡實在沒法相信她隻是想要找一塊浮木而已。或許連林清自己都沒有料到,到了最後,所謂的知根知底竟然會變得如此諷刺,可說到底,如果不是心念動了,林清怎麼可能會再給第二個人傷害自己的權利呢?
在交叉路口,詹妮有些感慨,她歎了一口氣,“我要回家了,也不知道謝運有沒有去我家陪我媽說說話。經過了今天,我突然有點想他了。”
詹妮垂頭喪氣的,俞錦繡隻是笑了笑,這樣也好,至少會讓詹妮知道,在外邊跌跌撞撞,回到家裏有一個溫暖的港灣在等待她,夠幸運了。生活一帆風順的時候,所擁有的一切就像是應得的似的,詹妮沒有珍惜,可是,總會有遇見風浪的那一天,隻希望到了那一刻,所有的回眸都不會太晚。
至於俞錦繡,當她緩緩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程廷略帶笑意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原來,想見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在眼前,這樣的感覺,是最美好的體驗。
愛意不能被隱藏,什麼時候才不再欲蓋彌彰?
她小跑了幾步,跑到他的麵前,她的眸光晶瑩而明亮。
程廷將她落進衣領裏的發絲攏了出來,輕輕垂在肩上,指尖貼在肌膚上的溫度突然散去,他淡淡地說,“明天要去一趟顯市,可能要一個星期才會回來。這幾天不能見麵了,要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