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再遇故人

第八十二章 再遇故人

江海連天,木流光就坐在江與天的邊緣。

草色碧綠,水中天也碧綠,隻有木流光一身白衣,仿佛這世界對白色的唯一記憶。

如果不是身後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木流光還不想將目光從遠處的白帆碧波上收回,無奈的是,身後這個腳步聲,敲打的他心口痛。

他忍不住回過身,禁不住心裏一震:“她怎麼瘦了這麼多!”

站在木流光麵前的是一個黑衣女子,她好像一朵落了早霜的桃花,她望著兀自在發愣的木流光道:“你看到我了?”

木流光猛地驚過來,略顯慌亂的點著頭。

黑衣女子道:“來而不往,你就那麼怕見到我?”

木流光抿了抿眉毛:“木搖塵沒有告訴你嗎?我與司馬山莊司馬獨行有約,木搖塵和鍾神醫先行一步……”

黑衣女子轉過頭,好像根本不耐煩聽這些理由:“你老是搪塞我,連當年離我而去的時候,也是一個完全莫須有的理由。”

木流光站起來:“好了,小語,以前的事情,何,何必再提!我們都要老了,連木搖塵都二十歲了……”

黑衣女子眼中忽然充滿了怨毒之色,冷笑道:“她這麼多年過的不錯啊,無憂無慮的,看來你還真是個好父親,”她忽然控製不住的大喊,“可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這二十年,二十年我孤身一人……木流光,你混蛋,你把這二十年賠給我!”

木流光看到她撩起外袍,失驚道:“你,你要做什麼!”

黑衣女子抽出一根軟鞭:“你這負心忘義的混蛋,我打死你!”

木流光大驚:“哎,哎,你,你不要衝動……”

黑衣女子那容他廢話,揮起鞭子,劈天蓋地的朝他抽過去。

堂堂木流光,看見鞭子抽來,也不能就這麼受著,當下木閃右避,那黑衣女子不依不饒,對著木流光窮追猛打,大堤之上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在一片鞭影中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木流光一心提防著鞭子,不防腳下被石頭絆了一跤,身子一個趔趄正好撞在黑衣女子的鞭子上,隻聽“啪”的一聲,鞭子過處,一道血痕綻開,木流光吃痛,腳下又尚未站穩,終於跌倒在地,黑衣女子一見,那裏還給他站起來的機會,揮起鞭子,使足力氣超他打去,隻聽“啪、啪、啪”連響,木流光慘叫不絕。

打了五鞭子,黑衣女子忽然停了手,本來她心裏滿滿的全是對木流光的恨,但如今見他在自己的鞭子下慘叫連連,心裏不禁又念起他當年對自己種種的好來,想到自己出手全不留情,而木流光卻是毫不反擊,心裏反倒生出了幾絲歉疚,看著木流光倒在自己身前,那五道血痕是那麼的灼人眼目,灼的自己的眼睛都流淚了。

黑衣女子一把扔掉手裏的鞭子,跌坐到地上,淒淒切切的掩麵抽泣起來。

木流光忍著痛坐起來,看著她哭的淚人似的,心中頓時有如刀絞,以往對她種種的愛,種種的悔,這個時候全化作了深深的懺意,滾滾的澆著他的心:“你,怎麼了?我,我,對不起,小語,當年是我對不起你,該痛苦的隻應是我一個,小語我……”

小語擦了擦眼淚帶著哭腔問道:“你在乎過我?”

木流光此刻巴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當然,我發誓此刻你有多恨我,當年我就有多愛你!”

“哈哈哈,”這時節偏有一個粗嘎的聲音,從二人身後響起,“沒想到,在下今日前來赴木大俠之約,卻打攪了大俠與佳人相會,抱歉,抱歉!”

小語聞言又羞又憤,抓起鞭子就朝這人掄過去,那人信手一抄,就把這鞭子給攥住了,嘿嘿笑道:“墨女俠的鞭法,怎沒了當年笞嶺南雙魔時的威風了?”

墨紅冷冷一笑:“這話說的尚早。”

話音未落,那人隻覺攥在手裏的鞭子忽然變作了一泓飛泉,把握不住,從指間流了出來,掌上尚存一絲濕滑。

那人一愣神間“啪”的一聲一鞭子已然抽到了他臉上,這人勃然大怒,虎地捶出一拳,拳風四散,四周的花草為之一陣搖擺。墨紅手腕一抖,卷起幾個鞭花輕巧的套住了他的拳頭,那人大喝一聲又將木掌拍來,墨紅手腕一引,竟將他兩手捆作一處,那人拚力掙紮,卻不得脫身,破口大罵。

木流光走了上來看著這人道:“你不是司馬獨行,你是誰?”

那人哈哈大笑:“我家莊主,怎會因你一兩句話就肯輕動,我是司馬山莊的總管尉遲為。今日特來會你!”

木流光微微一笑:“這麼說,三天前派人傳信給我約我在此相會的就是你了。”

尉遲為道:“不錯!”

木流光道:“可那封書信,的確是司馬莊主的手筆。”

尉遲為哼道:“那是自然,一般莊主的書信一向是由我來代筆的!”

木流光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張信箋,放到鼻下一嗅:“嗯,此墨,落紙如漆,經久不褪,乃上等貢墨,係用極品的漆煙加入麝香、冰片,研磨而成;這筆畫,蒼勁挺拔,筆到渾厚飽滿又無半分斷墨之像,我看執筆者是用了外狼內羊的兼毫,這紙呢是真正的湖州生宣。哼哼,司馬山莊雖擲金如土,但,還沒有到寫一封信都如此揮霍的奢靡和財力。”

尉遲為嘴角一陣抽搐:“笑話我司馬山莊的財力,豈是你這種江湖散人會知道的?這墨、筆還有紙,在我們司馬山莊不過是尋常的小物件,即便是千件萬件我們莊也拿的出來!”

木流光微微一笑:“那這上等的貢墨在司馬山莊也是尋常的小物件嗎?這種墨產自徽州,是專作進貢之用,是禦用之物,若非皇室貴胄,是沒有人可以使用的!難道,這種東西在你們司馬山莊也是尋常之物嗎?哼,你根本就不是司馬山莊之人,倒像是哪家王侯府第的師爺總管,怎麼,不想說一說你的故事嗎?”

假尉遲為一聲冷笑:“哼哼,木流光果真不簡單,你既然看出了我家主人身份高貴,那不妨聽我一句勸,快快回你的梅華渡去,此間的事不是你能解決的了得!”

木流光冷冷道:“哦,哼哼,想聽聽我的看法嗎?”

那人道:“願聞。”

木流光道:“在我看來,你的出現給了我一個新的思路:這封信所使用的筆、墨雖不是司馬山莊的事物,但此信確是司馬獨行親筆,這就說明司馬獨行在你們手上,而眼下江湖上的滅門慘案甚囂塵上,而這個關頭,司馬山莊莊主竟被一位王侯所劫,這是否就說明這一係列的滅門慘案都是朝廷在背後興風作浪呢?”

“這是汙蔑,”假尉遲為渾身震顫,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恐,“好你個木流光,竟然連朝廷都敢信口妄度!”

木流光冷冷一笑,眼中竟透出陣陣憤怒仇恨之色:“有一個故事,你聽說過嗎?”

“距今二十八年前,懿文太子陵寢莫名其妙的著起了一場大火,將在其守靈的徐王朱允熙殿下活活燒死。期間,有十四位武林高手,快馬趕去太子陵想要救出被困在裏麵的徐王殿下,不料,朝廷卻在半途埋下伏兵,意圖殺死這十四位好漢,經過一番激戰,十四人中僅有三人逃出生天,其餘十一人與三千禁軍同歸於盡!這十一人中,就有一個姓木!”

假尉遲為大驚:“什麼,木,木沁芳,木流光;廖瑾觴,廖銀仙;扶濤,扶搖……原,原來你們是,是建文一黨,護衛團餘孽……”

木流光冷冷一笑,木手倏地探出按住那人肩頭,右手當空一甩,劍鞘脫劍飛出,落到湖麵上,木流光提著那人,一躍三丈,輕輕巧巧踩在劍鞘上。

假尉遲為到了茫茫的碧波之上,隻覺身子搖搖晃晃,四處無依,整個身子隻有一柄小小的劍鞘托出,隻要木流光一鬆手自己無疑就落到水中淹死。

木流光冷冷道:“你若不想落入水中喂魚,就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朝廷在這一場場滅門慘案裏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你們下一步的計劃究竟是什麼?司馬獨行莊主究竟又身在何方?”

那人牙關一咬:“你們誰,誰都逃,逃,逃不……”卻見他氣息越來越弱,最後那個“了”字竟終未說出口,雙眼一翻,便無聲無息了。

木流光一愣,一把捏開他的口,一股濃黑色的液體流出來,有幾滴落到水裏,幾條魚兒立馬翻著白肚兒漂了上來。木流光大怒,右臂一揮將那人平平摔出丈遠。腳尖在劍鞘上輕輕一點,身子滑出,右手寶劍一引,劍鞘收回,一躍跳回岸上。

墨紅本來要質問他為何要避開自己,但見他餘怒未消,便未開口。

木流光輕輕一歎:“線索又斷了!”

墨紅道:“你有什麼打算?”

木流光道:“當然是要盡快查出司馬獨行的下落。”

墨紅譏誚的一笑:“恐怕在這之前,你要先到海南去一趟。”

木流光眉頭一皺:“去海南,為什麼?”

墨紅道:“因為你的朋友廖銀仙,在海南有危險。”

木流光身子一震,繼而笑道:“胡說,廖銀仙去海南是為了尋找秦素之弟秦亢,又不是去查案,能有什麼危險?況且,就算他有危險你們墨家也沒有理由先於我們知道。”

墨紅冷笑道:“幾個月前,我們發現當年的‘鬼魅’門主黑夜,重新在江湖上出現,行蹤詭秘,我們便暗中調查,竟發現他帶著一大群人,買舟出海,去了海南。而在這之前我哥哥早就聽說廖銀仙也在海南,得到這個消息後,他擔心黑夜前往海南是為了要對付廖銀仙,所以,便於當天也前往了海南。前幾天他捎信過來,說廖銀仙在海南一個叫‘鳳鳴寓’的地方神秘失蹤了。目前他正跟溫小心在一起,這小丫頭找不到他的‘酸鼻子’整天以淚洗麵,他還……”

聽到這裏木流光一下子跳了起來:“你,你怎麼不早說!那眼下廖銀仙有消息了嗎?”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墨紅叱道,“廖銀仙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哥哥不顧自己安危去救你的朋友,你卻在這兒跟我大喊大叫,你這算什麼!”

木流光心掛好友安危,不欲與她爭吵,便道:“好小語,是我對不住你,我求你趕快告訴我,廖銀仙究竟怎麼了?”

墨紅沒好氣的道:“先跟我回家再說!”

“什麼?”木流光愣在當場

墨紅“噗嗤”一笑:“總要把你那寶貝女兒帶上吧,這丫頭,連一個好臉色都沒給過我,我再也不能容忍了,包不好什麼時候,一鞭子狠狠得抽過去!”說著手一揮,一鞭子向前揮去,木流光一驚,覺得自己的女兒仿佛真的就在跟前,要被她一鞭子打中似的,又覺得這一鞭子打下去受傷的會是墨紅自己,當下麻鞋輕轉,一把將她的鞭子攥住了。

墨紅一愣,道:“你那麼緊張幹嗎?”

木流光也一怔,道:“身前無人,你這一鞭子打下來,很容易傷著自己的。”

墨紅臉色一紅,微微一笑,嗔道:“少貧嘴,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