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野對雲衢的反應一點也不驚奇，隻是強調自己絕對不會強行壓榨。
“你打聽打聽，我一向以包容兼並，海納百川聞名整個五月派，就算芸昕沒有正式拜師，我也絕對把她當親徒弟看待。”
我總覺得他這話在點我，看來該挑個黃道吉日好好拜一下師父。
但夏姬似乎無法接受，她神色難看至極，看得出強行隱忍才沒有立即爆發。
如果說因為年歲太長，又有階級仇恨，導致她不信任雲衢說得種種話語，那林星野怎麼就能相對快速轉變？
我想這不是性別問題，而是這當中還有什麼緣故。
“恕我不認同你們的做法，不過我答應，不會拔苗助長的，況且我也沒這個能力，隻是一抹殘魂罷了。”
夏姬自嘲一笑，眼底落寞幽光。
我總覺得她有故事，還想再多問幾句，就見夏姬抬手一揮寬大衣袖，周圍環境頓時如同暈染的水墨畫般蕩漾開來。
我最後看到樹童靈站在夏姬身旁，笑哈哈地朝我揮手。而夏姬垂頭，袖口擦過眼角，似乎在拭淚。
周圍光影恍惚晃動，仿佛置身在光怪陸離的萬花筒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場景才清晰起來。
我睜眼看到客廳天花板，於是一骨碌坐起來，左右環顧，看到雲衢他們也緩緩睜開眼。
杜庭芳走過來，遞給我杯溫水：“怎麼樣？還順利嗎？”
我點點頭：“過程不能算完全順利，不過結果是好的，也找到了辦法。”
因為已經離開了夢境，我沒有把對付右右的具體辦法說出來，杜姐也沒有追問，他大概覺出來不能直接說明。
不過有件事我還有點兒擔心。
“剛才夏姬是哭了嗎？”我問道：“她看起來有點孤單，還怪可憐的。”
“她有什麼好可憐的？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雲衢語氣甚是冷淡。
林星野瞟他一眼，忽然啊了一聲：“雲衢你身上有好濃的樹靈味道，不會是他湊你跟前蹭上的吧？”
雲衢臉色驟變，扭身就衝進洗浴間。
杜庭芳感歎：“這是多麼嫌棄啊！”
“畢竟從大禹法器裏誕生的樹靈，隻會勾起不愉快的回憶，情有可原。”林星野笑了笑，看向我說：“夏姬的情況怎麼說，既有點兒複雜又簡單粗暴。”
我被他弄懵了：“啥意思啊？”
“夏姬跟我不一樣，我帶著魂魄不斷輪回轉世，因為我負有神格，初心與記憶都不變，除了神力會隨著不斷轉世有所削弱外，最起碼神魂無礙。
“而夏姬活著時隻是普通人，在特定的時候獻祭，然後抽出魂魄封存，選定複蘇喚醒的特定條件。在達成以前，她會以魂魄形態陷入沉眠。”
林星野的話不難理解，但對我來說卻有點震撼。
“你意思是，她就像休眠火山一樣睡著，直到某個複蘇喚醒的條件達成，她才砰的一下爆發，這圖什麼呀？”
我很是不解，雖然具體過程不清楚，可什麼抽魂啊，封存啊，一聽就知道好受不了。
此時我們已經坐在沙發上，其他人都在旁聽，林星野一臉正色道：“這是為了防止預言中的天選之人不明白自己的使命，延誤戰機或者玩忽職守。”
“就是說夏姬是專門為我準備的？不對，應該說是專門為預言當而生，為預言而死？”
我難以置信，怎麼還會有這種事發生？為了一個虛無縹緲，遙遠得甚至看不到盡頭的預言，就能獻祭自己！
“夏姬她真的是心甘情願的？”
“當然，這種事如果是強迫，魂魄會立即染上怨念與戾氣，根本無法執行任務。會第一時間被處決掉。”
林星野的語氣疏鬆自然，像是在討論很日常的事務。
我緩了緩，進一步確認：“所以在夏姬之前，還有過別人，隻不過是都被處決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沒在現場。但我可以肯定，夏姬是自願並且將此當成崇高信仰來執行的。”
聽到林星野這麼說，我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在我看來，這也太慘無人道了，完全就是剝奪了一個人的自由與生活。即便夏姬是自己決定的，那肯定也是環境造就。
她被PUA了！
林星野似乎猜到我在想什麼，提醒我道：“你可千萬不要在夏姬麵前提什麼你被忽悠了，你可以追求自我與自由之類的話，她會發狂的。”
“啊？為什麼？”
“從芸昕你角度來看，追求自由與自我是很平常正確的事。但夏姬所屬的年代，信仰高於一切，為家族，為大義，不止她一個，是千千萬萬個換來的勝利。”
林星野稍作停頓，繼續說道：“所以這對她說，並不是什麼痛苦之事。相反自己能被選中，她曾懷著萬分激動與欣喜的心情走上祭壇。”
我沉默了，有點明白最後夏姬為什麼會落淚。
她把這當成必須完成的神聖使命，在獻祭自己生命的那一刻，或許曾幻想過未來見到的天選之人，是多麼的不一般。
對方閃耀著五彩光芒，高大勇猛或者聰慧美麗，在她的指引下，走上再次誅殺邪神凶獸的巔峰之路。
結果現實啪啪打她的臉。
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在她魂魄被觸發，出現在我夢境中的那一瞬，她一定很悲憤而失望。
而現在，雖然有了全新的解決辦法，但如此一來，必定要與曾經的仇敵守望相助。
這就跟在她心窩子上插刀沒區別。
林星野見我沉默，寬慰道：“我說這些不是讓你難過或者同情她，而是提個醒。夏姬幾乎沒有接觸過外界，她的想法會有很頑固不化的地方，所以……”
“所以我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吧？”
“沒錯，不過這隻是其一，其二，她可能還會引導你遠離雲衢，要多留意。”
林星野的話剛說完，我就聽到雲衢沉冷的聲音響起：“那女人要是敢圖謀什麼，不必芸昕煩惱，我會直接送她魂歸西天。”
我安撫他：“相信我，這點考驗要是經受不住，那也太糗了。我決定的事，沒人能動搖。”
雲衢露出魅惑人的微笑：“當然，我夫人是最棒的。”
事情暫時得到解決，可我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四下張望，猛然發現三哥已經癱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呃，撐到現在他應該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