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大雪從深夜中走來

文茹一喝酒話就特別多,蘇清妍和她睡一間客房真是受煎熬。

她越說越興奮,蘇清妍也是越聽越精神,睡覺那件事早被拋到爪窪國去了。

等文茹終於說累了沉沉睡去,她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窗簾縫隙裏透出一角天空,空中幾顆星星,燦燦可愛。沒來由,突然就想起了蕭城,不知道這時候他是否回家,有沒有喝多。

她不由就披衣下床,悄悄出了房間。

山莊的夜晚很安靜,有風簌簌地吹著,路兩邊的玉蘭樹全部都掉光了葉子,枝丫在寒風裏輕輕搖晃。

冬季的星空沒有夏天裏的熱鬧,星星也不如夏天時多,整個天空更顯得高而闊,星光就尤其地亮。

不知不覺就走到山莊門口,透過雕花鏤空的大門向門外的大路上望去,大路的盡頭,天的邊緣,有兩顆會移動的星星,正往這邊緩緩走來。

她站在門口看,直到兩顆星星漸漸逼近,近到她不能直視了,汽車的引擎聲就轟鳴著慢慢停下了。

待看清從車上跳下來的那個身影,蘇清妍突然就怔住了,腦海裏都是《傲慢與偏見》裏,達西從荒原晨曦中走向伊麗莎白的情景。

她歡欣地奔了過去,一下子就撲進了那片溫暖熟悉的懷抱裏。

“你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小小的顫抖,聽進他的耳朵裏,都是魅人的性感。

他說:“反正也睡不著,不如來接你。”

他溫暖的懷抱裏沒有煙酒味,她深深嗅著獨屬於他的味道,說:“不是說今晚有應酬?沒喝酒?”

他把她裹進懷抱裏,暗啞的聲音撩撥著她的耳朵,“說過了,有任務……”

他一挺身,她的腳尖就離了地,被他一把抱起,就放進了車裏,“走吧老婆,跟我回家。”

車子漸漸遠去,榮發莊園二樓的一扇窗戶是開著的,李延朗站在窗後,窗簾的一角從窗子裏滑出來,被夜風吹著,啪啪地拍打著窗台,聲音悶重,像是一隻孤獨的黑色的鳥,在深夜裏振動著翅膀。

第二天清晨醒來時,蘇清妍渾身猶如被揉碎又重新拚接起來的酸痛感還沒有消失。

她是一動也不想動,懶懶地從羽絨被裏伸出一條胳膊,搭在旁邊的枕頭上。光潔細膩的皮膚襯著絲質的枕頭,那一截小臂就像微微地籠著朦朧的光。

她的皮膚是天生的白,個子不算女生裏麵最高的,腿卻長,尤其腰肢還纖細,盈盈一握。

昨晚如果不是他溫熱的大掌一直托著她,她恐怕都不能承受他一次強似一次的衝擊。

手臂觸及羽絨枕,才發現身邊的床鋪是空的,他不在。

蘇清妍一驚,猛然起身,抬頭四望,才看見他坐在床邊的地板上,背靠著床框,正望著落地玻璃外一片白霜的清晨。

昨晚他們沒有回錦湖禦城,而是直接把車開到了雲墅。他一路抱著她,直接上了二樓頂層的閣樓。

從六年前買下雲墅,到動手改造閣樓,工程斷斷續續做了六年,直到前不久,他親手為她改造的那間有玻璃房頂的閣樓才完工。他期盼中的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也已經運來了。

夜晚,他們終於可以並排躺在床上看月亮看星星了。

不過,跟六年前在清城一中後麵的那片果園裏不同,在這片璀璨星空下,他首先想跟她一起做的,還是愛。

自從完全地得到他,他才知道,自己對她的渴望像是個永遠都填不滿的深淵。白天還好些,總有那麼多莫名其妙跳出來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他可以想她的時間被零零散散地分割在“喝咖啡的時候”、“會前等待的間隙”、“一堆文件簽完伸懶腰的瞬間”……

而一到晚上夜深人靜,他的時間多起來,對她的思念就密集起來,挨挨擠擠塞滿了整個大腦。

思念如同黑夜包裹住他,回家見不到她,他會莫名地恐慌和生氣,恨不得立刻把她抓回來吞進肚子裏才安心,而一旦抱住她,還是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揉進身體裏,融進血液裏。

他不能想,更不敢想,一旦她因為某種原因突然離開,他會怎麼樣。

所以,當章正秀突然帶來那兩個不好的消息時,他莫名地就怕了,生平第一次,他品嚐到了恐懼的滋味。

他推掉了那個重要的應酬,黑夜裏驅車趕往市郊的榮發莊園,他必須立刻就見到她,確定她是完好的,他才能安心。

人一無所有時,總是一無畏懼的,而一旦得到的東西多起來,膽子就會相應地變得越來越小。不是人心被物欲所填充而變得空間狹小,而是因為害怕失去,害怕自己的一個失誤和大意會失去最珍貴的,所以在運籌決斷的時候,就多了那麼多的優柔。

陳玫死了,被發現時是吊在她家客廳天花板上的複古風扇上,致命的繩索是一根絲襪。警方初步排查的結果是自殺。自從上次從陳玫那裏拿到那份關鍵證據,蕭城就派了人暗中24小時保護著她的安全,可是,她就那麼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寓所,派去保護她的人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陳敬亭死了,死在押解回國去看守所的路上,一槍斃命,隨行的一位警察也受了重傷。

關於六年前的406,關於萬尚會所,關於義縣,他剛找到的兩個關鍵人物都死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麵對的對手有多強大,隻是沒有料到原來他也一樣的心狠手辣。