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HU��俞振發猶豫了許久,他轉過身,看著這個家。
這個家曾經是屬於他的,他也不是沒有為這個家而奮鬥過,當初他敢闖敢拚,為的也不過是讓自己的家人得到更好的生活而已。
隻是,時過境遷,現在的他再回頭,竟然覺得家裏的每個人都好陌生。
俞承國是他的大兒子,這孩子很長進,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不誇他教子有方的。當時他最是以這孩子為傲,現在也是如此。
俞承光是他的小兒子,機靈活潑,幾年前為了趕時髦,在自己的兩鬢留了鬢角,俞振發看著就不順眼,趁著他睡覺,拿了把剪刀,把他的鬢角給剪了。第二天,這小子醒了,也不惱,隻是笑眯眯地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壓根不怪他。
俞錦繡是他的女兒,這丫頭小時候很任性,可他就這麼一個女兒,自然什麼事都由著她的性子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終於如他所願成熟懂事起來,可是,他卻突然犯渾了。
還有陳婉妹。
陳婉妹不善言辭,做出離婚的決定大概是在深思熟慮之後的,可是,此時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眼下的殘局。她是個閑不住的人,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的時候,還是拿了個雞毛撣子滿屋子掃著,家具和家電上早就已經一塵不染,過去他怎麼就從來沒有珍惜過?
看著看著,俞振發的眼圈突然紅了,孩子們落淚還算是惹人憐愛,像他這樣的大老爺們落淚,就隻叫老淚縱橫,臊得慌。
俞振發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轉身提起了尼龍包。
直到俞振發轉身離開,幾個孩子才將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到底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雖說他做了對不起這個家的事情,他們也讓他付出了代價,可是,解氣歸解氣,要說心裏頭沒有一絲波瀾,肯定是騙人的。
可都到了這個地步,多說也是無益,最重要的就是將傷害降到最低。俞承國輕輕搭著陳婉妹的肩膀,“媽,你們在家要是不好過,就來我這兒。我會和薇薇說一聲,她不介意的。”
陳婉妹笑了起來,“你這傻小子,就算薇薇不介意,我也不能在這把年紀犯糊塗啊。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世界,媽還年輕,能照顧好自己。我沒什麼期盼了,不過是希望你們幾個孩子能過得好而已,不會給你們的小日子添堵的。”
俞承光斜俞承國一眼,說笑道,“哥,你開玩笑呢?我和姐這兩個大活人,還怕照顧不了媽了?”說著,他又衝著陳婉妹一笑,“媽,我和姐都長大了,以後帶著你過好日子。將來你要是無聊了,就來店裏轉悠轉悠,要是不無聊,那就躺家裏好好休養休養。等到了過年,我們帶著你旅遊去,再也不過折騰人的苦日子了。”
陳婉妹當初過的日子算苦嗎?誰都說不清楚。在經濟上,她雖然沒享過福,可也沒有束手束腳過,但是,難道光有錢就算過上好日子了嗎?也不見得。至少在幾個孩子們看來,陳婉妹似乎從來沒有發自內心地笑過,她的笑多半是苦澀的,帶著幾分欣慰,令人心疼。
現在,陳婉妹倒是笑了,他們知道或許她還沒有習慣新生活,可如果早知道什麼對她而言是最好的選擇,那麼,長痛不如短痛也是好的。
許是想明白了什麼,陳婉妹的笑容深了起來,眼角的紋路也看著深了起來。俞錦繡把俞承光叫到了屋外,“你去店裏找個阿姨幫忙,把城西路的屋裏打掃一下吧。”
俞承光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姐,爺爺那樣怪你,其實你挺冤的。但凡有一點辦法,你都是最不希望這個家變成這樣的那個人。”
俞錦繡笑了笑。
在外人看來,俞振發隻不過是一時行差踏錯而已,可是,對於她,對於這整個家來說,這一切的改變並不是必然的,也不是在一瞬間發生的。這段時間,所有的無奈與心寒累積在一起,到了最後,俞錦繡也很無力。
如果是過去的她,恐怕隻會拍拍屁股把家裏的爛攤子留給母親,留給哥哥,自個兒跑到外邊吃吃喝喝,逃避這一切。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一樣了,她要保護陳婉妹,保護這個家。
保護這個家,並不是要保護這個家的完整性,她隻是希望家裏的每一個人都能發自內心地開心起來而已。
俞振發從家裏出來,提著尼龍包,奢侈了一把,打車去了城西路的屋裏。
這房子不大,一個人堪堪夠住而已,即便俞承光找了人過來給他打掃房子,但一些生活上的瑣事總不方便請人代勞。俞振發自己去買了日常的生活用品,買了被子褥子,鋪床的時候他犯了難,明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總是不得其法,最後,他煩躁地躺倒硬板床上,隻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後來是怎麼把被子鋪好的,他也忘了,隻知道當時想著,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不成?末了又覺得自己怎麼愈發粗俗,與過去的模樣截然不同。
俞振發實在沒心情去上班,去雜貨鋪的時候順便給單位打了個電話,隻說家裏出了些事,先請幾天假。
陳秀蓉剛被開除,俞振發就立馬請假了,就是傻子都知道其中的前因後果是什麼。於是一些流言開始發酵,說的無非是陳秀蓉徐娘不老,居然能把俞書記迷得一愣一愣,或是俞書記近水樓台先得月,平日裏看起來一本正經,像個堂堂君子,沒想到背地裏做的是這樣的齷齪事情。
沸沸揚揚的議論本來是與程廷無關的,但因為這個人是俞錦繡的父親,於是也和他扯上了聯係。
程廷擔心俞錦繡,可她看起來似乎過得很好。
有關於俞振發和陳秀蓉之間的事情就像是一個結,俞錦繡用過很多辦法,她想要把這個結解開,可到了最後,這個結成了個死結,於是她沒有猶豫,拿了一把剪刀,把繩索剪斷了。
從此之後,陳秀蓉和俞振發之間失去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