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餘年握緊了斧頭,這斧頭不夠鋒利,她力氣又小,砍人不能夠,當棍子使也成!
“啊啊啊,不許打,媳婦兒!”
忽然從門裏衝出個高大的身影來,兩手各舉著一根長白棍,衝著餘家父子就劈頭蓋臉地打下去。
“哇!”
“呀!”
“住手,疼,疼啊!”
餘年定睛一看,卻是她那傻子相公,左右手各持一根牛腿棒骨,抽得餘家父子慘叫連連。
“不許!打!媳婦兒!”
傻子嘴裏還喊著詞兒,手裏頭牛骨頭劈裏啪啦地打下來,打在餘富山脊梁上邦邦響,跟打鼓似的,可好使了!
“快跑啊!傻子殺人啦!”餘富山發了一聲喊,瞅著傻子打他爹的時候拔腿就跑。
餘老頭差點沒氣得眼珠子蹦出來,他這個兒子,是幹啥啥不行,跑路吃飯第一名!
再一看,餘老太腳不大,腿不長,早就跑出二裏地去了!
合著就剩下我挨打啊?
餘老頭忍著疼,伸手一指後麵:“你媳婦兒跑啦!”
“啊?”傻子立刻停手,回頭看,媳婦兒好好地站那兒呢。
再轉過頭來,餘老頭也捂著胳膊跑了!
等看不見傻子的影兒,餘老頭才慢慢追上老伴和兒子。
他氣喘籲籲,伸手就揪起兒子的耳朵:“你個小兔崽子,把你爹扔給傻子,自己跑了算完?”
“哎呦疼、疼!”餘富山偏著腦袋,嘶嘶吸涼氣,“爹啊,我是用自己做餌,為了把傻子引開!”
“放屁,放狗屁!我不知道你那德性,跟你娘一樣一樣的!”
“關我屁事。”餘老太嘀咕一句,“要我說,還是那趙秋香不厚道,剛才我瞧見傻子手裏攥著兩個骨頭,像是牛的。”
“沒錯,我聞見牛骨頭味兒了,估計是醜八怪買了不要錢的骨頭。”餘富山趕緊說,“趙秋香那娘們兒你還不知道嘛,嘴裏麵沒一句實話!”
“說得倒是,咱可看不上她那點牛骨頭,還不夠費柴的呢。”餘老頭今兒丟了臉,好容易找到台階下。
“不過那醜八怪還有傻子,太不像話,竟然敢動手打人。”
“可不是,今個兒咱看他是傻子,不跟他計較。等著吧,下次非得叫她好看不可!”
三人互相扶著,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這邊餘年把鐵斧扔到地上,鬆了口氣,她手都酸了。
沒有傻子的話,大概自己就是跟餘家惡霸拚誰夠狠。
為了這種垃圾人,賠上自己的命,自然不值得,可這一次低了頭,以後次次都要低頭!
要餘年忍氣吞聲的活,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死前也得拉個墊背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媳婦兒,咬不動。”
傻子呆呆地看著跑走的餘家人,又把打人的牛骨頭往嘴裏塞,他餓了。
看傻子相公還抱著牛骨頭發愁,沒處下嘴,餘年笑了。
“喂,你,脫衣服!”
“啊,啊。”傻子相公呆呆地看向餘年。
“我說,你過來,把衣服脫了。”餘年不得已,把人揪進來插好門。
嘖嘖,瞧這衣裳破的,本來就東一個洞,西一個洞,剛才傻子大動作打人,更是把衣服都扯成一縷一縷的了,要想不撕破往下脫,還是件難事呢!
餘年不管三七二十一,兩把撕掉傻子上衣,拿根繩量量尺寸,再將錘子遞到他手裏。
“把骨頭砸了,砸成兩半就行。”
“哎,哎。”
傻子也不管光膀子,也不管剛出大力氣打了人,立馬拎著錘子開始砸牛骨頭,骨頭硬,砸不開,他就砸兩下,三下。
傻有傻的好處,簡單命令堅決執行,而且絕對不打折扣,不偷懶耍滑。
餘年在小灶頭熬上大米粥,叫餘昇看著火,再趁著天光沒全暗趕緊裁了布出來,三兩下縫出件上衣樣子。
雖然穿越前,她不常拈針拿線,但是原主的記憶還在,做兩件簡單的衣服不成問題。
太陽落下去,她揉揉眼睛,將衣裳放到一邊,看傻子砸骨頭砸出了一身的汗。
你別說,這傻子腦袋瓜不行,身材挺有料,兩條胳膊肌肉線條流暢,饒是這幾年沒東西吃餓瘦了些,也還是胸肌腹肌全乎著呢。
傻子砸骨頭太賣力氣,汗珠子從額角滑到脖子,從脖子落到胸口、小腹。
餘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往下走,走......壞了,褲子掉了!
“我說,男人的褲腰帶可得係緊點啊!”餘年滿頭黑線,幫傻子係好褲腰帶。
“嘿嘿,媳婦兒。”傻子憨笑,俊帥邪魅的臉被表情破壞徹底。
“哎,除了媳婦還會說個啥。”餘年一撇小嘴,指揮傻子,“把骨頭都放到鍋裏去熬。”
放上水,架好柴,大骨頭在鍋裏咕嘟咕嘟。
餘年看大米粥快好,便用破菜刀將買來的豬肉切成栗子大小的塊,使鹽醬糖抓了抓,用樹枝穿起來架起個小火堆烤。
“娘,這是肉嗎?”餘昇從娘親切肉開始就不住地咽口水。
骨頭他知道沒什麼吃頭,可娘手裏切的好像是肉哎!
肉他從來沒吃過,隻在隔壁牛嬸家吃過一回豬油拌飯,澆點醬油,再挖一小勺雪白的豬油放在飯中央,拌勻了可香了!
飯粒晶瑩剔透裹著香噴噴的醬汁,吃到嘴裏又滑又潤,不用嚼,米粒自己就往肚子裏跑。
他吃了一碗,很想再吃,可是牛伯伯和牛哥哥都很不高興,他就再也沒敢去牛嬸家蹭飯。
“是啊,小昇想吃嗎?”餘年不知道還有這段故事,笑著逗兒子,手上將肉串又翻了個身。
半肥半瘦的肉塊被炭火烤得發出吱吱聲,表麵焦黃油亮,肥肉烤得半透明,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想!”傻子比兒子先說。
餘昇卻抬頭看著餘年,問:“娘,肉多少錢一斤啊?”
要是貴,他就不吃了,留給爹和娘吃。
餘年先是覺得小孩子一本正經問價錢好笑,隨即便覺得心口發酸,立刻把烤得差不多的一串肉送到餘昇嘴邊。
“甭管多少錢,娘買得起!吃吧,盡管吃。”
餘昇激動得臉紅紅的,接過來,剛張嘴要咬,又舉手把肉串放到餘年嘴邊:“娘先吃。”
“乖。”餘年並沒推辭,咬了最頭上的一小塊下來。
嗯,鹹鮮香嫩,自己燒烤的本事一點沒退步。
“爹,你吃一口!”餘昇又讓爹吃。
傻子高興地張開大嘴,好似蛇吞鼠一般,幾乎把整串肉都吞進嘴裏,等把臉移開,餘昇手上的肉串就隻剩下最後一小塊。
夜風刮過,把剩下那一小塊吹涼了,餘昇半張著嘴,眼淚水來回打轉。
餘年扶額,沒法跟傻子計較:“娘再給你拿一串。”
烤肉,餓著肚子空口吃最香,外焦裏嫩的肉塊用牙齒捋下來,嚼得滿嘴流油,咽下去胃裏踏實極了。
三斤肉,竟然三個人一頓就全烤了吃了,要是叫牛嬸知道,非得罵一句敗家不可。
問問整個龍門村,再問問整個河津縣,誰家敢一頓吃三斤肉的!
吃肉墊了個底,大米粥也煮好,一人先盛一碗捧著慢慢吃。
米雖然普通,煮米的水可是靈泉,煮出的米粥又香又濃又滑,還有一層厚厚的米油,最養人不過了。
剩下半罐白粥,靈域裏頭養到掌心大的沙蟹,拿出幾隻來,洗刷幹淨切成塊放進去。
加點鹽,撒上一小把青菜碎,就灶火一滾,鮮美無比的蟹粥就做好了。
餘昇小手捧著大碗,吃得險些流淚:“娘,真好吃,這粥真好吃!”
餘年微笑,伸手摸摸餘昇的頭:“好吃吧,以後娘會給你做更多更多好吃的東西!”
“媳婦兒,我,我吃,也吃。”傻子相公捧著粥碗不嫌燙似地緊吃,聽見娘兒倆說話,趕緊插一嘴。
“好好好,你也吃。”
一家人少有的歡聲笑語中,牛骨湯大鍋下的木柴也發出劈啪聲......
夜深了,餘年要看著熬湯的大鍋,餘昇不肯進屋睡,硬是伏在母親的膝蓋上打盹,好在火灶旁邊暖和得很,不會凍著。
傻子也坐在一隻三條腿的板凳上,陪著。
火灶裏的光跳躍在傻子臉上,烏黑瞳孔隱沒在眉骨陰影之下,將那俊美的麵容映照得仿佛很有城府,不笑的傻子頗有幾分霸道總裁的味道。
“你還記不記得,你叫什麼名字?”餘年輕聲問。
她從記憶中挖掘出來的隻有傻子跟著漁船回來,漁船又是在海上發現他抱著一塊破木板漂流,昏迷不醒。
原身對於和自己生活了五年的人,竟然完全不知來曆。
“媳婦兒。”傻子嘿嘿樂。
“名字,你叫什麼名字?以前別人都怎麼叫你?”餘年按捺性子追問。
“傻子,媳婦兒。”傻子還笑。
餘年歎口氣,看來這傻子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也罷,自己不也是,和從前的自己不同,重活一世?
她才不當傻子媳婦兒,得給傻子取個新名字。
餘年心裏琢磨著,開口:“以後你不叫傻子,就叫——”
她想到一個好名字。
“就叫,拾來。”
但願我們這個家能時來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