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真實身份
尉遲為道：“哦？”
木流光道：“昆侖血掌早已失傳江湖多年，你卻精通這種武功，所以我斷定，你必與一位江湖前輩大有瓜葛，而昆侖血掌是當年威震江湖的‘三尺大師’的絕技，三尺大師驚采絕豔，卻一生鬱鬱而不得誌，昆侖血掌便是為了報複江湖所創，後來三尺大師大徹大悟，放下一切執念，退隱江湖。他並未收徒，如果說有一個人可以學會這套掌法，那隻能是當年三尺大師最信賴的下屬——‘長生門下五樓樓主’——雍也乾。
“我師父告訴過我，當年‘護衛團’剿滅‘長生門’的時候隻有五樓樓主雍也乾全身而退。他還告訴我，雍也乾的看似性情溫和，彬彬有禮，內心卻極為瘋狂，他的身體裏仿佛有一種抑製不住的憤怒，若讓他將這股憤怒徹底的釋放，他會毀滅整個世界，但他心中卻還有那麼一絲溫情，他一直在用這絲溫情壓著他的憤怒。他一直搞不懂，自己到底是該愛這個世界還是恨這個世界，這也就令他更加的瘋狂。”
尉遲為仰天大笑：“世間之事，何當為？何不當為？欲遲為。然吾生也有涯，能遲到什麼時候？”
木流光道：“所以木流光以為尉遲為是一個假名，尉遲為的身份來曆一直便是江湖上的一個謎。”
尉遲為笑道：“那真名呢？”
木流光道：“雍也乾，正因為我想到了你是雍也乾，我才斷定你的武功比我高的多，所以我也斷定你根本無需對我使用陰謀詭計——你的武功高過我很多，所以你無須防我；而我的武功低於你很多，所以我也無需防你。”
尉遲為大笑：“不錯，我便是雍也乾，當年護衛團剿滅長生門我隱居避禍的時候，建文帝還未登基，而現在他的下落卻成了當世最大的謎團，連奪了他帝位的永樂帝都駕崩了，洪熙帝短命也撒手而去，目下的宣德帝也已經苟延殘喘，真是歲月不饒人呢！”
木流光道：“不過令晚輩沒有想到的是，當年名滿天下的雍也乾，如今怎麼會做了趙王府的總管，趙王府的總管又怎麼會成了司馬山莊的總管？”
雍也乾道：“我先回答你後一個問題，那隻是因為趙王府不會缺少任何人，除了趙王。”
木流光道：“你的意思是，趙王不會舍不得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雍也乾笑道：“不錯，所以當他發現我這個總管武功不錯的時候，就毫不吝惜的派我到司馬山莊臥底，打探江湖消息。”
木流光眉頭一皺：“趙王是皇室貴胄，當今皇帝的叔叔，他打探江湖消息做什麼？”
雍也乾道：“收買江湖勢力，作為謀朝篡位的張本。你知道，自從宣德元年漢王朱高煦謀反被誅之後，趙王朱高燧就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一直蠢蠢欲動，隻是沒想到宣德帝勵精圖治，居然深得民心，所以一直遲而未發。為了增強自己的勢力和號召力，趙王派了很多精幹心腹，打入江湖，收集勢力。”
木流光冷冷一笑：“當年朱棣起兵奪了自己侄兒的江山，他應該不會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也會造自己孫子的反，真是報應無常！可是，雍前輩，在下還是有一事不明——向您這樣的武林前輩，為何會甘願到趙王府做一個總管，王府總管雖地位高貴但畢竟是為人仆役，前輩以前是一門宗主，為何……”
雍也乾道：“哈，這個趙王叫我打入司馬山莊刺探江湖消息，卻不知我打入他趙王府就是為了刺探朝廷的消息。”
木流光心中一震，道：“刺探朝廷消息？你們想幹什麼？”
雍也乾笑了笑：“你最該問的，不應是我們想幹什麼，而是該問問你們自己，你們在幹什麼！”
木流光皺眉道：“我們？”
雍也乾道：“不錯，你們是誰？你的師父，你的叔父、伯父，又是誰？最重要的你的朋友‘養蝶人’又是什麼身份？要我替你們回答嗎？哼哼，你師父是張雲曖在護衛團排名第三，是絕世高手，你的叔叔扈鐵城在護衛團中排第八，也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你的伯父便是當年令天下黑道聞風喪膽、在護衛團排名第一的大龍頭——扶濤扶停雲！”
木流光虎軀一震：“你是如何知道？”
雍也乾笑道：“你能不動聲色的猜出我的身份，我就不能打探出你們的身份嗎？還有一個名字，說出來無疑會地動山搖，那就是你的朋友‘養蝶人’！哼哼，當年護衛團‘雙龍四鳳八虎’十四位天縱英傑，傲絕江湖，普天之下隻聽從建文帝的命令，他們的後人自然也隻對建文皇帝的後人服膺。養蝶人的真實身份便是建文皇帝的太子——朱文奎！”
木流光大驚：“這件事，趙王也知道？”
雍也乾笑道：“我們與他目的不同，自然不會告訴他的。木大俠，莫要忘了我方才問你的那個問題——你們在幹什麼？”
木流光皺眉道：“我們在幹什麼？”
雍也乾道：“記得你的父親嗎？永樂帝即位對建文帝的忠臣進行了喪心病狂的屠戮，滿朝臣子被他屠殺的幾乎無人可用，他還不罷休居然設計毒計，加害早已歸隱的護衛團，火燒太子陵寢，引你父親去救困入其中的徐王殿下——建文皇帝的親弟——朱允熙王爺，於路伏下五千禦林軍。護衛團十四位高手傾巢而出，闖入一片火海，禦林軍殺出弓箭槍矛，將他們牢牢封鎖在火海裏。包括你父親木沁芳在內的十一位護衛團高手，與徐王殿下一道被活活燒成了灰燼。
“你不防回去問問扶濤，問問張雲曖，他們衝出火海對五千禦林軍瘋狂屠戮的時候是什麼心情！憤怒，不甘和悲慟！
“可，多少年了？哦，是二十九年還是三十年，你們做過什麼？你們一個個在張雲曖的教養下竟都變成了一隻隻溫馴的綿羊，不但毫無複仇之心，反倒對世界充滿了憐憫。據說，在這三十年間，養蝶人有過一次複國的機會，可他居然放棄了，他居然甘願痛苦的克製自己也不去複仇！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克製自己的憤怒？”
木流光道：“因為我們都清楚，不應該為了自己的仇恨和憤怒，讓天下陷入戰亂和痛苦！”
雍也乾大笑：“朱棣呢？他當年何嚐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讓天下陷入了戰亂，這個世界什麼時候在意過對錯？當年的方孝孺大人就因為不肯給朱棣寫即位詔書，不但九族全誅，還把他的朋友門生抓捕湊了一族之數給殺了。有人替他們主持正義嗎？沒有，正是因為你們愚蠢的仁慈，才滋生出了這世間的暴虐和醜惡，正是因為你們愚蠢的仁慈，才令那些無辜的冤魂永遠沉冤
“可笑的是，方大人的悲劇之所以會發生，竟隻不過因為，朱棣讓他寫詔書遭到拒絕的時候威脅要滅他九族，方大人說了一句：“便是滅我十族又何妨？”朱棣真的就來了這麼一個創舉，當時被殺的是多少人？哦，二百八十三人，那個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而這樣的皇帝，卻因為打敗了瓦剌，在西洋耀武揚威了幾年而在史冊中有了輝煌的一筆，而那個一心為民，真正的給百姓辦過好事的建文皇帝呢？在愚蠢的後人眼中，他卻成了一個無能庸者，被奪了帝位，不知所蹤。好尷尬的收場。
“你剛才說什麼，‘自己的憤怒和痛苦’？在你眼中是如此，可在我看來卻是正義又一次敗給了邪惡，這才是舉世的悲哀，這樣才會讓這個世界更加的發黴發爛。朱棣的成功，會讓無數行惡者找到行惡的理由，他們會說：‘啊，暴虐沒什麼不好，永樂皇帝珠玉在前！’而建文皇帝的失敗亦然，他們會這樣說：‘哈，什麼正義，什麼仁義道德，建文皇帝多麼的仁義，看看他是什麼結果？’”
“你以為怎樣？靠你們的不作為正義就能得到伸張？你們控製自己的憤怒和仇恨毫無意義，為什麼不讓他們爆發出來，激流衝不潰堤壩，至少可以撼動它，逃避與忍讓有什麼用？”
木流光在譏笑，但笑的有些顫抖：“你在江湖朝廷之間搖擺、首鼠兩端，隱姓埋名隻敢在黑暗中說出自己的名字。你這樣的人，居然還在談什麼正義！”
雍也乾卻哈哈大笑：“你為什麼忽然轉移話題？因為，無法反駁我了，你或許不願承認，但你已認可了我，你的心裏有著與我同樣的憤怒，你也同樣想讓這股憤怒爆發，燒毀整個世界。你時常用戲謔來掩飾你的憤怒，可你在遇到必殺之人時，就讓這股憤怒完全的釋放，因為你就要壓製不住了！”
木流光望著他，依然顫抖的笑著：“你把我約到這兒來，就是為了這個？為了毀掉我的信念。”
“不”雍也乾揮手道，“我要重塑你的信念，我要讓你完全的釋放你自己，讓你成為我的幫手。”
木流光眼睛裏透出詭異的神采，笑道：“這些話，你為什麼不去對養蝶人說？他武功比我高，又是建文皇帝的太子，他心裏的憤怒比我更多，你為什麼不去找他？”
雍也乾道：“因為他在‘梅華渡’，沒人能找到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