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米氏正在院子裏喂雞,看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忙迎上來開了門。
“是荷花啊,你咋來了?”田米氏想到今天田大強在老田家的事兒,看向荷花的神情比往日更多了幾分溫和,“找你爹啊?你爹剛回去了——”
“不,不是。”荷花擺了擺手,喘了幾口氣才說道,“村長奶奶,先生在家嗎?我找他有急事。”
“啊?”田米氏才知道荷花是來找田峰的,便指了指東廂房,“在那屋呢,你快過去吧。”
荷花顧不得寒暄,忙跑了過去。
到了門口,她稍作休息,又整理了一下跑得散亂的衣裳和發髻,才輕輕敲了敲門。
“先生,先生在嗎?我是荷花。”
“進來吧。”屋內傳出田峰的聲音。
荷花小心地推開了門,見田峰正在書案前寫字,便上前行了禮:“打擾先生了。”
“無妨。”田峰放下手中的毛筆,目光看向荷花,“你找我有事嗎?”
平時荷花都是跟田宋氏讀書認字的,單獨來找田峰倒是少有。
荷花點點頭,開門見山地問道:“上次先生說過,田原和吳明要去白川書院參加入學考試,我想問一下,田原什麼時候去縣裏啊?”
田峰見她問的是這件事,臉上浮現出幾分笑容。
“約莫再有兩三日就要動身了,這事兒你們考慮得如何了?”
之前跟荷花和吳明說起過這事兒,可是之後吳明卻一直不再提起,他還以為荷花家裏出不起白川書院的束修,這是人家的為難之處,所以田峰也沒有再提,沒想到荷花忽然又跑過來問起這事兒來了。
荷花聽田峰說田原還沒走,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家裏事情太多,我差點兒忘了這事兒了……幸好還來得及。”荷花一臉地懊惱和愧疚,又問道,“先生,考試要多久?要給吳明準備什麼?要不要帶銀子?”
田峰見她問得仔細,便詳細地告訴她:“考試隻有一天,由白川書院的先生親自出題,這倒沒什麼。隻是要去縣裏尋下處住下,還要熟悉環境,拜訪先生,再加上來回路上,十幾天總是足夠了。束修先不必準備,若是考試通過了,大約再過一個多月再去入學,那時候再交束修。”
田峰想起荷花家的事兒,又說道:“聽說你娘剛給你添了兩個小弟弟,最近家裏很忙吧?要不然這樣,讓吳明跟著田原一起去,我也正好要去縣裏,路上也好有個照看。”
荷花正愁這事兒呢,聽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那最好了,跟著先生一起去,我還有啥不放心的呢?”荷花心裏放下一件事兒,笑得甜甜的,“多謝先生,那我就不打擾先生了。”
田峰微笑頜首,荷花就告辭出來了。
然後她又去找田宋氏,問起路上需要準備的東西和注意事項,田宋氏已經幫田原準備的差不多了,自然有經驗,跟她說了半天,又列了單子給她,荷花又問起田原出發的具體時間,都問清楚了才回家。
回去自然又是一陣忙亂,因為兩日後就要出發,荷花發動翠花和杏花幫忙,給吳明預備行李衣裳,帶上隨身用品,還要準備送給白川書院的先生的禮物,荷花怕他在那邊吃不好,又特意趕製了一堆香腸肉幹炒麵糕點,連鹹鴨蛋也給他帶了二三十個,這麼零七八碎的,竟然收拾出來好幾袋子東西。
到了臨行這一日,一家人都對吳明依依不舍的,連正在坐月子的周氏也把吳明叫進屋去,拉著他的手囑咐了半天,才放了他出來。
到底是當自己孩子養了一年的,乍一分別還真有點兒舍不得。
荷花提著個輕巧的小箱子,其他大部分行李都是田大強和吳明拿著,三人一起去了村長家。
大門口,田峰他們雇的馬車已經等在了那裏,田宋氏還有田平泉老兩口都出來了,不住地說著什麼,田小娟攥著田原的衣角,也是一臉不舍。
見荷花他們來了,田峰點了點頭,目光看向吳明,更是多了幾分喜悅。
“先生好,小明就拜托給先生了。”荷花給田峰行了禮,真誠地說道。
田峰笑著說道:“你們放心便是。”
田大強把東西堆在車上,揉了揉吳明的腦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他嘴笨,也不知道該說啥。
雖然隻是短暫的分別,吳明的神情還是帶著隱隱的失落。
那邊田原他們已經準備上車了,荷花見狀,便把吳明拉到一邊,把手裏的小箱子遞給他。
“小明,這箱子外頭的左下角,呶,就這裏。”她點了點箱子底部的那塊金屬片,悄聲說道,“這裏能轉開,裏頭放著五兩銀子,要是有急用就拿出來花。還有你那個藍布的舊棉襖,衣角裏也縫著兩個小元寶,在外頭可別苦了自己,該花就花……”
看荷花絮絮叨叨地叮囑著自己,吳明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明明她還比自己小兩歲呢,卻總是這麼細心地照顧自己。
“荷花。”他背對著眾人,抓住了荷花的手,“你不用擔心我,你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想是吳明極少說這樣的話,最後兩個字幾乎低得聽不見。
荷花心裏本來就難受,見他這樣,反倒怕他難過了。
要是他想著家裏的事兒,考試發揮不好,那不是白去了麼?
“嗨,我在家裏好好的,你擔心啥?”她故作輕鬆地笑道,“你隻管好好考你的,先生說白川書院可是很難進的,你隻管放心去考,要是能考上,束修的事兒你不用擔心……就怕你沒那個本事,考不上呢。”
說到最後一句,她還調皮地挑了挑眉毛,故意一臉質疑地看著他。
她的孩子氣般的表情落在吳明眼中,他忍不住笑了。
為了她,也為了自己,他也要好好考試才行。
吳明緊緊地攥了攥她的手,才不舍地放開。
“荷花,我走了。”
“哎。”荷花應了一聲,和他一起走過去,看著他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遠去,荷花忽然覺得,自己咋那麼像古代那些依依不舍送情郎的少女呢,好像一心盼著心上人衣錦榮歸似的。
她晃了晃腦袋,趕緊把這個兒童不宜的想法趕出腦海。
家裏還有好多事兒等著她呢,她哪有功夫想這些沒用的!?
*
周氏生了兩個兒子的喜事,田大強托人給田芳捎了消息,沒過幾天,田芳就回了小田村。
既然回來了,怎麼也得回老田家一趟,田芳現在跟那頭正不對付,回來隻進屋看了看田王氏和田根發,把帶回來的東西給了爹娘,說了幾句話就要走,田大壯那頭她連看都沒看,對何春更是當不存在。
她做得如此決絕,倒讓蔣氏生了幾分親近之意,這些日子家裏人都被何春哄得團團轉,何春又被剛抬了妾,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蔣氏在家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連兒子田一鳴,為了準備夏天的院試,也沒空兒搭理她,所以田芳要走的時候,倒是蔣氏送了出來,臨別之際又絮叨了半天家裏的糟心事,時不時還抹兩把眼淚。
田芳不耐煩聽這些,更何況她本來就厭煩蔣氏,聽了幾句就想走,可蔣氏正好說到田大壯為何春擺酒那天,田大強也來的事兒,田芳聽著跟田大強有關,就暫時停下了腳步。
沒等蔣氏說完了,田芳早已氣得七竅生煙。
她知道田根發老兩口一向不待見二房,可是她沒想到,二哥添了兩個兒子這樣的大好事兒,自己爹娘居然是如此對待二房的。
田芳忍耐不住,抬腳就重新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