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二嫂給你們添了兩個小孫子，你咋還不樂意了？”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道。
沒想到她去而複返，田王氏愣了愣，隨即皺緊了眉頭。
她推開正服侍自己吃藥的何春，哼哼著說道：“不就兩個小子嘛，有啥稀罕的？你娘我還不缺孫子！”
“可那是二哥的兒子！”田芳不知不覺提高了嗓門，“二哥二嫂他倆都四十了，才有了兒子，多不容易啊！娘你咋還罵他呢？還不讓你那倆孫子上族譜？”
“這都誰跟你說的？”田王氏不理會田芳的話，反而沉了臉，“是你大嫂吧？這個沒事兒就嚼老婆舌的，看我回頭咋收拾她！”
“娘你就別管是誰說的了，這事兒村裏都傳遍了，我能不知道？”田芳是一點兒都不怕自家老娘，反而一聲兒比一聲兒高，“娘，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咋能辦這事兒呢？那可是咱老田家的人！”
“說啥呢你？沒大沒小的！”田王氏徹底生氣了，大聲吼了回去，“你是不是想跟你二哥學，連爹娘的話都不聽了？”
田芳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氣呼呼地往炕沿一坐，扭過臉去不吭聲兒。
這時何春走了上來，輕聲細語地勸道：“他老姑，你有話慢慢說，娘也是為了——”
她自認為這個時機找得好，當著老太太的麵，田芳不一定會罵自己，說不準還會承她的情。
可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田芳一嗓門吼了回去。
“叫誰呢？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滾出去！”
何春被吼得小臉一紅，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田芳就見不得她這副裝可憐的樣子，更何況還在氣頭上，便冷笑道：“你別以為自己成了妾，就能上得了台麵了，我可告訴你，你的身契還在我手裏呢！要是你敢出什麼幺蛾子，信不信我提腳賣了你！”
一番話說得何春又羞又怕，隻好低了頭退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賣身契還攥在田芳手裏，上次雖然田大壯一著急，把地契給了田芳，算是贖自己的銀子，可是全家都知道，田芳轉手就把地契給了蔣氏，所以田芳沒把賣身契給田大壯，家裏人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何春不是不知道這裏頭的利害，也跟田大壯吹了幾次枕頭風，可是田大壯一來正沉浸在一妻一妾的喜悅中，二來這地契在蔣氏手裏，他就覺得還算是自家的產業，田大壯不傻，稍微一想想，他就覺得這地契是自己，人也是自己的，相當於田芳白送了自己一個妾。隻要田芳不提起來，他自然也樂得裝糊塗。
要是把田芳惹急了，再跟他追要那十兩銀子咋辦？他可沒銀子給田芳。再說那地契進了蔣氏的手裏，怎麼可能再掏出來嘛？田大壯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挺好，一個田芳一個蔣氏，他是一個都不想招惹。
此刻田芳這話一說出來，何春就知道自己是完了，田芳可不像田大壯是個好糊弄的，從此以後，她隻能老實安分過日子了。
那何春被田芳幾句話罵了出去，田王氏看在眼裏，就有幾分不樂意了。
何春伺候了她這麼長時間，樣樣兒做得周到，討得老太太滿心歡喜，此刻當著她的麵被田芳罵，田王氏也不高興，更何況她也看出來，田芳這是指桑罵槐呢。
都怪那個田大強，給家裏添了這麼多鬧心事！
田王氏就沉了臉，氣哼哼地說道：“何春好好的，你罵她幹啥？把她罵跑了，以後你伺候我？”
田芳不甘示弱，怒道：“娘，何春伺候你，你還知道幫著她，那二哥呢？當初你中了風，可是二哥跑前跑後，又出力又出銀子的，這麼孝順的兒子，你咋就不念他的好！”
田芳是真不明白，田王氏的腦袋裏是咋想的，連何春這麼個奴婢，服侍了她幾個月，她還知道何春好，那田大強呢？田大強兩口子為了這個家，二十多年付出了多少，田王氏咋就不知道念二房的好呢？
田王氏惱羞成怒，重重地拍了下炕沿：“田大強是我兒子，他孝敬我天經地義！”
“那大哥和四哥呢？他們不孝敬你，也是天經地義的？”田芳氣得口不擇言，“娘，你咋就不知道誰好誰賴呢？”
“你才好賴不知呢！”田王氏勃然大怒，大聲嚎叫道，“我看你是跟你二哥學壞了，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要來氣我！我是你娘，你咋就不知道為我想想，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呀……”
看著田王氏捶胸搗足，開啟了破口大罵加嚎啕大哭的模式，田芳既無奈，又擔憂。
無奈的是，這個老娘實在是講不通道理，擔憂的是，田王氏這麼折騰下去，身子會不會受不了。
“好了好了，娘你別哭了！”田芳憋了一肚子氣，還得強忍著哄田王氏，“我不說了，行了吧？以後你和爹樂意咋地就咋地，我啥也不管了，行了吧！？”
聽出來田芳是在賭氣，可是她畢竟算是服軟了，田王氏見好就收，胡嚕了一把涕淚交加的臉，算是結束戰鬥。
“行了，娘，我得走了，家裏還一堆事兒呢。”田芳實在是坐不住，起身就出去了。
出了門口，正好撞見正提著熱水進來的何春，兩人走了個對麵，腳步都是一頓。
田芳正沒好氣，看見她便冷冷地說了一句：“好好伺候我娘，記住你的本分，知道不？”
麵對田芳犀利的目光，何春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是，姑奶奶。”
直到田芳走了，何春才抬起頭，看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
即使她成了妾，也沒有改變自己的命運啊……
*
田芳坐在馬車裏，還是氣鼓鼓的。
生氣自家的親爹娘講不通道理，又心疼二哥一家，越想越生氣，都沒注意馬車走了多久。
直到趕車的下人喊了一聲“大奶奶，到了”，她才回過神來。
正下車的功夫，外頭已經響起了興奮的聲音。
“爹，娘，老姑來了！是老姑來了！”
一聽這歡快的聲音，田芳的心情就好多了。
還是二哥家好，沒進門就覺得心裏敞亮！
她這邊下著車，杏花和荷花已經飛跑了出來。
“老姑，老姑！”
“老姑你總算來了，我都想你了！”荷花是真心喜歡這個性格爽利的姑姑，見她來了就高興得不行。
看見孩子們的笑臉，田芳也忍不住笑了。
“多大的閨女了，還跟我撒嬌呢！”雖然是嗔怪著，田芳臉上的笑容卻掩不住，“才幾天沒見，就說想老姑了？我看你這嘴別的不會，就會忽悠人！”
荷花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邊往屋裏走，邊說道：“就算是忽悠的話，老姑也樂意聽，對不？”
田芳噗哧笑出了聲，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張嘴呀，我是說不過你！”
一旁的杏花幫著拿了東西，笑道：“老姑快點兒進屋，瞧瞧你那兩個小侄子，可好玩了！”
幾句話說的田芳也心急起來，忙忙地進了屋。
田大強在門口接了她進去，屋子裏頓時響起了歡聲笑語。
田芳看田大強神色還好，正在坐月子的周氏瞅著也挺康健，就放了一半的心，這才趕緊去看兩個小子。
隻見兩個小繈褓並排放在炕頭，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閉著眼睛，呼呼地睡得正香。
田芳見了，忙說道：“二嫂，這小小子火力壯，可不能睡炕頭，要不然孩子該上火了。”說著便伸手去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