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頓,淳於焉便已翻馬,毫不留戀的走向別個女子。
擁擠的馬背上,突然少了一個人的存在,安若溪竟有些不習慣,心中一空的,就好像失去了某種一般,就連的馬兒,都煩躁的在原地打轉。
安若溪趕緊手忙腳亂的抓住了韁繩,將那分的馬兒,好不容易給堪堪的製了住,鬆了氣之餘,卻是不由抬眸望向那漸行漸遠的,卻惟見他玉身的背影,連都沒有動過,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身後任何的聲響,他眼裏以及心裏,有的隻是在不遠之處款款等待的美妾。
苦澀慢慢的在眸底浸氳開來,眼角都不覺有些生疼,被他溫暖的胸膛貼緊過的後背,經由夜風一吹,竟爬過絲絲縷縷的涼意,安若溪下意識的緊了上的披風,然後裝作不經意間,將目光的從的身上移開。
隻是這眼神無意的一飄,卻正對上斜對麵射過來的一道淩厲而怨毒的目光,那樣的憤然和妒忌,就仿佛跟她有著莫殺父之仇、奪夫之恨一般。
都怪她一雙目光,適才都一並浪費在了淳於焉和蘇苑莛的身上,竟絲毫沒有留意到,這柳灼蘿乃是與那名女子一起等在這裏的,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好吧,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必要用一種隨時能夠噴出熊熊怒火的眼光,惡的瞅著自己吧……
安若溪正打算將她繼續無視到底,耳朵裏卻輕飄飄的鑽進低沉溫淡的嗓音,吹散在習習夜風中,說的是:
“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手這麼涼……冷嗎?”
背對,安若溪看不到他此時此刻是怎樣的表情,惟見他溫厚的大掌,輕輕將麵前女子柔弱無骨的,在掌心裏,細致的著,那近乎於輕憐密愛的一個,因是由心底而發,所以顯得極其的自然與親昵,刺得安若溪眼角的肌膚,竟是不能自抑的一跳。
“,你還說呢……”
女子尚且沒有開口,她身畔的柳灼蘿卻已是搶先一步,迫不及待的打不平來,劈裏啪啦的字字句句,像丟落在銅盆裏的豌豆一樣,幹巴爛脆:
“……臣妾和苑莛,從用過晚膳之後,就在這裏等著你回來……等到現在,都一個多時辰了……結果等來的卻是,你與別的的快活……”
但見那柳灼蘿,仿佛越說越氣,一雙描的細細的丹鳳眼,更是恨不得能千萬枝毒箭,以便盡數招呼在對麵的安若溪身上一般。
雖然對她這明顯吃不到就說酸的妒忌心理,十分的了然,安若溪也早就慣了她的口無遮攔,但當她毫不避諱的說著自己與那淳於焉“快活”之時,因是事實,安若溪縱使臉皮再厚,卻也是麵上不由的一熱,下意識的望向此次事件的男主角,卻惟見他俊朗冷毅的側臉,神色淡淡,置若罔聞。
柳灼蘿卻越發的數落的帶勁,將一個侯門怨婦的形象,演繹的入木三分,繼續喋喋不休的開口道:
“……某些人,真是毫無廉恥之心,趁著苑莛有了身孕,不能與雙宿雙棲,便借機使盡解數的你,當真是不要臉的很……”
她是愈說愈氣憤,安若溪卻是越聽越好笑,簡直可謂心平氣和、好整以暇,那津津有味的模樣,就仿佛在聽天橋底下的說書人講一般。
隻瞧得那柳灼蘿心底一陣一陣的發寒,先前準備了一大堆折辱的話,此時此刻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前言不搭後語,倒有點罵不下去了。
“柳姐姐……”
蘇苑莛阻止的話聲,適時的響起,凝向麵前良人的美眸裏,卻盡是欲言又止的似水哀傷,就像任何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明明已經委曲求全之極,卻仍要維持著識大體的堅忍與優雅。
女子的緩和,似乎真的有用,便聽那柳灼蘿衝著安若溪,極為不屑的冷哼一聲之後,總算是了對她的埋汰。
安若溪卻覺得自己仿佛有些不知好歹,並不願承她這一份情,倏然翻馬,同時開口道:“咦?柳姐姐你怎的不說了?……說的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嗎?需不需要我,著人幫你倒杯茶,潤潤喉嚨,然後接著說啊?……”
一邊真誠的惡心著那柳灼蘿,另一邊,安若溪卻是腳步未停的往前走著,最後堪堪的停在了她的對麵,正與那雙手交疊相握的一對璧人,站在差不多個水平線上。
住那想要瞥向他們的眼角餘光,安若溪盡量將一臉的笑靨如花,丟向那正對著的柳灼蘿。不過,眼瞅一張化妝明豔的俏臉上,被自己幾句話,噎的一陣紅一陣白的,倒煞是好看,連帶一顆莫名煩悶的心,總算是舒展了一些,頗有活血化瘀之功效。
“沐凝汐……你怎的這麼不要臉?……”
直過了半響,那柳灼蘿嬌豔的朱唇間,方才氣急敗壞的吐出這麼一句話來,許是太氣憤,倒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咦?柳姐姐這話說的……我到底怎麼不要臉了?……”
安若溪倒是愈發的心平氣和,剔透的一張小臉上,盡顯無辜。
“你衣冠不整……跟兩個人騎一匹馬……你還窩在懷裏睡著了……這還不算不要臉嗎?……”
將安若溪從頭到腳,打量了半天,總算是找著了她的幾條罪狀,柳灼蘿迫不及待的開口道,隻是先前的一副盛氣淩人,此刻卻惟剩深深的妒忌與怨毒。
“就這些嗎?……”
安若溪卻仿佛對她淺嚐輒止的興師問罪,頗感失望,施施然的開口道:“如果與夫君衣冠不整,同乘一匹馬,窩在夫君懷中睡覺……這些都算是不要臉的話……那這天底下不要臉的夫妻,該是何其多……難道柳姐姐未曾與有過這樣的時候嗎?……若是有,那柳姐姐豈非也將自己歸入了不要臉的行列……若是沒有……”
話音到此,安若溪便堪堪的停住了,至於“若是沒有”之後的內容,便由那柳灼蘿自行想象。反正無論有還是沒有,這柳灼蘿都無疑是挖了一個坑,然後又將自己給。
好整以暇的瞧著對麵那張俏臉上,一忽兒青,一忽兒白,一忽兒紅,一忽兒黑的麵容,簡直比五顏六色的調色板還豐富多彩,以及那明明想要張嘴反擊,卻一時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詞彙,活像生生吞了一隻蒼蠅般,吐不出咽不下的模樣,安若溪就的心情大好,連身畔不遠之處的諱莫如深的剜了她一眼,都絲毫沒有察覺。
蘇苑莛卻是瞧得分明,聲色的嬌顏上,微微凝著一縷淺笑,輕柔的嗓音,不經意間,便將所有人的目光,轉向了她。
“你瞧……凝汐真是愈發的伶牙利嘴,連柳姐姐都被她搶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明明是狀若無心的一句玩笑話,安若溪聽在耳朵裏,卻隻覺說不出的詭異,是她太,還是太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蘇苑莛柔和清潤的話聲,卻是緊接著傳來,說的是:
“……若是臣妾這一胎是個女兒……臣妾都有想讓她拜凝汐為師的念頭了呢……”
女子本就瑩潤似玉的嬌顏上,此刻更是籠罩了一層即將身為人母的聖潔光輝,在月色溶溶下,美得叫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來。一雙柔弱無骨的,極其自然的在平坦的上,輕輕著,似水明眸裏,流淌的盡是對那即將到來的小生命的期待、喜悅、憧憬以及……
明知自己心底那層層疊疊湧上來的酸楚之感,實在是沒有道理,但安若溪還是覺得眼睛裏,像是了刺一樣,帶來不期然的陣陣。
“嗬嗬……”
幹笑兩聲,安若溪將目光移開,也許比起蘇苑莛眼中的母愛,她更不願意望見的乃是她身畔的那個,從他涼薄的間,那麼自然的而出的溫柔笑意。
雙眼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一雙耳朵卻在充耳不聞之前,堪堪的飄進淳於焉低沉的似一場美夢一般的嗓音:
“……隨你高興就好……”
安若溪嘴角掛著的一抹弧度,就那麼僵在原地,牽扯的麵部肌肉,都仿佛有些酸痛,一時,竟不知將這強撐的笑意,是該放出去,還是該收回來。她想此刻的自己,就像是馬戲團一個惟妙惟肖的小醜一般,一定說不出來的滑稽。惟有將兩隻眼睛更遠的瞥到別處,隻是,茫茫夜色中,卻去尋得安放之處?
神思微恍間,卻聽得柳灼蘿一道憤慨難平的聲音,開口道:
“苑莛,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難為你懷著的骨肉,個大肚子,深更半夜的在這裏等著……哪知卻被別的女子,假借學什麼騎馬,其實是想一個人霸占罷了……你沒看她適才與共乘一騎,那種卿卿我我的模樣……”
雖然這些日子來,那柳灼蘿因為蘇苑莛懷有身孕,從而一直耿耿於懷,不時的冷嘲熱諷幾句,嫉妒的要命;本以為已經夠不了,但這兩天來,卻又聽著有關人等,向她報告著教那安若溪騎馬之時的種種風光……
基於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原則,那柳灼蘿便不由的與蘇氏陡生同仇敵愾之心,一腔翻騰的醋意,便盡數的遷怒於安若溪身上,尤其是眼睜睜的瞅衣冠不整,滿麵緋紅的靠在身上之時……更是將心底那一把火,澆上了滾滾的熱油,燒的更旺……
說她與那淳於焉“卿卿我我”也就罷了,明明那蘇苑莛纖腰款款,平坦,她卻睜著眼說瞎話的說她“個大肚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眼睛有問題…
本是打算將這番話,作為回敬,贈送給那喋喋不休的柳灼蘿,但是當安若溪下意識的望向身畔的女子那平坦的之時,卻仍是眼角不由的一跳。一想到此時,正氤氳著一個小生命……而那個小生命,卻是她與她的良人的骨肉……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她們的良人……她們……很可笑,很是不是?……
似乎真的覺得這件事情很可笑,安若溪的嘴角,下意識的扯出一抹應景的弧度,隻是,試了幾次,才發現臉部肌肉僵硬,根本撐不住那樣的喜色,即使不用鏡子,也可以想象,她現在這幅尊榮,大概笑的比哭還難看吧?胸膛之處,砰然的一顆心髒,滲出絲絲縷縷的涼氣來,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灰意冷之感……
“蘿兒……夠了……”
正當安若溪神思微恍,浮浮沉沉著莫名的失落之時,卻突然聽得一道清冽的男聲,款款的開口,將那喋喋不休的柳灼蘿的一把聲音,生生的截了斷。
明明是一股漫不經心的語氣,落在安若溪的耳朵裏,卻仿佛聽出了絲絲縷縷對她的……是她太過自作多情聽錯了嗎?
安若溪看到自己渺小的身影,影影綽綽的倒映在如墨的瞳孔裏,如同被夜風吹拂的燭火,飄搖不定,忽明忽暗,是幾近璀璨,還是不可避免的熄滅,仿佛都取決於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
這種似悲似喜、乍苦乍甜、患得患失的情緒,像慢慢湧上來的海水,一點點的淹沒在安若溪的四肢百骸,可怕的在於,這種危險,在一開始,她並不自知,等到有朝一日,有窒息的慘痛之時,卻已是沉淪至穀底,不能自拔……
“……”
就連柳灼蘿都察覺到對那安若溪的,纖足一跺,不依道。一張豔紅的似要滴血的,顯然還想說些什麼,卻在輕飄飄的掃過的一道寒光下,生生的將那在口腔裏的妒忌和不滿,重又壓回到了肚子裏。於是,一腔的憤恨和怨毒,便盡數的又拋向那“罪魁禍首”的安若溪。
“柳姐姐……跟凝汐也都是為了明日的賽馬大會做準備,所以才會回來的有些晚……”
蘇苑莛悠悠響起的嗓音,將空氣中凝著的那一抹異樣之感,不經意間便仿佛消弭的無影無蹤。
丟下這麼一句惡的警告之言,便見那柳灼蘿俏臉含霜,眉眼一挑,蓮步生風的從她身邊一掠而過。
獨留安若溪一個人立在習習夜風中,兀自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