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的意思也很明白,她曾經生過病,但那並不是她自己可以控製的,現在,應家人知道她得過這樣的病,一個個都像是想要甩開燙手山芋似的,她的自尊心的確受到了傷害。
俞錦繡不知道林清過去是幹什麼的,但這些年,她開了“紅玫瑰”,生意越來越好,存下來的錢肯定不少,現在應媽媽說彩禮的錢就不拿回來了,當是給這段感情畫上一個句號,太小看人了。
林清站起來就要告辭,她說彩禮的錢到時候會拿回來還給他們,至於訂婚這天雜七雜八的費用就忽略不計了,畢竟中午在她家也吃得很豐盛,誰都沒有吃虧。林清走到俞錦繡和詹妮麵前,拍了拍她們的肩膀,她倆立馬站起來,像是兩個小跟班似的跟在她的身後。
“林清!”應嬸嬸忍不住喊了一聲,衝著她僵直的背影說道,“那個彩禮的錢啊,你就別來找應春了。我知道你店在哪裏,你準備好了,改天我和他媽媽有空的時候一起去你店裏拿,省得你多跑一趟,麻煩。”
這是生怕林清和應春再扯上關係,俞錦繡皺起眉,轉過身,對著應嬸嬸說道,“阿姨,您是長輩,林清不想和你計較。但是,作為旁觀者,我都替您難為情。剛才不知道林清的身體狀況時,您笑容滿麵,隻恨自己生的不是兒子,討不著這麼個兒媳婦。現在知道林清曾經生過病,您急了,就怕林清不舍得你們家應春似的。放心吧,像這樣的家庭,林清也瞧不上。我現在隻希望以後你們全家人千萬別生病,否則攤上這麼個無情無義的家庭,實在是太受罪了。”
俞錦繡丟下的這句話冷冰冰的,應家人心裏也不是滋味。剛才看見林清帶著兩個年輕小姑娘過來,心裏還想著這兩個女同誌看著斯斯文文的,乖巧可人。可沒想到,這看著還挺乖順的小姑娘說起話來居然這麼厲害,他們不知道如何反駁。
本來是多好的一個大日子啊,大家喜氣洋洋,沒想到,不過三言兩語的工夫,今天這好日子就過到頭了。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低著頭,一桌子好菜看著都沒什麼胃口。應嬸嬸是個急性子,這會兒拉著應曉純教訓,“曉純,你也太不懂事了。要不是那個神經病自己心虛了,把實話說出來,我們到這會兒還被瞞在鼓裏呢。別人的日子過得怎麼樣,不要緊,可他是你哥啊!你哥要是娶了這麼個女人進門,我們一家人都得遭罪!她這毛病,可大可小,以後要是生了孩子,生了一窩的神經病,那該怎麼辦?”
應嬸嬸一個勁地數落自己的女兒,應曉純隻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媽,她沒什麼的,不是精神分裂,將來不會遺傳。那段時間她的精神不太好,但也沒做什麼過激的舉動,我們用藥給她控製情緒,這不已經好了嗎?”
站在醫生的角度,應曉純給家人們的解釋都在醫學範疇之內。林清的病,並不是真的這麼嚴重,隻是這會兒大家都沒有在心理健康方麵提起重視,才會一說起精神病醫院就變了臉色,“叔叔,阿姨,其實在國外早就已經有相關的精神科醫生用心理谘詢和藥物治療的方式對抗這樣的病症。或許過個幾年,這就不算疾病了,隻能說是心理健康方麵的問題。”
應曉純解釋了一通,一家人誰都沒有聽懂,隻是堅持己見,“那是國外,我們又不是外國人!總之,就算她的腦子沒病,可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差也不行啊,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就這麼矯情呢?未來的路還長,磕磕碰碰跌跌撞撞都是常有的事情,要是動不動就要往醫院跑,那還得了?這姑娘,沒法子過日子!”
應嬸嬸又是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的,應曉純無奈地瞥了她一眼,“媽,我不跟你說了,我跟我哥說。”
應春坐在原位,手上的筷子早就已經放下來了,應曉純一個勁地盯著他瞧,遲疑半晌,才認真地說,“哥,你要是能接受她,就去找她回來。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從今天開始一刀兩斷,別別別扭扭的,我看林清挺好的,你們說她受不了打擊,我看你們的心理還不一定像她這麼強大!”
應曉純對林清的印象不錯。當初,在醫院裏,很多病人都愛咋咋呼呼,很多病人都愛瞎嚷嚷,可是,林清並不是這樣的。林清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心中帶著幾分恐懼,可又積極地想要尋找治療自己的辦法,在這過程中,林清說了很多自己的心理問題,可以說在那段時間,應曉純在對林清的治療中也與她培養出些許的革命情誼。
現在,家人們的態度如此強硬,而應春又要死不活的,應曉純替林清感到委屈。
“哥,你到底準備怎麼辦?”應曉純問,“人都已經跑開了,你再不追上,就晚了。”
應春的薄唇緊緊抿著,烏黑的頭發帶著些自然卷,在額頭邊上垂了幾絲下來,看起來有些狼狽。他一直都沒有吭聲,直到被應曉純逼急了,才啞著聲開口,“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應曉純一聽,翻了個白眼,“哥,你不是說早就喜歡林清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林清說的那個一直對她很好的同學,就是你吧?追求人家十幾年,現在知道人家生過一場病,你就不搭理她啦?還有你們,你們了解她的過去嗎?了解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嗎?隻不過是聽了些這病的表現而已,就這麼不近人情了!剛才她那朋友還真沒說錯,這樣的一家人,誰攤上誰倒黴!”
說罷,應曉純就站了起來,“算了,隨便你們怎麼樣吧,我就是回來住幾天而已,沒資格發表這麼多的意見。”
應曉純憤而離開,應爸爸和應媽媽對視了一眼,最後,對著應春說道,“兒子,曉純這孩子從小就意氣用事,你別聽她的。”
話音未落,應春像是突然緩過神來,他猛地掃開了自己麵前的筷子和碗碟,“騰”地站了起來,往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