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生老病死，天命難違
沒有為什麼，她不想讓自己後悔，更不想往後長路漫漫，隻靠惦念著他當日的解圍而過活，她想要的是和他並肩而行，是擋在他前麵數以萬次的赴死般的決絕而行。
可是那時候的安寧並不知道，蘇宸早在遇見她之前便遇上了讓他不能自已的另一個女孩兒，他心悅於她，又心生負她，兜兜轉轉，再也沒能尋見故人的蹤跡半分。
沈悠然啞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或許那個午後隻是蘇宸午後看書被打擾的不耐煩，或許他隻是想趕緊將這個麻煩的噪音來源解決掉還他平靜的看書時間，但是沒想到這麼一個隨手，就隨手救下了一個忠實的信徒。
可是她要怎麼告訴她，她這樣好，不該隻為男人而活。告訴她這是蘇宸的私仇，並不是她無法選擇的人生。
……
彼時的蘇宸又因為一個噩夢驚醒了，夢到很久以前，在唐家派人想要將他斬草除根的時候，他是如何躲得過那些人的手掌心的。
景柒柒知道蘇宸夜裏幾時會驚醒，她聽到動靜便睜開了眼睛，在外麵的隔間裏拿出藥，倒了杯溫水，走進來端給他。
蘇宸看著藥盒裏躺著的白色藥丸，拿藥人的手小巧，無名指上有顆黑痣，手指不夠長，但是十分纖細，隻看手便知道它的主人是個體格嬌小的姑娘。
而印象裏安寧的手卻骨節分明又細長，完美的像是人工的，看不出來一點瑕疵，她端藥過來的時候，掌心扣住杯底，五指便掛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映襯的十分賞心悅目。
蘇宸的頭有點疼，他沒說話，端過來一飲而盡，事沒有成之前，他還要利用這幅殘軀，沒有到窮途末路那一步，他就不會收手。
“你知道當年唐家追殺我，我是怎麼逃出來的嗎？”
景柒柒像往常一樣，準備收拾了東西就走，冷不防的聽到這一句，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蘇宸眼睛宛若黑曜石一般，裏麵的光亮的嚇人，那是不死不滅的複仇欲望，是他得以活下來的根本。
“我逃到了北郊，但是不敢回家，又不知道去哪兒，一點動靜都能把我從夢中驚醒，醒來就是無止境的跑，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沒有救援，即使我將悠然交給他們，他們出爾反爾還是不肯放過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永遠不要和惡魔做妥協和交易。”
“我離家的距離越來越遠，腳下的速度卻越來越慢，但是我不能停下，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可當年的北郊邊緣，除了一所精神病院，便是旁邊的火化場，我無路可逃，在門衛不注意的情況下，將自己偽裝成精神病人，混跡其中，在裏麵待了足足三十四天，聽到外麵沒有什麼風聲了，才敢跟著一具準備抬出來火化的屍體一起溜出來。”
景柒柒沉默的垂眸斂目，沒有接話。
“後來的我從萬千屍體上走過，都沒有那一年的印象深刻，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聞到屍體是什麼味道麼？就像是......不鏽鋼被燒化了的味道，焚屍焦肉的氣味......真是忘不了啊。”
“我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的時候，沒人敢往我身邊湊，不是因為我身上髒的像個乞丐，而是因為，我就是個精神病。”蘇宸似是想到了那副樣子，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三十四天的時間的偽裝，日日和他們同吃同住，一起抓狂尖叫和上演著崩潰的戲碼，一起被捆在床板上進行電擊抽搐治療，可是我......分明是個正常人。”
景柒柒從未聽過他的過往，在此次叛出折扇之前，也不曾知道蘇家和唐家之間的過節，隻是因為麵前的男人對自己家有恩，她要以命來還，至此才心甘情願的赴湯蹈火罷了。
她甚至可以明顯的聽到對麵人喉嚨處的微末顫意，被極好的壓製住了。
“安寧不在，我身邊隻有你了。柒柒，別讓我失望。”
……
沈悠然不在的時候，唐熠城以公司太忙為由推了唐母三次，今天老宅的電話一打過來，唐熠城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便聽到那邊唐雲峰沉重的歎息聲。
“趕緊回來。你奶奶......快不行了。”
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的不公平，有人的一生可能就是個苦難史，沒有愛人，沒有摯友。而擁有的人正是因為得到過，才更應該珍惜當下。這都是被世人說爛了的誓詞精言。
上帝造人的時候千差萬別，但是好在他唯一強大而公平的守恒定律便是，人都會死。
生老病死，天命難違。
……
唐熠城趕到醫院的時候，唐老太太剛搶救了八個小時，勉強撿回了一條命，推進了ICU進行後期觀察。
唐母一見到唐熠城，便抹起了眼淚。唐雲峰因為熬夜而臉色極差，臉頰蒼白而無力，唐熠城望著二老頭頂的白絲，頓覺不孝。
徐雲敏問道：“小然知道了嗎？”
唐熠城沒說話，他們二老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即使現在問，唐熠城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唐老太太對七歲的沈悠然做過那樣殘忍的事情，她沒有告他們，沒有幫著蘇宸對付他們，已經是留情了，怎麼還能奢望她會過來。
唐熠城也沒有告訴她的打算，想點煙，又想起來這是醫院，忍住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守著，有什麼消息會通知你們的。”
這個時候，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們回去也是睡不著的，隻是二老上了年紀，多人留守在這又不能進去探望，終究不是個事兒，隻能回家等消息。
在門口送別二老，唐熠城在外麵的風口處連抽了三根煙，煙霧入進肺腑，帶進去的都是寒涼。
還沒等轉身回病房，那股子密密麻麻千軍萬馬般湧來的針紮一樣的刺疼毫無預兆的襲卷而來！
隻是一瞬，唐熠城膝蓋一軟，若不是扶著旁邊的牆壁，就要倒下去。
在這種時候......
每一秒都是萬蟻蝕骨鑽心的折磨，每一步都邁得極其緩慢，幾分鍾的時間，額頭上已經浮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唐熠城幾乎是摳著牆壁在走，手臂上的血管暴突在外，臉色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他甚至能聽到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聲。
即使發瘋，也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瘋。
唐熠城明顯的感覺到這兩次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長，就連疼痛好像都加劇演繹一般的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