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夏幼萱臥房的門終於打開,八兩從裏麵走了出來。
等在外麵的眾人立刻將八兩圍在門口,紛紛問道,“八兩,怎麼樣了?”
八兩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主子的脈象已經平穩了,隻要我再為她施兩次針,她便無事了。”
水漾一顆心終於放下了,淚水卻在這一刻湧了出來,“八兩,謝謝你,還好有你在。”
八兩微微一笑,“我說過,我不會讓主子有事的。”
白喬這才問道,“八兩,你的真實身份是……”
八兩緩緩收回唇邊笑意,默了默說道,“我就是焰冥。”
白喬著實感到驚訝,“你就是焰冥?鬼醫焰冥?”
八兩點點頭,“沒錯,就是我。”
白喬一時之間還無法從震驚中走出來,幽幽看定八兩好一會才發出聲音,“多年前我便聽聞,鬼醫焰冥封醫,隨即又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沒想到你一直在我們的身邊。”
相比白喬,水漾的震驚明顯更甚,“鬼醫?八兩……不,我現在應該怎麼稱呼你?”
八兩迎上水漾震驚的視線,“水漾姐,你還是叫我八兩吧,雖然真實年齡,我比你大很多。”
水漾清秀的小臉上神色瞬息萬變,又看了八兩好久才說道,“那……我可以看看你的真麵目嗎?”
八兩笑了出來,“我的真麵目,其實連我自己都忘記我原來的模樣了,水漾姐,我就是八兩,你還像原來一樣,叫我八兩吧,至於我的真麵目,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的真麵目。”
水漾雖然心中好奇,想要看看麵前這位大名鼎鼎的鬼醫真正的模樣,但是他不願意,她當然也不會勉強。
“好,八兩,那我進去看看主人。”微微一笑,水漾轉身進了臥房,來到夏幼萱的床邊。
看著夏幼萱麵色已經不是那麼慘白,水漾放下心來,笑中帶淚看著她,“主子,太好了,還好你沒事,你要早點醒來,主子……”
舞傾城這時也走了進來,來到水漾的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她會醒來的,八兩說了,還要施兩次針。”
“母後,既然皇嫂沒事了,孩兒和白喬就先走了,母後你放心,孩兒一定會將哥找回來的。”拓跋淵鄭重說道。
舞傾城點點頭,“好,你們去吧,小心點。”
拓跋淵又看了眼夏幼萱,在心中告訴她,他一定會將尉遲信找回來,帶到她的麵前。
緩緩垂下眼簾,他轉身,與白喬一起離開。
水漾握住了夏幼萱有了一絲溫度的小手,“主子,你快點醒來吧,等你醒了,皇上就會回來了,主子,你會和皇上永遠在一起的。”
舞傾城緩緩點頭,“是啊,或許他們兩個,命中注定要經曆此劫,過去就好了。”
水漾輕輕應了一聲,“會的,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
“尊上,皇宮裏傳出消息,女皇陛下已經沒事了。”京城之外,柏樹林之中的河邊,尉遲信的屬下殘十向他稟報。
尉遲信緩緩抬起頭,看向樹林之上蔚藍的天空,欣慰一笑,“果然,隻有我的離開,她才會醒來。”
殘十眉宇之間染上了一抹沉重之色,“接下來,尊上打算怎麼辦?”
尉遲信收回自己的視線,又落到了很遠的地方,聲音縹緲,風一吹,便散了,“我要遠離這裏,離她遠遠的。”
殘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尊上,既然女皇陛下現在已經醒來了……”
“我們走吧。”尉遲信打斷殘十的話,淡淡地說道,將心中的不舍與疼痛拋掉,縱身上了馬。
雙頰一夾馬腹,馬兒長嘯一聲,便飛奔了出去。
殘十立刻跟上,與尉遲信一起離開。
半個時辰之後,尉遲信與殘十離開的地方,又出現了兩個人,是拓跋淵和白喬。
隨即,大部隊也趕了上來。
拓跋淵四下忘了一圈,長歎一聲,“這地方昨天我們已經找過了,走吧,繼續找吧。”
白喬點點頭,“走。”
兩人帶著侍衛再次啟程,這一走就是兩天,兩天之後,拓跋淵寫了一封信給舞傾城,命人帶回皇宮。
舞傾城收到信的時候,正是八兩為夏幼萱最後一次施針。
她就等在悅仙宮的大殿之內,信使將信送了進來。
水漾也走過去,跟著舞傾城一起將信中的內容瀏覽了一遍,紛紛歎息一聲。
默了默,舞傾城才說道,“這次信兒是鐵了心了,這個傻孩子。”
水漾眉心輕輕打了一個結,“主子醒來,發現皇上已經離開,她一定會傷心的。”
舞傾城幽幽歎了口氣,“會找回來的,信兒也舍不得幼萱,他一定會回來看她的。”
“夫人,水漾姐,主子醒了!”八兩興奮的聲音從臥房裏麵傳來。
水漾和舞傾城神色皆是一亮,起身進了臥房。
床上,夏幼萱靜靜地躺在那裏,蝶羽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幾番掙紮,終於緩緩睜開雙眼。
晶瑩的淚滴順著水漾的臉頰滾滾落下,她坐到床邊,緊緊攥住了夏幼萱的手,“主子,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
夏幼萱視線漸漸清晰,氣息還有些微弱,櫻唇此刻並沒有什麼血色,微啟,隻能發出虛弱的聲音,“水漾……”
水漾含淚點點頭,“主子,水漾在這,水漾一直都在這。”
夏幼萱黛眉輕輕斂起,眼瞳微動,又看向舞傾城。
舞傾城欣慰一笑,“幼萱……”
夏幼萱像是在尋找什麼,水漾知道,可是她更知道,夏幼萱才剛醒來,不能受到刺激,所以,她便撒謊了,“主子,你好好休息養傷,皇上他……皇上他去找天山雪姬了。”
夏幼萱水眸輕眨,輕輕應了一聲。
八兩微微一笑,“我去煎藥了,順便去通知廚房,給主子準備些吃的。”
話落,他離開臥房,一顆心也輕鬆了不少。
……
又過了三天,夏幼萱才知道尉遲信離開的消息,經過三天的修養,再加上八兩的藥,她已經好了大半了,水漾放下心來,這才說了實話。
夏幼萱微微斂起一雙彎黛,“他走的時候說了什麼?”
水漾歎息著說道,“皇上說他是天煞孤星,他離開了,你才能醒來。”
夏幼萱心口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捏緊,呼吸不得,“那拓跋和白喬又來信了嗎?”
水漾點了點頭,“隻說還沒有找到,白大哥現在正在去往北海的路上,他說有可能……”
夏幼萱聽了一半,打斷水漾的話,“不會的,他不會去北海的,既然他已經鐵了心離開,就不會去我們能夠找到的地方。”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水漾,你去叫曲公公來。”
水漾微微一頓,“主子,叫曲公公來做什麼?”
夏幼萱緩緩起身,此刻她依舊身穿大紅龍袍,鮮紅的顏色襯得她臉色猶如朝霞映雪,一點都看不出來她之前險些喪命。
她一頭青絲柔順地披在身後,直達腰際,絕代風華的小臉上是化不開的傾城絕美,而此刻她的神色之間,卻沒了以往的調皮,眉宇之間多了一絲冷豔之色,隱隱透著犀利。
“國不可以一日無君,從明天開始,我要去上朝。”她淡淡地說道,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水漾默默地看了她一會,點點頭,轉身離開臥房。
曲公公來的時候,夏幼萱就坐在大殿的茶幾旁邊,曲公公上前,向夏幼萱行禮說道,“參見女皇陛下。”
夏幼萱端坐如儀,“免了,曲公公,你命人通知眾大臣,從明天開始,所有的事情我會親自處理,一直到皇上回來為止。”
曲公公也是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是,女皇陛下。”
待曲公公離開,夏幼萱才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小血現在怎麼樣了,我知道天山雪姬不會對她怎麼樣,但是,小血一定很著急吧,南宮也一定會擔心死的。”
八兩來到了夏幼萱的麵前,“主子,南宮公子一定會找回小血的,就像白大哥會找回皇上一樣。”
夏幼萱看向八兩,她早已經知道八兩的真實身份了,如果換做以前,她一定吵著鬧著讓八兩露出真麵目,可是此刻,所有的事情都一起發生,她早已沒了那份好奇心。
點點頭,她聲音依舊清淺,“希望南宮快點把小血找回來。”
香柳這時走了進來,“主子,午膳已經準備妥當了。”
夏幼萱輕輕點頭,“擺上吧。”
香柳行了禮,退了下去。
水漾立刻扶起夏幼萱,來到了桌子旁坐下,舞傾城這時也走了進來,“幼萱……”
夏幼萱迎上舞傾城的視線,含笑說道,“正好,午膳已經準備妥當了。”
舞傾城在她的旁邊落了座,“今天感覺怎麼樣了?是不是好了很多?”
夏幼萱輕輕應了一聲,側頭看向八兩,“還多虧了你,八兩,你隱藏得可夠深的了。”
八兩低下頭,歎息了一聲,“其實我也沒有信心,當初我……說來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一點出手,皇上也就不會離開。”
夏幼萱眉心輕輕打了一個結,“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一直到現在為止,她都不相信尉遲信真的是什麼天煞孤星,但是很明顯,尉遲信對此一直耿耿於懷,就是這份耿耿於懷,讓他將所有的一切都歸罪到自己的身上。
或許經過這件事,他再次回來,就會將那份耿耿於懷放下,必將她並沒有真的喪命。
可是她又害怕,害怕拓跋淵和白喬找不到尉遲信,如果這一輩子都找不到她……思及此,夏幼萱一顆心開始顫抖了起來,她不敢再往下想。
被撕裂的痛楚自心底一點點蔓延開來,她拚命告訴自己,尉遲信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她就這樣跟自己說,一遍又一遍,終於,麻痹了心中的那抹痛楚。
水漾緩緩低下頭,眉宇之間染上了一抹濃濃的擔憂,“主子,我現在隻是害怕,如果……如果在你十八歲生日之前,皇上還不出現的話……”
她這一句話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八兩立刻坐直了身子,“對啊,我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主子,從明天開始,我也出去找皇上。”
夏幼萱一顆心緩緩下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你就留在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