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觀的觀主也已是年過半百的年紀,身材瘦弱,眉目冷凝,打底一身青色道袍,頭戴一頂黑色高帽,帽子後懸一截黑色絲帶,外袍又罩一身黑色紗袍,腰係一根白色的道帶,懸著各色道符,腳下則是同色的道履,單手抱著一根拂塵,另一手則是戴著五色絲線編製的道珠。
正兒八經的裝扮,極顯莊重,又顯身份地位的尊崇,人靠衣裝,誠不欺也,就是氣息看起來不是很穩的樣子。
不過這道號為成真子的觀主和自家老頭子師父一比,頗有一種正派跟山野出身比的感覺。
呸呸,她家山野老頭可是有她這麼個能耐徒弟,他有嗎?
秦流西打量著成真子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她,一身質地上乘的青衣,衣袍上繡著道家符文,腰間是一條月白腰帶,懸掛著一隻青色大荷包,相貌俊秀,一雙眼睛極有靈氣且深不可測,頭發紮成高馬尾,用一根白玉雕符頭的簪子別著。
這位是同道中人。
成真子感覺雙目有些刺,實在是對方身邊縈繞著金光,讓人不敢逼視。
他微微垂眸,掩下眼底的驚愕,那是功德金光吧,小小年紀,竟這麼厚重?
“小道不求見過觀主。”秦流西作了一個道禮。
成真子抬頭,眉心輕蹙,啥玩意,不求?
“小道友從何而來,師從何處?”
秦流西回道:“漓城清平觀,赤元道人座下弟子,道號不求。”
竟然真的是個道號,怎麼稀裏古怪的,漓城清平觀……野路子出身嗎?不然怎麼起個這樣的道號?
慢著,清平觀,赤元?
“你是赤元師伯的徒弟?”成真子想起來了,赤元道人那會不是道人,可以叫真人了,因為當時他已是築基修為,隻是因為清理觀中叛徒損了根基,使修為倒退,當時在道門中,不知多少人唏噓不已。
畢竟道門這幾十年式微,但修為這麼高的修士,實在是道門之幸,卻是因為鬥法而跌了修為,怎不惋惜?
他當時見這位師伯,何其的意氣風發,後來修為倒退後,不提也罷。
可現在,眼前的是赤元真人的徒弟?
“你認識我師父?”
成真子臉上神色軟了幾分:“自然是認識的,多年前見過師伯,那會我還隻是在師父跟前端茶遞水的呢……”
提到師父,他的臉上表情又冷了下來。
秦流西眸光輕閃,道:“既然認識,那就好說了,裏麵說?”
成真子把她請進道舍,倒了一杯苦丁茶推了過去,看著秦流西道:“說起來,貧道與你算是同輩了,沒想到師伯的弟子會如此年輕,可是關門弟子?”
“嫡傳弟子,唯一的一個。”
成真子有些驚訝:“隻收你一徒?”
“隻收我一徒就夠了,我以一頂十。”
成真子看她滿臉傲嬌的,噎了一下,還真是個孩子。
沒想到赤元師伯會收個這麼臭美自大的徒弟,也不怕如今北風淩冽,閃了舌頭。
“他老人家可還好?”
秦流西點頭:“還行,如今在閉關修行。那個師兄,我趕時間,我直言相問?”
成真子的溫和悉數斂起,又恢複那初見時的高冷嚴肅,道:“剛才傳話的小道童說你說青穀子死了?”
“嗯,你不是已經掐算過?否則怎會見我。”
成真子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和難看,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竟是真的。
他剛才確實已經掐算過那人的生辰八字,卻是化為虛無,這代表著已經歸塵,隻是怎麼會這麼突然呢?
“青穀子是師兄你的什麼人?”秦流西看他表情十分複雜,不禁問了出來。
“他是我師父。”成真子麵帶隱忍。
秦流西眸子一眯:“你師父?”
她再次凝目看成真子的道相,並無業障,甚至有功德在身,證明他作派端正,那麼他是沒有摻和青穀子的那些破事?
“正確來說,曾是我師父,從我接位寶華觀觀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師父,我們師徒的因果也已經上告天庭斬斷了。”成真子道。
秦流西豎起了耳朵,這裏頭有八卦啊,師徒為爭寶華觀觀主而反目成仇麼?
“是你們爭這個位置,反目成仇?”好奇就問,不然撓心撓肺的睡不著。
成真子額角青筋一跳,嗬道:“胡說八道!”
秦流西挑眉:“那就是因為他行事不端,習了邪門歪道麼?”
成真子眼神淩厲,看了過來。
“看師兄這副表情,好像是被我說中了。”秦流西點著桌麵,道:“那麼師兄你也是知道他表麵為玉氏種生基,實則是竊取玉氏氣運的嘍?”
成真子的手一抖,沒有回話。
可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答案了。
秦流西聲音微涼:“師兄知道,卻是視而不見不去阻止,是顧及這師徒之情呢,還是有意為之,所以才冷眼旁觀。”
“沒有的事!”成真子厲聲反駁:“你怎知我沒有阻止?”
“你若有,玉氏就不會一而再的出現種生基的事,玉長空的父母也不會被他虐殺並連同靈魂一道煉成火孽陣盤了。”秦流西冷哼:“如此陰毒惡行,你說你阻止過?”
成真子驚住了:“火孽陣盤?”
“你不知道?十一年前玉青柏夫婦之死,你不知情?”
成真子沉聲說道:“十一年前,我曾閉關五年不出,出關後,玉氏父母慘死我略有聽聞,但已過去五年,並沒有往這上麵多想。”
“哦,那麼巧就在那時閉關了?”
成真子看她懷疑的語氣,苦笑道:“因為那會我得知玉氏族老欲尋他再種生基,且是奪運轉壽,我前去他洞府阻止,卻被他打成重傷,修為倒退煉氣一層,不得已閉關五年。閉關前,我也用大衍術算過,玉氏會有轉機,所以才敢閉關……你若不信,大可探我修為,閉關五年,也才堪堪回到三層!”
他伸出手。
秦流西一探,果然如此,內傷未痊愈,難怪看他氣息不穩。
成真子收回手,道:“玉氏夫婦慘死我略有所聞,我們寶華觀乃是出家人,不管大家族的醃臢,對此並沒多想,卻不想是死於他手,更不知他會煉製火孽陣這樣陰損的陣盤,他是越發的瘋魔了!你說他死了,我本有些不信,他這樣的人,怎麼就這麼輕易死了?”
“哦,我間接弄死的!”秦流西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成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