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跪天跪地跪父母,可對上麵這幾個該跪的人,虞姣卻是跪的及不甘願,因此聽到可以起來的話,還沒等婆子過來攙扶,她自己已然站了起來,當然,憑著柳媽媽的教導,她起身的姿勢也是端莊優雅的很。
此時的虞長文也從那莫名的情緒中解脫了出來,想到女兒今日就要嫁人,終覺虧欠的他有心再叮囑幾句,進一進做父親的責任,卻看到他那起身而立的女兒,沒站在原地等著自己這做父親的教誨,而是邁步走到兒子之潤的近前,一撩那粉紅色的裙擺,雙膝跪倒在地,剛剛還平靜似水的眸子已然帶著點點晶瑩:“二哥,姣姣要嫁人了。”
隻這一句話,虞之潤眼中的淚水瞬間便湧了出來,心中如針紮般的疼痛。
“二哥,自幼你便教我讀書寫字教我做人的道理,人都說長兄如父,我卻覺得你如父如母,今日姣姣便要離府了,此一別不知何日相見,但求兄長康安。”說罷,虞姣俯身叩首。
她頭上金絲堆壘的牡丹花冠熠熠生輝,與數百顆大紅寶石交輝相應,額前珠簾上的珍珠不住的晃動,直看的虞之潤雙眼越發的朦朧,那瞬間,他隻覺得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努力是為了什麼?更不知自己到底為何要委曲求全屈服壽王?他就這麼一個妹妹,他怎麼會讓人如此糟蹋?
隱忍不住的他一腳邁出,卻被身後的方旭一把抓住,對方手中的力量大的驚人,斷腕般的疼痛,終是讓他找回了神智——不嫁壽王就要嫁給赤國皇子,不嫁壽王就要被景孝帝下旨處死,所以他的妹妹……必須得嫁!
蒼白的唇色張了又張,翹了又翹,可最終隻是緩緩轉身,以後背對著虞姣,暗啞的吐出的一句:“上來,二哥背你出門。”
兄妹倆皆忘了坐在上位的三位長輩,更沒想過去聽他們的諄諄教誨,虞之潤微微屈膝下蹲,待虞姣趴在他的後背之上,才起身邁步緩緩走了出去。
虞姣伸雙臂摟住二哥的脖頸,感受著對方有力的心跳聲,突然發現人的感情好難捉摸,若是在現代遇到這樣的男人,她定會愛上對方,可進入這個身體裏,她似乎真的感受到那種血脈相連血濃於水的感情,多年相處,不是愛人間的獨占,而是隻盼他幸福隻求這個兄長好。
想到剛剛二哥目赤欲裂咬牙隱忍的舉動,她微轉了轉頭,不動聲色的貼著二哥的耳朵小聲道:“二哥,昨晚壽王來了。”
虞之潤步伐頓了一頓,而後繼續前行。
“他聽說我心情不好來看我,正碰到我喝果酒喝多了,他以為我喝酒喝多了會不記得,其實我都記得,我借著酒勁對他又吵又鬧,他都一一忍讓,好言相哄。”
看到虞府的大門近在咫尺,虞姣最後輕笑,“二哥你看,這個男人也沒那麼不好。”
虞之潤想說,傻丫頭,男人說的話怎麼能信?可想到妹妹的一番苦心,他終是苦笑著點了點頭。
喝多了對方都能一一忍讓好言相哄,或許這個男人,真沒那麼不好……
人常說十裏紅妝,其實這個十裏紅妝並不是用馬車裝,而是全程由挑夫送嫁妝,大件家具兩人抬,小件東西則盛放在紅扛箱內再由兩人共抬,因床桌器具箱籠被褥一應俱全,日常所需無所不包,所以蜿蜒數裏的紅妝隊伍,常常會從女家一直延伸到夫家,其場麵無限風光浩浩蕩蕩。
不過這種場麵一般是極少見到的,沒有底氣的人家若是當著眾人的麵曬出嫁妝,那不叫風光,那是打臉,畢竟一路上品評的人眾多,你要是弄些水貨在裏麵,隻會引得眾人嘲笑,所以除了某些有氏族底蘊的人家,剩下還真沒幾個人能做到,或者說是敢做到。
就如虞之潤,若是讓他再碰到兩個奸臣,再攢上幾年的金銀,就算弄不出這十裏紅妝,估計四裏五裏也是沒問題的,可他即使是有錢他也不敢這麼顯擺,否則頭一日顯擺完了,第二日便會有人像皇上告發,試想他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若是不貪汙受賄,哪來的如此嫁妝?就是當朝一品的俸祿也是供不起的。
因為這些原因,十裏紅妝及不常見,更因不常見,所以及受人吹捧。
如今日,看著那一擔擔、一杠杠朱漆髹金,流光溢彩的紅扛箱由虞府抬出,大街小巷的閨閣少女們眼睛都綠了,要是她們成親時能有這等規模的嫁妝,寧可少活十年也都心甘情願。
某酒樓高處,被人鼓動而偷跑出來的晏含煙,看著下麵宛如金龍般的隊伍,忍不住緊咬下唇,她告訴自己她不後悔,壽王殘暴粗俗,也隻有他才能如此明目張膽的使用這些從戰場上搶來的金銀,這金銀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自己又怎會使用?
可這麼想的同時,她又不知自己隱隱升起的慌亂是為何,或者該說,她真正想要的都得到了嗎?為什麼她感覺自己失去的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在她不遠的一座酒樓裏,手執酒杯的軒轅夜卻是滿眼含笑:十裏紅妝迎進一個庶女為妾室?壽王,你的腦子該不是被本王那一鞭給打傻了吧?唔,也不知那妾室長得是何模樣?
想起虞家四小姐那朽木的美稱,他所幸扔下酒杯,下了酒樓,直奔壽王府去看熱鬧。
今日的壽王府確實格外熱鬧,因為不隻是軒轅夜想看熱鬧,一眾皇子們閑著沒事都想過來看看熱鬧,可以說,除了身體不好的二王爺,與被罰在家自省的三王爺,剩下該來的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