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鎖敵退路

“絕對不能讓清廷跑回遼東,或者草原!”

朱由榔在案前,看著手中奏章,決然拍案道

宿遷城內,由於縣衙實在殘破,怎麼也不可能讓九五至尊下榻,雖然朱由榔並不在乎這個,但不代表隨行營而來的其他大臣不在乎。

最終是在城南找到了兩家鹽商大院,將中間的隔牆打通以後,就加上園林,有個幾畝地的規模,勉強夠天子和部分禦前親衛入住。

至於院子的主人,那肯定巴不得,若非朝廷製度不可能要,否則這些漕運沿岸的鹽商,恨不得直接把自家大院全都獻給皇帝,這和平時收稅錙銖必較不同,能讓天子下榻於自己府苑,是何等榮耀?又是何等政治資本?

事後掛一個牌匾,日後無論這宿遷知縣、淮安知府是何人,哪裏不得給三分薄麵?

靠近權力,本身就是一種權力。

王夫之和一眾隨駕大臣,都住在大院外的街道兩側民房,大多也是從當地富戶手中暫借,每日一早,隨駕主要幾個大臣都會跟著為首的王夫之入院,幫朱由榔打理奏章事務。

雖然朱由榔恢複了宰執製度,但皇帝的權力和威望放在這裏,許多事情,哪怕不一定需要他的首肯,下麵也必須要通知一聲,至於軍國大事,如果緊急,當然可以由宰執商議後決斷,但事後也當征詢天子意見。

李定國的奏章同樣一式兩份,一份報與就在宿遷前線後方的天子,一份交予內閣備案。

奏章中,李定國稟報了前線的具體形勢,眼下明軍的主要進攻和戰略方向,以及自己對未來局勢的預估和部分擔憂。

其中一點,就是擔心清廷“斷尾求生”。

即相仿昔日撤入大漠的北元那般,在明軍主力抵達北京之前,將政權基幹和八旗戶口,轉移回遼東,或者與滿洲相善的蒙古部落地區。

要知道,皇太極時期,帶領後清擊敗林丹汗,統合蒙古,滿清在蒙古諸部中,還是頗有威望的。

若是清軍得此機會,撤入遼東或者漠南,很容易成為未來完成北伐後,重新穩固的大明,北方邊防的巨大憂患。

畢竟這是有先例的,當年太祖朱元璋掃平江南後,命徐達、常遇春北伐中原,大軍勢如破竹,結果在兵臨元大都之前,元順帝就十分果斷的跑路,把幾員大將丟在大都後,直接往上都(今錫林郭勒盟正藍旗)潤。

要說在這一點上,元順帝還是要比崇禎識時務些,若是當初崇禎能有這份決斷,跑路南京,南明後麵很多幺蛾子都不至於有,至於喪土辱國,,你以為明朝三百年,為啥還要保留南京這個陪都,甚至連從六部到軍隊,都保留一個備份。

人家朱棣還是有遠見的,以備不時之需。

事實也的確可以證明,如果元順帝沒有跑路,那麼失去黃金家族嫡係名義後的蒙古各部,很可能在朱元璋北伐,把元廷一鍋端了以後,陷入分裂,一蹶不振。

但元順帝和一眾宗室的成功出逃,則大大保留了元朝皇室對於蒙古的掌控力,讓其社稷得以傳承下來,甚至能夠在嶺北之戰中大敗明軍,重新站穩腳跟,成為明朝北方難以平息的邊患。

直至明中期,已經在多次內鬥中逐漸分裂的蒙古諸部,都還能搞出土木堡,和達延汗中興的回光返照。

後世也有同樣的明證,如果抗戰爆發時,國民政府沒有及時轉移西南後方,而是在南京和鬼子玉石俱焚,哪能再撐這麼久?早寄了。

同樣的,清廷是有這樣基礎的,在入關之前,自努爾哈赤到皇太極,數十年時間中,滿清在關外積累了不小威望,還有盛京這個經營多年的陪都,完全可以龜縮東北、草原,甚至這樣的“北清”,其威脅程度比北元更盛!

北元手裏不過是蒙古,而滿清手中可是蒙古+東北,大概是鮮卑和高句麗的集合。

所以,朱由榔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清廷成功跑路!

這是放在眼前的巨大問題,畢竟此時明軍三路兵鋒,雖然都勢如破竹,但距離北京還有數千裏,鞭長莫及,清廷有足夠的時間籌措準備。

這也是李定國心中最大的擔憂,時人均將他與徐達相提並論,他可不願意再步入徐達踩過的坑(徐達在嶺北大戰中大敗)。

好在這個問題,北伐之前,明廷並非沒有仔細思量過,當時也拿出了方案。

這便是光複騎軍和光複海軍目前已經做了的事情

光複海軍從遼東登陸,威脅盛京,從而試圖斷絕清廷想退入遼東故地,重振聲勢的企圖。

而光複騎軍,則是盡量逼迫拉攏漠南蒙古諸部,孤立清廷在草原大漠上的勢力範圍。

可現在兩方麵都還沒有階段性進展,所以朱由榔心中也不免憂慮。

案下,是以王夫之為首的幾位隨駕大臣,內閣七部,每部都派了一員侍郎隨駕,這不僅僅是陪同天子親征的事情,明軍兵鋒每向前推進一步,也就意味著有大量府縣重新歸入明廷治下,所產生的眾多政治、經濟、民生問題,需要一個有力中樞來安排,南京太遠,自然就得有人跟在皇帝身邊。

“大家都說說吧,內閣那邊的意見還沒回複過來。”

吏部隨行的大臣,是右侍郎扶綱,這個名字很霸氣,姓氏也比較罕見,因為其人並非漢族,而是貴州布依族出身,但人家可不是什麼土司官員,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崇禎七年二甲。曆史上朱由榔遇害以後,就是他偷偷把永曆遺骨帶回貴州,安葬在都勻。

扶綱為人忠義剛直,在吏部崗位上頗為合適,直接出言道

“騎軍不是已經突入山西了嗎?讓他們先別管山西清軍,學王愬轉入宣府,或可先搶占關隘,鎖住虜酋北逃道路!”

朱由榔還沒說話,一旁的王夫之就先趕忙打圓場了,這位扶大人雖然滿腔熱血,但未免不通兵事,說些話實在外行。

“扶侍郎所言不無道理,不過眼下怕是難行,之前王愬之所以能越過千裏,潛入北直,一則清虜無備,二則輕騎簡從,不過數百將士,易於掩人耳目。”

“若以騎軍......恐怕才到宣府,北京方麵就已經察覺了。”

扶綱聞言,自知又說傻話了,也就不再出聲。

朱由榔倒是無所謂,又轉頭向其他人。

兵部右侍郎吳貞毓之前在原內閣輔臣呂大器手下幹了不少年,對兵務比較通曉,略作思忖後,向朱由榔分析道

“陛下,眼下我三路兵鋒雖盛,勢如破竹不假,但要想把虜酋和其宗部留在關內,卻恰恰不能寄期望於這三路兵鋒,如此反而會讓虜酋加快北逃。”

朱由榔聞言頷首,這才是中的之言,真要論快,難道當年徐達、常遇春不快嗎?可就是因為徐達、常遇春來得太快、太猛,元順帝才會立刻下定決心加速跑路。

吳貞毓接著道

“故而,想要堵住虜酋北逃,如今能寄以期望的,還是遼東的海軍!”

“可盛京怕是沒這麼容易拿下吧?海軍畢竟陸上實力有限。”

王夫之詢問道

這話不假,自從鄭成功從海上奇襲滿清老窩以後,多爾袞好幾次調了兩黃旗部分兵力入遼東,加強盛京防守,海軍實力有限,尤其在陸上,基本就是鐵人軍這一支比較可靠的戰力,隻能說和清軍周旋,拿下盛京卻是比較為難。

吳貞毓搖頭解釋道

“非是盛京,而是他處!”

朱由榔來了興致

“哦?何處?”

吳貞毓向天子拱手一禮,而後看向一側端立的內侍,朱由榔了然,吩咐對方取來遼東地圖。

吳貞毓在較為粗略的遼東、北直區劃地圖上,指向一地

“錦州!”

眾臣各有所思

“錦州......”

朱由榔看著這個地名,心中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